會議開的時間並不長,胡明理提出了幾個議題,展子晨剛剛就任,並不是很瞭解,打算開完會再找孫孟瞭解情況。
所幸,這個會議就是胡明理的一個通風會,並不需要做表決,展子晨看着手上的材料,一邊看一邊不着痕跡地打量與會的常委。
他重點觀察的有三個人,一個是市長趙奇,一個是紀委書記宋小川,再一個就是市委辦公室主任楊選忠。
趙奇四方大臉,四十來歲的年紀,在聽胡明理講話時,臉色平靜,只是偶爾有些不耐閃過。
шшш▪Tтkan▪C 〇 宋小川有着紀檢幹部一貫的嚴肅表情,展子晨看了他幾眼,發現此人的表情就沒有變過,穩如磬石。
楊選忠倒是臉上一直帶着笑,在胡明理講話略微停頓時,會不時地附和幾句,親疏關係一目瞭然。
展子晨在觀察楊選忠的同時,發現楊選忠也不時地看自己幾眼,他心思轉了幾轉,在一次和楊選忠對眼後,微微低下了頭。
“展書記!”在展子晨回到辦公室後,楊選忠緊跟着進來了。
“楊主任,您怎麼有空來我這裡坐坐?”展子晨拿了茶杯就要給他倒茶,心中是千迴百轉。
“不用了不用了,展書記,我坐坐就走,不喝茶了。”楊選忠趕忙阻攔道。
“這怎麼好意思,來我這裡卻不喝一杯茶再走,讓人知道了得說我怠慢主任了。”展子晨爲他沏了杯茶,笑道:“這是我從京都帶來的茶葉,不知道楊主任喝不喝得慣。”
“哎,京都的茶自然都是好茶。”楊選忠雙手接過杯子,聞了聞香:“嗯,清香撲鼻,難得難得。”
展子晨心裡暗笑,這可是最普通的花茶了,難得楊選忠能做出這麼陶醉的表情來。
“展書記,您的房子馬上就收拾妥當了,不過咱們常委院空閒的院子就只剩下最裡面的那幢小樓了,地方是不如其他常委的院子大,但是現在其他院子都住了人,不知道您……”楊選忠有所保留道。
“我對住的沒要求。”展子晨道。
“那就好,那就好,”楊選忠連連點頭,道:“不過就是委屈書記您了。”
“楊主任說哪裡話。”展子晨搖頭道。
“那您抽個時間去看看房子,缺什麼東西您就跟我說!”
“楊主任的安排都很妥帖,我很放心。”
“展書記,您太客氣了!”楊選忠東拉西扯說了一通,就是沒說到重點。
展子晨心中冷哼,昨晚上的事兒可是在大院裡都傳遍了,他楊選忠能不知道?今天這意思不就是想要探探他的口風?畢竟事關他的弟弟,但是對方不說,自己當然也不能先開口。
兩個人虛與委蛇了半天,楊選忠訕訕地出去了,心裡對展子晨多了幾分的警覺,這人感覺並不如表面上那麼溫和,可是想他能一個從一個縣委書記不到一年就升遷的經歷,不能不讓他有些羨慕嫉妒,又是一種糾結。
展子晨輕輕一笑,看來這楊選忠有點意思。
接風宴定在了利雅得大酒店,這是市裡拿得出手的幾家飯店之一。
一下班,蔣楓就開車將展子晨送到了利雅得的門口。
“小蔣,你先下班吧?”展子晨笑道。
“不了,展書記,我就在樓下等您,底下也給司機們安排了一桌。”蔣楓道。
“也好。”展子晨點點頭,被迎客的楊選忠帶到樓上包廂去了。
蔣楓在樓下的司機席找了個位置坐下。
老張他們已經到了,一見蔣楓,就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展書記火還沒燒呢,架子倒端起來了。”
蔣楓笑笑,道:“什麼架子啊,哪有客人比主人先到的理。”
“什麼主人客人,還不都是一個班子的。”有人插嘴道。
“對,對。”老張也笑了,又問:“小蔣啊,這展書記人怎麼樣啊?”
