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我青姨看不見你?”徐櫻賊頭賊腦地往外屋瞅了一眼,見青嫂依舊忙碌的身影,甚是疑惑,回頭又看看他。
“起來吧,我們走。”段晨羽起身,伸出手欲扶起她。
“走?去哪裡?”徐櫻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卻不由自主的起身。
“御劍門。”
“啊——你是要帶着我私奔?啊!”徐櫻委屈的摸着被青嫂敲打的頭,嘟着嘴哀怨地看着青嫂。
“好好的女孩兒家,怎麼說話的,私奔?你自己不害臊,可還要顧及人家段少俠的臉面。”青嫂將換洗衣物放進箱子裡,寵溺地罵了句。眼裡卻都是不捨。
“青姨!”徐櫻下牀,蹭到青嫂身邊,撒嬌的扯扯她的衣袖,伸出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段晨羽。
“他怎麼在這兒啊?”
“什麼他,他的,人家段少俠,現在可是你夫君,你身爲人妻的,要有妻子的樣子!”
“啊?!”這回該徐櫻語塞了,她什麼時候嫁給段晨羽了?正滿臉狐疑,屋子門被推開,族長和族長夫人笑着走進來。夫人一見她,立馬快步走到她跟前,牽起她的手,好像要落淚的樣子。徐櫻只覺得他們現在都特別奇怪,怎麼都忽然換了個人似的。
“櫻櫻,我也很捨不得你,可是現在,你必須和段少俠走,御劍門不能一日沒有掌門的,你既然嫁了他,就要跟隨他。段少俠,你會好好待我們家櫻櫻的,是吧?”夫人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徐櫻看着她傷心,心裡突然也很不好受,忙扶住她,輕輕撫着她的背。
“我會好好待她,保護她,愛她。”
聽段晨羽這麼說,徐櫻突然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難道,他們真的成親了?她疑惑地看向段晨羽,他卻誠懇而真摯的也正朝她看着。她頓時不知所措了,稀裡糊塗的嫁了人,稀裡糊塗地被送出了寨子,稀裡糊塗地跟着段晨羽到了御劍門。御劍門裡的人,清一色白袍,見到她,都畢恭畢敬地喊一句“掌門夫人!”這陣仗,倒好像她真是段晨羽夫人似的。可她明明記得,她跟他見面的日子屈指可數,他甚至都沒有問過她的名字!縱然他在她生命中的意義非同尋常,可她好像還沒有喜歡到要把自己嫁給他的程度。而且,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不是麼?想到把她送出寨子時青嫂和族長夫人那殷切的眼神,她覺得心裡一痛。該不會,她們是不想要她了,才着急隨便編了個藉口,把她忽悠出寨子吧?段晨羽把她拐到御劍門來,莫非是想讓她也跟着他們一起修道?若是他想要她陪着,大可以直接說出來,不必這麼煞有介事的給了她一個掌門夫人的身份吧?這個玩笑未免開得有點兒大了。雖然一開始覺得挺高興的,因爲這待遇是族長家那個千金嬌嬌求也求不來的,如今這好事竟是都落在了她頭上,她徐櫻的人生,何時這樣幸運輝煌過?她只覺得自己該好好睡一覺,與之類似的夢她也做過,但是結局沒這麼好的。
她在臥房,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怎麼都覺得不對,來御劍門這幾日,段晨羽也只是天天帶她到御劍門聖地去看他修煉,又不讓她下山,晚上也見不着他。她覺得,自己現在,與其說嫁給他,不如說是被軟禁了!門“吱”的一聲被推開,她嚇得立馬鑽進被子,矇住整個人。
段晨羽無奈地搖搖頭,扯開被子,見她縮在一團,緊閉着眼。伸出手去,久久滯在空中,忽然一笑,將手擱在她鼻前故意不拿開。
“你這是在裝死還是裝睡呢?”沒見過誰裝睡要閉氣的。
徐櫻猛地起身,好在段晨羽反應快,閃到一旁,挫敗地看着她睜着兩隻大眼睛,狐疑地看着他。這個人,是她生命中,僅存的,唯一的色彩。她想要好好珍重,仔細對待,可越是看中的東西,她就越是不安。
“我怎麼覺得,我們沒有成親。”她嚴肅的緊緊皺着眉。
“爲什麼?”
“還有什麼爲什麼呀?哪有夫妻是這樣的?再說了,你喜歡我嗎?”
“嗯,喜歡。”段晨羽稍作思考,隨即答道。
“••••••”
徐櫻一時氣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段晨羽的手忽的伸過來,去解開她的衣襟,她立馬羞紅了臉,轉開頭去,身體瑟瑟發抖。這••••••這難道就是寨子裡那些年長的人所說的洞房花燭夜?他••••••他跟她今晚就要••••••那個了嗎?
