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曼羅仰着腦袋,滿臉興奮,卻莫名的淚水不斷往下,哭着笑着,讓沐許寒眸光微緊。
忽而,寧曼羅張開雙臂,笑嘻嘻道,“沐叔叔,抱我進屋,進我家看看,十歲的寧曼羅邀請二十歲的沐許寒進屋看看。”
“好!”沐許寒點了點頭。
窩在沐許寒的懷中,寧曼羅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格外安心。
房間大部分還原到了原本的模樣,將寧曼羅放在地上,沐許寒環顧四周,眸光總是有意無意的瞥見寧曼羅單薄身子下已經消退下去的小腹。
他來這邊時已經接到艾炎的通知,寧子軒回了古爾,尼諾正在滿世界瘋狂的尋找寧曼羅的下落,安娜現在被尼諾囚禁在玫瑰園,能讓他這麼大動干戈不惜與安娜反目,這種失常太過熟悉。
寧曼羅脫了鞋子,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從冰箱中拿了杯可樂,分倒在兩個玻璃杯中,一杯遞給沐許寒,一杯留給自己。
屋外大雪紛飛,屋內卻暖若春日,雪花飄落在玻璃上,不過一瞬,便被屋內的暖氣給融化了。
沐許寒接過寧曼羅遞過來的可樂,眸光深深淺淺的落在她身上,等她說話,也等她的決定。
寧曼羅卻彷彿一點都不着急,眸光凝視着窗外,在帶着水珠的玻璃上一點一點的撥霧濛濛的水,將外面的世界清晰的印刻在自己眼中。
上天是公平的,誰都無法貪婪的得到的更多,如果前半輩子太過幸福,便是在預支後半輩子的幸運,然而,遇到沐許寒,就已經花光了寧曼羅所有的幸運。
身上沐許寒的外套不知何時滑落在地上,寧曼羅穿着單薄的衣衫,頭髮散落在肩上,並不長的秀髮好似乖張叛逆的小孩,一點都不服帖,卻在這樣的映襯下,整張臉便格外的精緻了幾分。
房間是沉默到窒息的暖和冷的交織,只剩下兩個人的心跳。
沐許寒全程都不曾說話,只看着她,只聽着她,眸光滑落處,偶爾帶着點心疼。他有那麼一刻認定了自己的自大,有那麼一瞬,恍然明白,他不該一個人決定了兩個人的事。
隱瞞固然是好,不讓她受傷固然是好,但如若是無法全然隱瞞,其中的誤會糾葛,或許纔是最爲傷人的。
他不知道寧曼羅知道了多少,但此時來看,恐怕也差不多全都知道了。她敏感聰慧,卻總是不露聲色。
寧曼羅忽而輕嘆口氣,伴隨着這樣的嘆氣聲讓沐許寒一瞬緊皺了眉頭,心都被提起,握着可樂的手緊了一下,眸光也緊張了幾分。
寧曼羅癟了癟嘴,略帶埋怨道,“這種可樂好像變味了呢。”
眸光微閃,沐許寒並未說話,寧曼羅回頭,淺笑着走到他身邊,將可樂放在桌子上,將整個身子縮在沐許寒的懷中,一動不動。
“曼羅……”沐許寒的聲音微微暗啞。
他想問什麼,卻又害怕結果不是他想要的,寧曼羅纔是沐許寒這輩子最大的不確定。
“沐叔叔,我以前很喜歡可樂,每天都喝好多好多,後來,我遇到了你。爲了討你喜歡,我開始放棄可樂,學着喝咖啡,我放棄文學,學着物理化學,我放棄矜持,去朱沙曼華跟着春月學習爲人處世……”
“但我好笨,我在喝咖啡的時候,也總是想着,是不是可樂更好喝一點?我在學習物理化學的時候,也總是羨慕着那些有大把時間看小說的人,我知道了很多與人相處的道理,卻總是無法與人真正的相處愉快……”
“我一直以爲我爲你放棄了全世界,我以爲我付出了很多很多,我以爲,我是全世界最爲辛苦的人……但等我真正嘗試着放棄你,放棄咖啡,放棄那些爲你養成的習慣時,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
“我原本以爲愛上你的時候,我不是我,但好像,愛着你的纔是我,後面的那個寧曼羅都是爲了不去愛你在強迫自己,那纔不是我。我沒有爲你放棄什麼,也沒有爲你付出,我爲的都是自己。”
沐許寒將下巴擱在寧曼羅的腦袋上,只是緊緊地擁着她,聽着她的絮絮叨叨。
忽而,寧曼羅擡眸,吻上沐許寒的下巴,然後踮起腳尖,吻上他的脣,淚水也隨之滑落,落在地毯上也落在沐許寒的手上。
他們相擁着坐在地上,從未有過的平靜,假裝一切的恩怨都消失不見,好像這裡是十五年前的初見,那時候的沐許寒是二十歲的小夥子,那時候的寧曼羅是無家可歸深愛着可樂的女孩,他們在這棟別墅的門口相遇,他們在一片素白中相視。