“挺好的。”展子晨看起來總是笑眯眯的,但是蔣楓知道,展子晨絕對不是這麼好相與的人,至少從他敬劉彥的酒就能看出,此人心中還有一份血性,而他雖然木訥可是卻不傻,這幫人的背後到底是誰都不好說,展書記剛上任就困難重重,所以他更是要打起幾分的小心。
“蔣哥,跟你說話太累了。”方亞信給他倒了杯茶:“大家又沒有打探什麼的意思,你就多說點兒唄。”
“展書記纔來兩天,你讓我說什麼?”蔣楓反問,操,你他媽的知道給領導學舌遞話,可他媽的也不能從身邊的人開刀不是,好賴跟着他在這隊裡幾年來,這人也太不講究了,所以蔣楓也都沒有猶豫就撞了回去。
衆人默,正在此時,劉明來了。
“隊長,坐,坐!”方亞信的臉一收,忙換上一副笑臉,狗腿地站了起來。
劉明撿了蔣楓身邊的椅子坐下,道:“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沒事,瞎聊唄。”老張打哈哈。
方亞信一邊給劉明倒茶,一邊笑道:“我們說蔣楓呢,這不想打聽打聽他新領導什麼樣,結果蔣哥一個字都不吐。”
劉明搖搖頭,“沒事瞎打聽什麼,又不是你領導。”
方亞信聞言,尷尬地笑笑,溜到一邊去了。
司機席上上了些淡啤酒,衆人一邊笑飲,一邊八卦自己的上司。
蔣楓細心聽着,但是他嘴巴一向緊,自己老闆的*一樣沒透,當然他也沒什麼好透露的。
倒是劉明說了些胡書記的八卦,無非就是胡公子又在外面闖了禍,胡書記很頭疼之類的。
蔣楓聯想到昨天晚上那個叫範婷婷地招惹了胡公子,難道此胡公子就是彼胡公子?
“來,爲我們甘市加入了展書記這樣的生力軍乾杯!”樓上,胡明理端起了酒杯,爲展子晨祝酒。
兩桌人都站了起來,齊齊舉杯。
“謝謝胡書記的厚望,展雲一定紮根在以胡書記爲中心的甘市班子裡,爲甘市的進步發光出力!”展子晨朗聲道。
“好!”楊選忠帶頭叫好。
衆人仰頭幹了。
大家坐下動箸吃菜,氣氛一時間輕鬆起來。
展子晨一邊迴應各方的敬酒,一邊觀察各個常委的反應。
趙奇坐在胡明理的下首,雖然與胡明理時不時的交談幾句,但是臉上的笑容明顯不如面對幾位副市長時來得熱情。
宋小川仍然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模樣,面對前來敬酒的諸人,一視同仁,倒是楊選忠,或許是本身的職責所在,或許因爲利雅得是他弟弟的產業,所以拿出半個主人的樣子,在席間左右逢源,好不熱情。
席到中途,包廂的門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留一撮小鬍子的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一手拿瓶茅臺,另一手端了個空酒杯。
“喲,三郎來了!”有人叫道:“一起坐下喝兩杯。”
楊三彎腰笑道:“各位領導都在座,哪有我楊三的位子!大家都吃好喝好,有啥要求儘管提!咱們利雅得一定爲各位領導服好務!”
衆人齊聲稱好。
一個酒店老闆在衆位市委委員面前這麼得意,看來楊三在甘市的勢力不小,展子晨偷眼向宋小川看去,發現李志遠微微皺了皺眉。
“胡書記,您可好久沒來我們店裡坐坐了。”楊三把空酒杯倒滿,舉杯向胡明理道:“無論如何您得讓我敬個酒!”