段晨羽看着她的背部,如青嫂所說,深紫色印記的確存在,可最近沒見她發狂,看來,聖地水霧的洗禮還是有作用的,至少她的情況得到了控制。這幾日寸步不離她身邊,也該去清溪寨看看了。他將她的衣服爲她披上,轉過身,卻看到她一臉幽怨地望着自己。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段晨羽,你真的喜歡我嗎?”
“嗯,喜歡。”
“那你••••••你怎麼••••••”
“什麼?”段晨羽起先還疑惑地看着她,後來頓悟了,不覺也紅了臉,隨即笑笑,轉過頭去看向她。
“你是要我證明,我有多喜歡你嗎?”
“••••••”
窗戶未關,風吹進來,燭臺上的燭火搖曳了會兒也熄滅了,偶爾聽見幾聲蟲鳴,整個夜變得安靜。徐櫻覺得,自己的人生直到這一刻纔算是真正完整了,她在他的懷中,她屬於他,完完全全屬於他,而他,也屬於她。從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是喜歡他的,因爲他是她所見的唯一的色彩。對於她喜歡的,她從來都不懂得控制,一心想要靠近,想要她喜歡的也能喜歡她。她多麼害怕這只是一個夢,緊緊咬了他肩膀一口,段晨羽悶哼一聲,幽深的眼眸裡印出她的悲喜交加的影子。
“怎麼了?”他遲疑了一會兒,停下來,看着她。
“沒有,我就是高興,又害怕,害怕這不是真的。”
“那你現在確認了嗎?”
“嗯。”她點點頭,手緊緊撫上他的背脊,他只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把頭埋進他頸窩。
“是真的,你是真的,我們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笑笑,前所未有的滿足。
翌日,徐櫻難得不見段晨羽在身邊,一人蹲坐在聖地特別無趣,問門人,只說是掌門下山了。下山了也不帶着她,正好,她也想見青姨她們了。順利躲過門人的視線,偷偷下了山,走到寨子口時,許久不見的感覺又回來了,心狂熱地跳着,她艱難地伏在地上,耳邊不斷有奇怪的聲音傳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像潮水一般將她徹底淹沒。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段晨羽見寨子裡的人將青嫂綁在木樁上,看樣子已經好幾天了。族長和夫人只能在一旁看着,夫人幾次哭昏了過去。他剛要去救走青嫂,有人已經拿着火把威脅着要是誰敢亂動,就燒死她。青嫂哀求地望着段晨羽,他知道她在哀求他什麼。她不想他說出徐櫻的下落,她寧可是自己死了,也不想再傷害到徐櫻。
“燒死我吧!我就是惡修羅,與櫻櫻無關。”青嫂焦乾的嘴反反覆覆地喊着這樣一句話,族人們憤憤地望着她。
“燒死她,燒死她!”
“是我的錯,徐櫻是我的女兒,你們要燒就燒死我吧!作爲族長,私自放走惡修羅,早就沒有臉還活在這世上了。”族長跪在地上。衆人聽到這個消息都變了臉色,難道說,當日那個嬰兒就是徐櫻!她竟然沒有死!
“原來你們都知道徐櫻就是惡修羅,你們還放走她,若不是有人親眼見到徐櫻殺人,你們是不是還準備讓她殺光我們所有人!”一個憤怒的族人將鐮刀砍向族長,夫人擋在族長身前。段晨羽拿劍將鐮刀擋了回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攻擊他們。
“啊~~~~~~~~~是••••••是她!她來啦!”一族人伸出食指顫抖地朝一方指着,所有人都朝他所指的地方望過去。只見徐櫻雙眼血紅,鬼魅般笑着,正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
“父母在你還沒出生時就拋棄了你,殺了他們,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人,殺了他們,越來越多的憤怒,越來越多的恐懼,哈哈哈哈,殺,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徐櫻低着頭,雙眼無神,緩緩唸出這句話,朝他們這邊緩步行來。
青嫂不住地搖頭,聲音嘶啞,喊不出聲來,段晨羽擋在她面前,凝望着她。
“櫻櫻!”
徐櫻停住腳步,眼睛恢復尋常顏色,望着段晨羽,好多個重影,她看不清,在他背後是面目猙獰的族人們。她這是在哪裡?他們都在做什麼?族長忽的站起身,拿着一把斧子,朝徐櫻劈來。夫人驚呼,不顧一切擋在前面。
血,鮮豔的妖冶的紅色。徐櫻最後一眼看清地是,夫人倒在了自己腳下,紅色的液體從她胸口汩汩涌出,浸溼了她的鞋,她正看着她,朝她伸了伸手,最後無力的垂了下去。那是••••••阿孃,她死在了自己面前。胸口插着一把斧子,而那把斧子,竟然是來自那人。她緩緩擡頭,再也看不清面前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