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矇矇亮,梅香就起牀了。她見小桃還睡得香,不忍叫醒她,自己穿好衣服輕輕出了門。和平時一樣,她看見樊鼎已經在院子後面的竹林裡練功。上官蘭兒的房間一片漆黑,估計昨天累了還在睡夢中。她燒好水,煮上飯,候在李密的窗下等他起牀。
早晨的空氣很新鮮,昨夜的一場雨後,地上一片粉色的花瓣。褪去了粉紅的桃樹上嫩綠的芽葉掛着晶瑩的水珠。梅香見柴房中沒有動靜,原本這個時候,丁力早該起牀了。她想去柴房裡拿笤帚掃院子,又怕吵醒丁力,只能在他的窗口下徘徊。無意間她看見籠子裡的鴿子少了一隻,連忙敲了敲柴房的門說:“丁侍衛,你的鴿子不見了。”
丁力早已經醒了,正躺在牀上看着從窗戶的縫隙裡射進來的微微亮光漸漸地變強,慢慢爬上屋頂,心裡盤算着皇后收到了他的飛鴿傳書沒有?什麼時候能到?
梅香的叫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不耐煩地說:“叫什麼叫,當心把王爺吵醒。”
梅香傻乎乎地圍着籠子上下左右看,找不見鴿子,嘴裡嘟嘟囔囔地還不停地說:“鴿子去哪裡了?不會是被山上的野獸吃了吧?這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愛的鴿子啊,看你回去後怎麼交代。”
她記得宮裡皇后身邊的太監送鴿子來時再三交代丁力要保護好鴿子。
丁力忍無可忍,一腳踹開柴房門走出來指着廚房不耐煩地說:“閉嘴!做你的飯去,少在這裡囉嗦。鴿子少了關你什麼事?”
梅香一點不買賬,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兇什麼兇,好心當驢肝肺,一大早就像吃了槍藥,看王爺起來你怎麼交代。不理你了。”
她們的吵架聲驚動了李密,他睜開了坐了起來,這一覺睡得真沉,他都忘記了昨晚發生了什麼。他伸了個懶腰,覺得一身輕鬆,這種久違了的感覺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裡,他的心情特別好。
聽見外面有動靜。上官蘭兒連忙披上衣服走到窗前往外面看。怎麼一覺醒來,這裡變成皇宮了?又是皇后,又是王爺的?看來她沒有猜錯,這個季公子就是新月國皇后的兒子李密。他和樊鼎到底是什麼關係?樊鼎又是什麼人?
這一夜她幾乎沒有睡着,滿腦子想的都是當年與宇文芙蓉在一起的事情。那時候,她們都很年輕,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樣美麗天真,憧憬着未來的幸福生活,盼望有一天,從天而降的俊逸瀟灑王子,他有着高大挺拔的身材,像黑夜裡的星星般閃亮溫柔的眼睛,帥得令人着迷的臉龐,他騎着白馬來到她們面前,帶她們到那有着金屋頂的地方......
那一天,她們都找到了心中的白馬王子。可是宇文芙蓉嫁給了他,成了他的新娘。而自己,只能做爲侍女,站在一邊暗自垂淚。就因爲她是公主......
光陰如白駒過隙,如今,那個令她羨慕嫉妒恨的宇文芙蓉已經走了22年,她也人老珠黃。可還是一個人,在痛苦中慢慢地受着煎熬。早知如此......
她常常在噩夢中驚醒,整夜整夜地失眠,頭疼欲裂。但是,這都是因果報應,自己做的孽又能向誰去傾訴?只能埋在心底煎熬,任由他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自己。只有在佛堂裡她纔能有片刻的安寧。
百合伸了個懶腰說:“姑姑,還早呢,再睡會吧。”
上官蘭兒慈愛地說:“那你就再睡一會吧,我要去佛堂唸經了。”
百合翻了個身又睡着了。
上官蘭兒穿好衣服,輕輕走到問診廳門口,敲了敲門,裡面沒有聲音便推開門,見樊鼎不在屋內,她徑直走進了裡面的佛堂。昨晚她一進問診廳就聞到了香火的味道,百合又發現了書架上那些精美的經書,這是一般醫館所沒有的,她想,看來是神的旨意引領她來到這裡。她覺得那個年輕醫倌的一雙深邃的眼睛那麼的熟悉,似乎可以直接看穿她的心,揭開那些她塵封了二十年的往事......
佛堂不是很大,一塵不染。一看就是有人在經常打掃。裡面點着蠟燭,臺子上大大小小供奉了不少佛像。佛像前的案子上還有供品,山間的野花,香爐裡嫋嫋的青煙在佛堂裡散開,是她熟悉的檀香味,令上官蘭兒的心裡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崇敬莊嚴的感覺。她那顆狂躁了一夜的心開始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該來的終究會來,她安詳地跪在佛像前,雙手合掌,閉上了眼睛,嘴裡默唸經文。
百合還在做夢,一個愉快又浪漫的美夢。在夢裡,她正在一個風景優美,遍地開滿了粉色桃花的地方練劍。忽然,她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石頭,沒站穩,一個踉蹌摔了出去。眼看要栽倒時,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俊美少年飄然出現,一把扶住了她。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蘭花香。
她擡起頭仔細一看,面前站着的人好眼熟,竟然是樊鼎,那雙好看的鳳眼正看着她關切地問道:“腳扭傷了嗎?”
百合這才發現自己還倒在樊鼎的懷裡,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不放。她羞紅了臉,連忙站起身來。
樊鼎朝她微微一笑,百合都看癡了,她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看見過這世上還有這麼好看的笑容。樊鼎見她沒事轉身離開,百合忽然想起還沒向人家道謝,連忙伸手去抓......
小桃被窗外射進來的亮光晃醒,睜眼一看太陽要曬屁股了,連忙起來穿上衣服,端着臉盆就往外跑,去打水伺候主子洗漱。還要去廚房幫梅香煮飯。她剛端着水走到門口,就聽見屋裡一聲很大的響動,連忙推進門一看,百合四腳朝天從牀上掉在了地上。小桃嚇了一跳,小姐這是在做什麼?
她連忙放下臉盆,上前扶起百合說:“小姐,怎麼了?做噩夢了?”
百合迷迷糊糊揉着腦袋說:“你才做噩夢了,我好不好做的是......我做什麼夢,關你什麼事?”
小桃見她嘴角上翹,一臉桃花,壞壞地笑着說:“我知道了,小姐一定是在做美夢,夢見如意郎君了。”
百合從地上跳起,舉手就要打小桃,臉上含羞地叫道:“你個壞丫頭,再說,打爆你的頭。”
眼看追到了門口,小桃邊往外逃邊笑着說:“讓我猜中了吧?是季公子?還是......”
李密梳洗完正從房裡出來,準備去吃早飯。他今天一早起來就覺得神清氣爽,心情特別好。路過百合門口聽見小桃在叫他的名字,好奇地走過來問:“小桃,是你們小姐叫我嗎?”說着就要往屋裡進。
百合聽見李密的聲音,見自己只穿着內衣內褲,頭髮凌亂,衣冠不整,忙撿起被子跳到牀上叫道:“關門,小桃快點關門,本姑娘還沒起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