胡明理擺擺手,含笑飲了一口。
楊三一口乾了,一甩手腕,酒杯倒置過來,滴酒不留。
衆人又叫好。
楊三又倒了杯酒,在席上掃了一圈,目光對住展子晨,笑道:“這位就是展書記吧!沒想到展書記這麼年輕!我楊三敬您一杯!以後您來我們店裡,怎麼隨意怎麼來,就跟自己家裡一樣!”
展子晨面上含笑,連稱不敢當。
“你怎麼說話呢!別把那些粗話跟展書記說,”楊選忠拉了楊三一把,對展子晨笑道:“展書記,您別聽他亂說,這小子說話不着三不着四的!”
“楊老闆直言直語,是個爽快人!我挺欣賞這個性子的人。”展子晨溫和的笑道,那帶着平光眼鏡的展子晨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眼裡沒有一絲的波動,只是臉皮在動。
“還是展書記了解我!”楊三一聽還真是不客氣的笑納了,端起酒杯,朗笑道:“我敬展書記!”
展子晨含笑幹了。
衆人齊聲叫好,展子晨的目光掃過宋小川,發現李志遠雖然也在笑,但是迎視自己的目光別有深意。
一席酒下來,展子晨算是正式認識了甘市的領導班子。
對各人的評判他心中自有計量,但是對胡明理與楊氏兄弟的關係他心裡又有了新的定論,看來劉彥所言非虛,這三個人的關係的確非同一般。
媽蛋,以爲這樣的鐵三角就能讓他退卻?
操,他們真是不知道老子現在最喜歡就是啃硬骨頭,他看着眼前的這幾塊就不錯,而且他們是不是李派的人還沒有最後確定,等確定了,呵呵呵……
有好果子等着給他們吃。
不過,他暗自思量了下,只有這三人關係鐵不可能讓他們在甘市如此目中無人,一定還有更多的人在爲他們服務,包括上級。
剛來兩天,也只能瞭解這麼多,且走且看吧。
見展子晨下來,蔣楓急忙拉開了車門。
展子晨面上泛紅,步伐不穩,蔣楓攙住他,把他送進車裡。
“小蔣,這是醒酒湯,給你們書記帶上。”楊選忠喝得舌頭也有些大,勉強遞給蔣楓一個保溫杯。
“謝謝楊主任。”蔣楓伸手接過。
回頭看,展子晨已經閉上了眼,嘴裡還在冒胡話。
蔣楓歉意地對楊選忠笑笑。
“沒事,趕緊回吧。”楊選忠揮手道:“展書記喝得不少,趕緊回去歇着。”
“楊主任,再見!”蔣楓搖上車窗,緩緩地將車開出了利雅得酒店。
楊選忠看着展子晨的車子離去,又返身回了酒店。
休息室內,胡明理靠着沙發閉目養神,楊三在一邊恭敬地沏茶。
“走了?”聽到開門聲,胡明理睜開了眼睛,眼中是一片清明,哪有什麼醉意?都他媽的是裝逼的裝的。
“走了。”楊選忠坐下,喝了口濃茶,晚上他也沒少喝,可是今天這酒量對他還真是不算什麼,“已經喝得睡過去了,看來這位展書記的酒量也不怎麼樣。”
胡明理搖搖頭,道:“也不能這麼小看他。”他總覺得展子晨沒有那麼簡單,今天想要量量他的酒量,看着展子晨來者不拒的模樣,說不好聽的是太實在,可是……怎麼感覺那麼不對勁兒呢?
“胡書記,我看這個姓葉的也不是什麼人物!”楊三插嘴道:“昨晚上他被我底下的兄弟給圍了,今天見了我連屁都沒放一個!可見也是個沒膽的!”
楊選忠也說道:“我去找他坐了一回,也沒見他說什麼,就連辦公室和住房問題都沒提意見。”
“你安排他住哪兒了?”胡明理問道。
“就是常委院最角落那個二層小樓。”楊選忠有些蔫壞的說道,說完還對着胡明理露出一抹詭笑。
胡明理手指輕敲,邊思量邊問道:“他真沒說什麼?”
