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公子,好久不見了……”
“好說!好說!”石不語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的應道,心中念頭不住翻滾。這宇文來呼乃是楊廣的部屬,他會在此現身,是否意味着那金面也是受楚廷的指派?
見石不語沉默不答,宇文來呼徑直伸出兩根手指,徐徐道:“宇文此次前來,爲的是兩件大事。一來,要借玉牌一用,二來,特地奉還閣下對家弟的‘恩惠’!”
他此言一出,莫說是石不語,便是一旁的蠶女也不由得面色微變,心中大呼不妙,要知道,他們三人最初商議的,是先行勒索玉牌,而後再行報仇之事。現下這宇文來呼竟將一切計劃和盤托出,試問石不語等人明知必死,又豈會再乖乖的接受威脅?
略作停頓,宇文來呼似乎看出了身邊同伴的心意,乾脆便負起手來,望着穹天冷然道:“無妨!大丈夫行事當光明磊落。宇文只憑着這雙鐵手,亦能將此事處理妥當,又何必藉助那陰謀鬼蜮之計!”
那蠶女微微一怔,隨即便露出心悅誠服的神情來,目光中更多了一絲迷離,垂頭輕道:“是,公子所言,確非蠶兒胸襟所能及……”
且不說這兩人自說自話,另一面的石不語聞得此言,也不由得暗自感佩,只是現下卻不是找英雄簽名的好時機。他沉吟片刻,乾脆賭上一把,舉起那玉牌,高聲道:
“宇文將軍,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這玉牌儘管拿去,你兄弟卻是我殺的,還望暫且放了我兩個同伴。”
宇文來呼沉默不語,向他望了片刻,也不見有何動作,左手一揚,相隔着數十丈的珈漣與南蘭兩人竟憑空吸來,落在石不語面前,真氣劃過,蠶繭亦應聲綻裂。
“果然是條好漢!”石不語也不多言,隨手將那玉牌擲出,雙手一拖,將二女送至悠白身旁,低聲囑咐道:“待會若情勢不妙,你便化回獸形,先帶她們離去。”
不待悠白回答,心中生了許多豪氣的男子長嘯一聲,展開羽翼飛上半空,拱手道:“宇文將軍,抱歉了!小生卻要佔這異獸的便宜。”
那宇文來呼望了眼懸浮在半空中身影巨大的饜嵫,微微一笑,身形動處,已是漫天的鏜影……
說是對戰,但在圍觀的人士看來,倒不如說是一面倒的蹂躪。因爲身在海上的緣故,失去了大地之力的小白實力大減,平常威力甚大的土系元術,大多變成空有其表的花瓶美女,中看不中用,事實上,即便能擊中對手,又能耐術法免疫的對手如何呢?
而缺乏了支援後,本就不擅近戰的石不語,在武技嫺熟的宇文化及攻擊下,只能落得狼狽閃避的命運,不到片刻,便受了三四處輕創,一面肩骨更是被那鏜尾掃到,幾乎斷裂。
見得局勢如此順利,那一旁的蠶女便躍回本船,令那同來的風影先行攜帶玉牌離去,以免夜長夢多。後者立刻應諾,隨即化爲數百道殘影,隨着海風飄搖而去,見得如此,蠶女終於鬆了口氣,又返回宇文來呼的身旁,一雙美目,只盯着那軒昂英武的身形,片刻不離。
再戰片刻,石不語乾脆便放棄了小白的法術騷擾,令其佔着獸身堅固,也近前嘶咬,欲使對手兩線作戰,不能兼顧。那宇文來呼全然不懼,一手化拳輕鬆抵住石不語,一手持鏜化出無數虛影,如驟雨一般襲向饜嵫,逼得其不住嘶鳴後退。
數個回合過後,只聽得一聲長嘯中,宇文來呼高高躍起,真氣噴然爆發,生生逼退對手,須臾之間,竟在背後結成熾烈炎凰的虛象。
“喵喵的!”待到石不語在真氣席捲中勉強穩住身形,試圖逃遁時,那栩栩如生的炎凰虛象竟真的振翅而起,在空中清嘯一聲,帶着熊熊火光撲了過來……
繞是石不語及時收起羽翼護身,也被這全力一擊轟得倒飛出去,沿途撞斷數根桅杆,好在水火相剋,這炎凰之怒因爲受了海洋地勢的影響,實力也打了個對摺,否則只此一下,便要取了對方的性命。
一擊得手,那宇文來呼卻不進逼,鳳翅鎦金鏜呼嘯數聲,橫在手中,冷然待着對手的起身。
“靠!差點成了燒烤!”石不語支撐着爬起身子來,卻見一向以堅固著稱的青藍雙翼竟也焦黑凹陷了一塊,可見對手的實力。只是事到臨頭,卻由不得他退縮,心中一動,便憶起那日對戰式神的禁招來。
“石不語公子,你不是我的對手,何不自剄,以免其辱!”見他掙扎着爬起,宇文來呼輕輕嘆道,語氣中卻沒有嘲諷之意。
“開玩笑!我連遺書都沒寫,怎麼可能死在這裡!”隨意吐出一口淤血的男子拍着身上猶然燃燒的火焰,轉頭道,“喂!莫愁,要看上次的笑話嗎?”
