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凌楓卻還盯着那個方向,良久都沒有動彈一下。他已經復仇,可是他感覺到不到半點快感。
“奇怪,我說會想他們,我現在就有些想他們了,以後沒有他們與我作對,我的人生會不會變的很寂寞呢?”凌楓的心裡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不過他很快就自嘲地笑了笑,不去想了。他並不是那種喜歡自虐的人,他的真實願望其實是——秦天瑞、木婉音、傅偉業和司徒有義最好在牢裡坐一輩子的牢。
一輛福特猛禽停在了凌楓的身邊,周軍爲凌楓打開了車門。
凌楓上了車,微微一笑,“回家吧,這幾天東躲西藏,我好想念我的牀。”
周軍啓動車子往城中村方向駛去,想了一下他纔出聲問道:“老闆,有一點我想不明白,你能告訴我嗎?”
“什麼?”凌楓看着他。
“你已經得到了秦家的犯罪證據,爲什麼還要裝死呢?”周軍說道:“直接交給狐玉峰不就完事了嗎?”
凌楓笑道:“你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如果我那樣做的話,木婉音、傅偉業和司徒有義基本上就不會有事。我裝死,他們認爲已經殺了我,那麼下一步就必然是幹掉殺手滅口了。還有,如果秦建國還活着,他的能量很大,要辦秦家的案子將是一個非常困難的事情,所以……”
周軍打斷了凌楓的話,他的臉上也露出了意思難得的笑意,“嗯,我懂,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老闆,你這事做得漂亮,我佩服你。”
凌楓卻搖了搖頭,“如果有選擇的話,我寧願不這樣做。好了,這事已經結束了,我們不談它了,回家吧。明天還得趕回神女村過年呢。”
“我和你一起回去。”周軍轟了一腳油門,福特猛禽就像是一輛裝甲車一樣往前疾馳。
確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凌楓的計劃已經完美收官。
如果有別的選擇的話,他並不願意這樣做,可是秦天瑞和木婉音等人卻都不是善男信女,他們把他往死裡整,不僅要他的命,還要奪走他的公司,甚至還要將胡琳她們趕出董事局,他豈能坐以待斃?
兔子被逼急了都要咬人,更何況是他這樣的男人。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鈴聲打破了車裡的寧靜,凌楓將手機取了出來,卻是漆雕秀影打來的電話。他滑開了接聽鍵,還沒來得及跟他打一個招呼,漆雕秀影的聲音就嗖一下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你、你是凌楓嗎?”漆雕秀影的聲音裡充滿了焦急與擔憂的意味。
凌楓的心裡很清楚她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他笑了笑,怪聲怪氣地道:“不是,我是狐警官。”
“啊?凌楓怎麼了?你快告訴我,你怎麼有他的手機?”漆雕秀影的聲音裡已經有了幾分哭意了。
跟着,漆雕小蠻的聲音也傳了過來,“狐警官,凌楓……是不是?”
凌楓說道:“嗯……”
“我的天啊!”漆雕秀影的悲呼的聲音,“凌楓,你怎麼就走了啊!都是我害的!”
漆雕小蠻的聲音,“姐,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嗚嗚……”
姐妹倆一下子就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凌楓愣了一下,跟着說道:“喂!你們怎麼啦?我還好端端地活着呢,我……對不起,剛纔我只是開個玩笑。”
電話另一邊沉默了足足三分鐘。
“你個死凌楓!你竟然敢騙我個姐姐!”漆雕小蠻的聲音,剛纔還哭哭啼啼,這會兒卻像是一隻被點燃的炸藥桶。
漆雕秀影的聲音滿含幽怨,“我都傷心死了,你……你居然……你壞蛋!”
凌楓也覺得這個玩笑開得有點過分了,跟着又歉然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啦,我跟你們道歉了還不行嗎?”
“不行!”漆雕小蠻的聲音。
凌楓的頭有些大了,“我這邊主要是因爲剛剛搬到了秦天瑞他們幾個,太高興了嘛。”
“你搬到了秦天瑞他們幾個?這是怎麼回事?”漆雕秀影和漆雕小蠻的聲音,一字不差的話從她們姐妹倆的嘴裡同時說出來並不是奇怪的事情。
凌楓將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最後又說道:“就是這樣的,你們再也不用擔心秦天瑞打壓你們了。還有,有一些證據表明老爺子的死和秦天瑞有一些關係,我相信狐大哥他們會查出來的。”
電話另一邊又陷入了一邊沉默之中,不過很快姐妹倆就相擁慶祝,又哭又笑。她們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給人一種很混亂的感覺。
秦天瑞與漆雕仁山的死有關係,凌楓一早就有這樣的懷疑,不過現在案子已經由狐玉峰接手,他也沒有必要再插手了,他畢竟不是警察,更不是國安局的特工。事實上,他收集到了秦家的犯罪證據,氣死了秦建國,扳倒了秦國柱和秦天瑞,這已經算是給漆雕仁山報仇了。
“謝謝你。”漆雕秀影和漆雕小蠻的聲音,仍舊是異口同聲。
“謝我幹什麼?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凌楓說道:“好了,你們現在可以安心完成老爺子留下的項目了,再也不用擔心有人來破壞了。對了,明天就大年三十了,我這裡給你們拜個年,祝你們春節愉快。”
“不許掛電話。”漆雕小蠻的聲音,“我還有事跟你說呢。”
凌楓,“……”
“這邊的事情進展很順利,我們不會在烏克蘭待很久。我們回來的時候,你就和我姐結婚吧。”漆雕小蠻說。
凌楓,“……”
“不不!”漆雕秀影的聲音,“凌楓,你得和我妹妹結婚,真的,你們纔是最般配的一對。”
“姐!你再說什麼呢?”