“沒有。”
“哦。”胡明理點點頭,露出一絲笑意,道:“看來這位展書記還真是能湊合。”
“這傢伙一看就是個標準的小白臉,能來咱們甘市當副書記也是祖墳上冒了青煙了!”楊三嗤笑道。
“聽說是國外回來的海歸派?”
“嗯,”楊選忠點頭,笑道:“嗯聽說是拿了幾個文憑的高材生,不過我看他脾氣倒是挺好,跟個大綿羊似的,欺負他都叫不出聲!”
楊三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胡明理搖了搖頭,道:“又一個讀書讀傻了的,一點年輕人的氣性都沒有,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哈哈哈……書記說的正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其實讀書差不多就行了,過了腦子就廢了。”楊三哈哈大笑,狠狠的在大腿上拍了好幾下。
有句話說得好,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機關大院是沒有秘密的,準確的說一幫他媽的碎嘴漏子,有個風吹草動的就能浮想聯翩,幹正事兒這班人都是膿包,可是論起說三道四的,還真一般人不是他們的對手,那分析的真是頭頭之道有模有樣,就跟在現場裡看到了一樣。
展子晨被楊三的手下的幾個癟三圍攻,但是並沒有找回場子這件事被有心人士一傳播,展書記的溫和無害大綿羊形象開始深入人心。
是滴,沒錯,就是超級大綿羊。
“我看啊,展書記就是沒膽!”車隊值班室裡,方亞信又在侃侃而談。
蔣楓坐在角落裡,不吭聲。
方亞信拽他一把,道:“蔣哥,這事你最有發言權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覺得……”蔣楓想了想,又道:“我覺得這也沒什麼。”
“切!”方亞信嗤笑一聲,道:“你這麼維護你領導有什麼意思!他自己遇到事都像只縮頭……那啥,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啊,我看你也別指望展書記保你!”
蔣楓笑了笑,心說他能有什麼事能麻煩到展書記,他一個小白人,自己能力有限,有不是能做辦公室跟人勾心鬥角的材料,他自己比誰都清楚,再說了平日裡好好的,沒事兒惹什麼事兒,不是閒的的嘛。
再說,展書記也不像這麼沒擔當的人,這幫人的眼睛光看外表,知道個屁。
不過,他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以現在展子晨的風評,說了也沒人信。
展子晨上午會見了幾個來拜碼頭的局長,聽他們彙報了甘市商業的基本情況。
中午,商業局局長做東請吃飯,展子晨無可無不可的去了。
席上,幾個局長還算恭敬,不知道是假裝沒聽到市委大院的傳言,還是想再摸摸底,總之,一頓飯順順當當就過去了。
倒是回了辦公室,孫孟有些欲言又止。
“小孫,有什麼事嗎?”展子晨喝了幾杯酒,有些口渴。
“哦,沒什麼事。”孫孟爲展子晨的杯子裡續了熱水,識趣地關門出去了。
展子晨灌了兩杯濃茶,又嚼了兩片口香糖,頓時覺得鬆快了些,眼皮子始終都沒有擡起一下,倒是有些慵懶閒適的感覺,絲毫沒有一點被外界傳聞影響的意思。
“小孫,通知小蔣我要用車。”
“好。”
安排妥當,展子晨施施然出了門。
“展書記,您要去哪裡?”孫孟一見他出來,忙迎了過來。
“哦,你不必跟了,我和小蔣到下邊去看看。”展子晨擺擺手。
“那……您去哪裡要不要我通知一下?”
展子晨搖搖頭,道:“不用了。”
說完,徑直下樓。
孫孟看着他下樓,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心情複雜地回了辦公室。
唉……這個展書記到底是怎麼樣的啊?這流言蜚語的就差說到自己的門口了,那神情怎麼就那麼淡定呢?好像這事兒不是跟他有關,那態度,那神色,那該幹啥就幹啥,想幹啥就幹啥的模樣,真是讓一心讓上爬的孫孟都要服得透透的了,自己到底跟他是對還是不對?