“什麼?”已經忍耐不住要衝上前來的夜叉,忽聞此言,身形不由一滯,隨即聯想到那獸化的一幕,不由呼道:“逝!別做傻……”
便在此時,微微晃動的船體忽的猛烈震動起來,正在急奔中的莫愁徹底失去控制,一頭撞進石不語的懷中,也恰恰打斷了某人即將爆發的自虐舉動。
幾乎在同一瞬間,另一艘戰船也於頃刻間劇烈搖晃起來,詭異的是,四周稍遠一些的海面相當平靜,並沒有任何的風浪。
“小悠,變身!”在無數次挫折中被打磨得神經極其敏銳的石不語,第一反應便是展開雙翼騰空,懷中還抱着一臉愕然的莫愁。而聽到主人的命令,原本有些癡癡的悠白也即刻化回原形,馱負着半昏半醒的珈漣二女飛上天空。
“不語,你看那!”剛剛鬆了口氣的男子,被懷中的莫愁一掐,險些鬆手把她丟下,好在及時穩住身形。
“老大,你要不要喊得如此……”還未說完整句,順着對方所指望去的他,已徹底陷入石化,“喵喵的,那是什麼鬼東西!”
在船體的周圍,透過不住翻滾的水面,可以看到數只渾身墨綠、足有十丈方圓的章魚,正展開堪比百年巨樹的觸手,將戰船緊緊吸附,並且不住的搖晃,那情形,倒彷彿在把弄一件心愛的玩具。
見得此景,雖然明知不是合適的時機,石不語腦中卻仍然不受控制的跳出一個念頭:“若是用這東西來做烤魷魚,豈不是發財?”
他的念頭轉換隻是一瞬之間,下方的狀況卻已經劇變。一隻戰船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的摧殘與蹂躪,直接以翻身作爲結束的宣告,而稍顯堅停的另一隻,則不幸的被巨章魚生生擠成了碎片。
數百名落水的水手,在片刻之間,便有幾近大半喪生於惡獸的攻擊中。僥倖逃生的小半,在脫離了章魚的攻擊範圍後,驚慌失措的向四面逃散。
“救,還是不救?”空中的兩人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便有不住躍出海面的銀影給出了答案。一些長着近尺長角的銀魚,成羣結隊的從波浪中躍出,展開長鰭滑過虛空,隨即準確而殘忍的將利角刺入逃生者的身體。
慘呼聲中,原本寧靜的海面,頓時被漫溢四散的鮮血,渲染成了令人不忍觀望的黑暗地獄……
“小心!”在石不語望着如此冷酷的一幕而有種嘔吐的慾望時,莫愁在耳邊的大聲呼喊令他及時移動,堪堪躲過迎面射來的一道水柱。
在愕然的失聲驚呼中,下方的波浪中涌出數百個巨大的藍貝,隨後,在兩片貝殼猛然張開的瞬間,數百道水柱如高壓水龍一般射上半空。一旁的悠白體形較大,一時不甚,被數道水柱擊中頭顱,一個踉蹌,好在並未墜落。
“那藍貝中有人!”石不語眼尖,早在這一瞬間便望見那巨大的藍貝中藏着人形的生物,只是此時,也顧不得去仔細分析,眼見水柱再度射來,他只得急忙升高,一面向身旁的悠白喝道:“小悠!你先帶着珈漣她們離開,往東南方向去!”
“好的,不過,老闆你……”悠白狼狽的躲閃着,不忘向主人問道。只是此時,她腦中不知如何,忽的浮起一陣眩暈之感,隨即渾身乏力,身不由己的向海面俯衝下去。
待到石不語躲過幾道水柱再回過頭來時,銀白色的熊影已幾近落入海中,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幾個藍貝一擁而上,將三人拖入了水中。
“混蛋!”在石不語咬牙切齒的憤怒中,數百條長約數丈、佈滿藍白色鱗甲的鋸齒魚浮出水面,在它們彷彿天然坐墊般的背鰭上,坐着一到三名穿戴着魚骨盔甲的人形士兵。一聲吶喊中,這些士兵齊齊揮手,將手中的長矛盡數擲向天空。看似沉重的長矛在這些士兵的盡力一擲下,完全擺脫了地心引力的約束,如同箭羽般佈滿了一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