“小蠻!我是你姐,你得聽我的!”
凌楓的額頭上已經汗涔涔的了。
“這事就這麼決定了,姐夫!”漆雕小蠻先下口爲強,已經改口叫姐夫了。
“妹夫,回來我和你談談彩禮的事情。”漆雕秀影也不笨,直接進入婚姻的最後階段了,都要談彩禮的問題了。
凌楓的頭暈暈的,他想了一下,跟着說道“喂?你們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將呢?喂、喂?這什麼破手機?難道是信號的原因?我擦,沒話費了,這也太巧了吧?”自言自語地說了一通,他果斷地扎斷了電話,然後將電池也取了出來。
周軍看了凌楓一眼,很認真地道:“老闆,被逼婚啊?”
凌楓,“……”
周軍又說道:“嗯,我其實什麼都沒聽見,你放心,我不會跟胡琳說的。”
凌楓,“……”
大年二十九,城中村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大紅的對聯,大紅的燈籠,一片喜慶的氣息。唯有懸壺居冷冷清清,沒有半點兒喜氣。
客廳裡,披麻戴孝的黎倩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拿着一疊紙錢,有一張沒一張地往火盆裡扔。在她的身前,一隻桃木方桌上放着一隻相框,相框裡裝着一張凌楓的照片。照片裡的凌楓西裝革履,面上露着好看的笑容,很帥氣,很陽光。
“親愛的老公,你走了,你真狠心,你讓我下半輩子怎麼過呢?都怪我的肚子不爭氣,沒給你懷個崽,不然你凌家也就後繼有人了……嗚嗚……”說到傷心處,黎倩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哽咽地道:“我也想過跟你一起去死,可是割腕太疼,而且還會留下疤痕。跳樓,跳樓我也想過,可我在網上搜了一下那些跳樓的照片,那些人都摔得像番茄……嗚嗚,我真沒用啊……”
割腕太疼,還會留下疤痕。跳樓會摔成番茄,死得太難看。想死都這麼麻煩,她這麼奇葩的女人,世上又有幾個呢?
悄然出現在她身後的凌楓好生無語,用腳輕輕踢了一下她壓在小腿上的屁股,“我說,你給我燒什麼紙錢呢?跑車飛機的什麼不給我燒點?”
熟悉的聲音傳到耳朵裡,黎倩頓時楞了一下,隨即又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氣息,這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兒嗎?
“你……”黎倩的小嘴慢慢地張大,忽然又連滾帶爬地鑽到了桃木方桌下,驚恐地道:“你、你是人是鬼啊?”
凌楓向桃木方桌走了過去,蹲在她的面前,“我是鬼的話,你會怕我嗎?”
黎倩呆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你是鬼我也不怕,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凌楓強忍住笑,點了點頭,“嗯。”
黎倩的眼淚一下子又流了出來,哽咽地道:“那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我化個妝,換一身衣服啊?”
凌楓的眼前頓時一黑,差點暈倒在地上。
黎倩忽然壯起膽子,伸手在凌楓的鼻孔間探了一下。她的手指感覺到了凌楓的呼吸,熱熱的。
凌楓笑了笑,“出來吧,閻王不收我,我又回來了。”
黎倩忽然一聲嚶嚀,撲到了凌楓的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周軍從門外走進來,將桌上的“遺像”還有火盆和紙錢什麼的都收走了。走出門,周軍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道:“老闆的私生活這麼混亂,他是怎麼適應的呢?我真想看看他所有的女人坐在一桌吃飯的情景,我能看到嗎?”
這一幕他不確定能看到,但他回頭的時候卻已經看見黎倩和凌楓的嘴脣已經貼在了一起,接吻中的黎倩像是一條水蛇,纏得凌楓緊緊的。
“哎。”周軍又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火盆等物,轉身去將客廳的房門給關上了。
他並沒有立刻離開,他點了一支菸,坐在臺階上,將剩下的紙錢全部扔進火盆裡燒。熊熊的火光驅散了這處的黑暗,也映紅了他的臉。然後他就聽見桌腳摩擦地面的聲音,嘎吱,嘎吱,伴隨着的還有一種從黎倩嘴裡傳出來的很奇怪的聲音。她好像說了很多話,可是一句都聽不清楚。
周軍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吐了一個菸圈,然後伸出一根指頭插進了菸圈之中。
男人無聊的時候什麼事都幹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