於是,孫孟也無心繼續在做什麼工作,開始認真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展書記,您準備去哪裡?”蔣楓發動車子,轉頭問道,絲毫怠慢的態度都沒有,以前啥樣,現在還啥樣的。
展子晨坐在後座,笑道:“咱們到鄉下去看看?你覺得咱們從哪裡開始看好?”
“去鄉下……”蔣楓想了想,道:“甘市下面有兩個縣四個鄉鎮和三十七個村,我可不知道先去哪裡好。”
展子晨笑了,並不在意,他其實也在努力找自己到了甘市工作的切入點,現在到了這裡說是讓他了解情況再說,可是這句話他真是太熟悉了,當初自己去了趙縣,開始還真的信了,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讓他不苦笑,沒有權利的領導在領導班子裡的地位是何其尷尬,打仗容易,可是如果是打一場翻身仗的話,那真是太難了,先入爲主的態度,各個派系的利益糾纏,錯綜複雜,一個小小的趙縣就已經如此,跟何況是市裡了,越是往上,就越是難,有時候不是工作有多難,而是難在了人際關係上,稍有不慎就會因爲擋了別人的路而被人撬掉,所以步步爲營,步步驚心啊!
“是我考慮不周,那咱們從最近的鄉開始?”
“好。”蔣楓開着車,拉着展子晨朝最近的永濟鄉駛去。
展子晨靠在後座上,一邊看着窗外的風景,一邊凝神思考。
蔣楓見狀,開了輕柔的音樂,將車開得更加平穩。
永濟鄉是甘市有名的果鄉,以盛產大棗聞名。此刻正是棗花盛開的時節,一進入鄉間公路,漫天的棗花像是天邊厚重的雲彩,層層疊疊地映入來者眼簾,每個枝頭上的棗花,嫩黃嫩黃的,一簇簇,別提有多漂亮。
“真漂亮!如果手邊有照相機就好了。”展子晨坐直了身體,他真想把這壯美的景色讓溫晴來看看,這和那些旅遊名勝的景觀不同,這是一種樸實的美,是大自然的感動,生機勃勃的充滿了活力。
“這些都是幾十年的老棗樹,”蔣楓對着後視鏡笑道:“新棗樹開不出這麼厚這麼疊的花來。”
展子晨點點頭,道:“真沒想到就在這普通的鄉野間,也能欣賞到難得的美景。”
蔣楓笑道:“本地人看慣了也不覺得有啥稀奇的。”
“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嘛!”展子晨也笑了。
前面的棗樹地裡有忙着掐花授粉的果農,蔣楓在展子晨的示意下停下了車。
展子晨下了車,在附近的棗樹地裡很仔細地轉了一圈,並且和果農們談的很投機。蔣楓跟在他身邊,覺得很驚奇,展書記是京都人,怎麼農業上的事一點也不外行呢?很多人城裡人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楚,可是展書記竟然連棗花怎麼授粉小麥要澆幾水都門兒清。
“怎麼啦?”見蔣楓用探究的眼神瞅着自己,展子晨問道。
“哦,”蔣楓有些不好意思,道:“沒想到展書記連種地的事都這麼清楚。”
“這個呀!”展子晨笑道:“我在縣裡工作過一段時間,種地這些事雖然不很懂,但是一般的節序還是明白的。”
“您還在縣裡工作過?”蔣楓恍然大悟。
“不只縣裡,我還曾經是駐村做了好久的村官呢。”展子晨進一步解釋道。
“哦。”蔣楓點點頭,看來展書記的經歷並不像人們猜測的那麼簡單,能在基層待過,看來展書記的能力與忍耐力也不容小覷。
“好了,咱們到下一個地方看看吧。”展子晨道。
天色有些晚了,依蔣楓的意思還是打道回府的好。
“展書記,天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市裡了?”
“天色還可以嘛!”展子晨擡頭看看天。
“永濟鄉也就是鄉里這段路還好走,再往下走路就難了,您看……”
“越是難走,咱們越要走走看,你不能只帶我看好地方,我要了解的恰恰是環境最差的地兒,你明白嗎?”展子晨沉聲道。
“好。”蔣楓點點頭。
“我忘了問你,”展子晨坐在後座,道:“這麼急着回去,是家裡有事嗎?”
“沒有,家裡沒事。”蔣楓答道。
“不是女朋友等着約會?”展子晨打趣道。
“沒有沒有。”蔣楓急忙搖頭,他家裡的條件不好就一個老媽還有病,自己的工作賺的錢也不多,要想找個可心的老婆有些不太容易。
“那就好,可不能因爲工作耽誤戀愛。”
蔣楓勉強笑了笑,沒有答話。
從永濟鄉的棗花海里出來,一路上又是麥田又是油菜田,白雲一樣的花海,一眼望不到頭像綠毯一樣的麥田,再就是金燦燦太陽花一樣的油菜田。
“真漂亮!”夕陽的餘暉灑落在金黃色的油菜花上,金黃到火紅的漸變色一直蔓延到天邊,展子晨落下車窗,帶着讚歎地目光欣賞着眼前難得的美景。
“應該讓更多的人來看看!”
蔣楓聽了就笑:“書記,就憑咱這坑坑窪窪的土路,也沒有人來吧!”
一句話,就把展子晨打回了現實。
在這華麗風景的背後,就是坑坑窪窪的土路,饒是蔣楓開車技術好,也還是讓人感覺到起起伏伏像坐船一樣。
“怎麼這路這麼難走?”展子晨的心思從美景上拉回來,皺眉道。
“現在還是好的,等到下雨天,破捷達根本就不敢往這邊開,一進來就悶了。”蔣楓一邊小心地開車,一邊答道:“雨大的時候也就拖拉機能走,開車就跟開船似的。”
“村村通工程不是早就開始了嗎?”展子晨問道。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像這麼難走的路全縣還有不少。”
“嗯,”展子晨點了點頭,道:“這樣吧,週末你有時間沒?有時間你開車帶我把這樣的地方都走一遍!”
“展書記,您是想……”蔣楓驚奇道。
“試試看吧,咱們先摸摸情況,然後再說修路的事。”展子晨笑道:“先說你週末有沒有空吧?”
“有有有!”蔣楓一疊聲道:“這可是大好事啊!您不知道,我們老家在臨着下窪子鎮的山裡,那裡的路比這裡還難走,每年的樹莓什麼的都運不出來,山貨賣不了錢,連孩子們的學費都交不起……”
“這樣啊……”展子晨一聲嘆息,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讓農民富起來。”
“有可能嗎?”蔣楓懷疑,這口號哪個來的領導不喊兩嗓子,聽得多了,可是能做到的,……至今還真是沒發現。
可是蔣楓也許是太實在,也許是有自己的想法,這個話還真就讓他給說了出來,“不瞞您說,這口號可喊了有些年了。”
“我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做成,但是我會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展子晨年輕的臉上現出堅毅的神采。蔣楓從後視鏡裡看到,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對這個文質彬彬,又相貌出衆的書記有了無比的信心。
天色漸漸暗了,爲了趕路蔣楓特地抄了小路,結果……
吱吱吱——不知道是誰家澆地跑了水,捷達的車輪陷進去一個,出不來了。
蔣楓大力地踩油門想要衝出去,結果更倒黴了,車輪子是越陷越深,眼瞅着往坑裡進。
“展書記,您在車裡等等,我到村裡去喊兩個老鄉幫忙推一下。”蔣楓額頭上直冒汗,第一次拉着領導出來就遇到了這種事,真是……他這個司機快當到頭了,唉,難道是老天爺爺看他不順眼?
在車輪陷進去的時候,展子晨就知道事情麻煩了。但是路是他要走的,蔣楓的水平算是不錯了,要是一般的司機估計早在之前就趴窩了。
“離這裡最近的村有多遠?”展子晨冷靜道。
“唔,”蔣楓想了想,老實道:“大約有個二三裡地吧,您彆着急,我跑着去,很快就會回來!”
“來回就是四五里路……”展子晨默唸了下,心一橫,尼瑪,這裡反正也是自己指路要來的,就全當是鍛鍊身體了,他對着蔣楓招了招手,指着駕駛室的位置。
“你不要去了,不就是推個車嘛,我來吧!”說着,就推門下車挽起了袖子。
“展書記!”蔣楓驚訝地張大了嘴,他在市委開車好幾年了,還沒見過這樣……嗯,不拘小節?可是這麼形容這個新來的書記嗎?真是個奇人!
“你愣着幹什麼!”展子晨斥道:“我在後邊推,你在前邊加油門!爭取一次配合過!”
“我,我……”蔣楓終於回過神來,也要推門下來:“展書記,您會開車嗎?您在車裡坐着,我來推車!”
“好啦!”展子晨擺擺手,道:“我已經踩進去了,現在褲腿子都在泥裡呢,你就不要下來湊熱鬧了,一會兒配合着點。”說着,不顧蔣楓的勸阻走到車後邊道:“來吧!”
蔣楓的手腳都不會配合了,在一次協同未果後,展子晨大聲地呵斥了他兩句,蔣楓定了定神,終於找回了汽車連標兵的自信,在展子晨的又一次推動下,腳踩油門,狠狠地將車開出了泥坑。
“展書記,您,您……”蔣楓看着眼前渾身泥點子的展子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拿了水和毛巾侷促地站在邊上,天色全黑了,整條路上只有車燈的光給他們照明。
展子晨不在意地拿着毛巾抹了下臉,笑道:“不就是推了個車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是我執意要走這一遭的,你開車技術夠好,我很滿意。”
“我……我……”蔣楓無地自容,此時領導要是讓他下課回家,他也絕對沒有一點怨言。
“你什麼你,好了,走吧!”展子晨將水和毛巾塞給他,帶着一身泥點子上了車。“對了,明天洗車時把車內好好清洗一下,洗車費你跟我報。”
蔣楓默默地開門上了車,心說我就是把車裡好好洗上十遍,也不會跟您報一分錢的。
因爲在路上耽擱了時間,回到縣城已經很晚了。
蔣楓把展子晨送到了市委家屬院的小樓,也跟着進了門。
“書記,您的衣服……”蔣楓囁嚅道:“我幫您洗了吧。”
“喲,你這做司機的,服務還挺周到。”展子晨笑了,“我這裡有洗衣機。”
蔣楓不好意思道:“再怎麼說也是因爲我,您才弄了一身泥,我還沒見過哪位領導自己下去推車的呢。”
此時展子晨的形象實在狼狽,他一進門就把鞋脫了,因爲鞋上全是泥,兩條褲腿也被泥漿裹着,要不是蔣楓在,他就直接扒褲子了,從小到大,他展子晨,展家二少爺就沒這麼狼狽過,給人推車?這事兒要是換做從前是想都沒有想過的,可是今天都做了,人啊,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想到以前的種種,最後展子晨唏噓了。
見蔣楓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展子晨笑道:“衣服你洗不洗的不妨事,如果你有空,能不能幫我弄些吃的?”
“啊?”蔣楓睜大了眼。
“廚房好像裡有掛麪。”展子晨指了指廚房的方向,道:“我不會做飯,現在天也晚了,你要是能做就在我這兒對付一口吧。”邊說,邊往樓上走:“你燒壺水把面煮一下,冰箱裡我記得有火腿腸,我先上樓去洗個澡。”
說完,上樓去了。
蔣楓無措地在原地站了會兒,纔有時間打量展子晨的“家。”
小樓的面積只有其他常委住所的一半大,但是對於一個人上任的展子晨來說,面積也不小了,看得出來,主人只是把這裡當做一個睡覺的地方,所以客廳裡除了沙發茶几電視,再無其他。
客廳如此,想來廚房更不會有煙火味。果然,蔣楓推開廚房的門,除了基本的竈具和一套不鏽鋼煮鍋炒鍋外,再無其他。其中炒鍋更是光亮照人,從來沒被使用過。
打開冰箱,裡面就是幾瓶啤酒,幾根火腿腸和幾個雞蛋,一把沒開封的掛麪放在冰箱旁邊的架子上,除了這些,廚房裡再沒有什麼物件了。
看看這空蕩蕩的住所,蔣楓嘆了口氣,這還是一個市委副書記呢,私生活竟然清儉若此。
蔣楓拿了放在桌上的鑰匙出了門。
呵呵呵……蔣楓絕對想不到展子晨在京都裡的生活,一個人剛到這裡打拼,身邊又沒有需要照顧的人,自然是能對付就對付,反正是餓不死就行,經歷過從前的種種,那些口欲上的東西對他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這座小樓位處常委院的東北角,位置很偏,但是牆角那有一個一米來高的豁口,跳過去就到了普通職工生活區,不遠處就有個小食雜店。
蔣楓走了五六分鐘就到了職工生活區的小賣部,小賣部的大娘和蔣楓媽挺熟悉的,所以蔣楓和她也很能說上幾句話。
“喲,蔣楓來啦!”大娘笑道:“這麼晚了,吃啥用啥自己拿啊!”
“大娘好。”蔣楓跟她打了個招呼,拿了些油鹽醬醋,又買了點花生米什麼的,最後不好意思的問道:“大娘,有蔥和青菜嗎?”
“有有有。”雖然不知道蔣楓這麼晚買這些調料做什麼,不過大娘還是慷慨地將自家的蔥薑蒜還有一把油菜和幾根黃瓜拿出來給蔣楓裝進了塑料袋。
“用不了這麼多。”蔣楓急忙推辭。
“跟大娘客氣什麼!”
蔣楓推辭不掉,只好給大娘多扔下二十塊錢就跑了出來。
等展子晨洗完澡下來,蔣楓已經炒了個素炒了個蒜香瓜條和白灼油菜,鍋裡的面也熟了,不是方便麪,裡面有火腿和雞蛋做底,上面飄着碧綠的青菜,香氣四溢。
“好香啊!”展子晨吸了吸鼻子,有些陶醉了。
從他到甘市上任以來,每次吃飯不是大魚大肉的酒席,就是自己煮個白粥泡個方便麪,說實在的,他做夢都想吃到這有着溫馨味道的家常面。
見他下來,蔣楓靦腆地笑了笑,道:“您稍等一下,我馬上盛出來。”
展子晨靠在廚房的門上看着他動作嫺熟地翻來炒去,這個一向木訥的司機,竟然還有如此居家的一面,看來自己要把他培養長自己人的名單上給蔣楓加了十分。
“展書記,吃飯吧!”蔣楓盛了一碗麪,給展子晨端上。
桌上擺了熱氣騰騰的兩盤菜,簡單,但是聞起來香氣撲鼻。
展子晨坐下來,招呼蔣楓道:“你也吃。”
“您先吃吧!”蔣楓搓搓手,道:“我先把您的衣服處理一下,泥點子沾得時間長了就洗不掉了。”
展子晨已經開動了,聞言,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蔣楓走上樓,來到浴室,把展子晨的滿是泥的褲子在水池裡先洗了洗然後加上其他衣服放進了洗衣機。
等展子晨吃好面上樓來時,他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木訥地司機這麼能幹。
“展書記,您吃好了?”蔣楓一轉身,看到展子晨站在樓梯口,嚇了一跳。
“那個……”展子晨欲言又止。
“怎麼,面不夠嗎?”蔣楓問道:“還是菜不合胃口?”
“都挺好啊,小蔣,你家務活做得挺好啊!又會做飯,又會洗衣服的,不錯。”
蔣楓有些不好意思,“書記,我在部隊待了七八年,這些對我們來說都算不得什麼。”
“嗯……”展子晨想了想,說道:“我有個提議,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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