那時候,沒有所謂的綁架案,沒有唐淑華的死,沒有寧曼羅的掙扎,也沒有沐許寒爲了不讓她掙扎而做出的犧牲。
他還是高高在上的沐家少爺,呼風喚雨,算計商場,戰無不勝。他不用爲了她與艾炎周旋,不用爲了她向深愛的家人苦苦隱瞞,不用爲了她費盡多年在法國的心血,也不用爲了她跪在母親面前祈求原諒。
他的雙眼早已經將她看透,唯一不確定的便是她的真心,而在五年前,她倒在朱沙曼華的血泊中,肚中他們的孩子消失的一剎那,他便篤定了,就算是沒有真心,也可以將她拴在身邊。
只是,所有的決定,在遇到她的倔強時,都會潰不成軍。
到了中午時分,寧曼羅睜開迷濛的雙眼,此時,沐許寒正在翻看一本書,《傲慢與偏見》,他平日裡是最不愛看小說的,從小看過的書都是經濟管理相關的。
這次,卻真正花費了一上午的時間來看書。
黑色的襯衫,前面的兩顆鈕釦是解開的,露出麥色的胸膛和鎖骨,額前的碎髮微亂帶着一絲慵懶,寧曼羅正枕着他的大腿。
這樣毫不顧忌的盤腿坐在地上,沐許寒竟然是如此魅惑。
脣角微揚,寧曼羅爬上沐許寒的身子,將他手中的書拿下來,放在地上,吻上薄脣,含糊不清道,“沐叔叔是傲慢的,曼羅是固執的,所以,我們不像他們,伊麗莎白只是偏見,但我卻固執,固執到什麼都打不動。”
沐許寒手放在寧曼羅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壓向自己,另一隻手探入衣服中時,卻撫上小腹上的一個傷疤,心下一顫,瞬時睜開了眼眸。
寧曼羅的一隻手此時覆在沐許寒的手背上,吻已經到了他的耳邊,輕聲道,“沐叔叔有一個女兒,還沒有取名字,你想讓她叫什麼呢?”
沐許寒忽而怔愣住,任由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寧曼羅胡作非爲。
“沐子魚好不好?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沐許寒眸光鎖定在懷中的寧曼羅身上,眼眶微紅,點了點頭,“好。”
外面風雪已經停了,屋內,光裸着身子的兩人相擁在純白色的地毯上,沐許寒有一下沒一下的撩動着寧曼羅的發,時而親吻她光潔的肩膀或者後背。
寧曼羅時不時的轉過身子吻了吻沐許寒的脣。
時光在他們身邊悄然溜走,夜幕降臨,屋內一片漆黑,窗外映襯着白雪的月光悄然灑在兩人身上。
感覺身邊的人好似睡着了,寧曼羅悄然起身,小心翼翼的捧着沐許寒的臉,吻了一下他的眼睛。睫毛微顫,冷靜而清晰的聲音格外鎮定,“想好了嗎?”
頓了一下,暗夜中,寧曼羅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愕,卻也不過一瞬便恢復了正常。
兩人默契的分別穿好衣服,燈亮了,一是不適應的微微眯起眼睛,寧曼羅從包包中拿出一份協議,是當初沐許寒讓她簽下的,原本還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多內容,事後才發現,裡面包含着近乎是遺囑的全部內容。
他早就做好了一切的打算,霸道不讓她有絲毫退還的餘地。
眸光微閃,沐許寒看也不看桌面上的東西,只緊緊地盯着寧曼羅,她卻掏出了第二樣東西,尼諾交給她的手槍。
寧曼羅面色冷靜,卻異常堅定。
沐許寒眸中閃過一絲驚愕,並不言語,哪怕此時,槍口的方向是對着自己的。
“我媽媽是自殺的對不對?沐叔叔,我問你最後一遍,是不是?”寧曼羅眸中帶着希冀和祈求。
沐許寒愣了一下,忽而淺笑出聲,淡淡道,“不是。”
“你……”寧曼羅眼眶微溼,嘲諷的笑了笑,沐許寒忽而心微慌,寧曼羅閉了閉眼,槍聲響了,他中槍,卻是在左邊的胸膛,而沐許寒的心臟是在右邊。
莫名,他輕勾了脣角,心中好似鬆了一口氣,“艾炎,你輸了。”
卻在下一幕,沐許寒被眼前寧曼羅拿着槍的眼神嚇到了,正要說話時,卻見小三已經推門而入,帶着沐許寒離開,兩人才出了別墅,又是另一聲槍響。
沐許寒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掙扎着從小三的背上下來,整個人摔倒在雪地裡,踉蹌着起身,他蒼白着的面上帶着陰沉格外嚇人。
沐許寒一步一步的朝着別墅走去,隨着每一步的腳印,便是一地的血跡,落在雪白中,格外晃眼,小三不忍心的別開眼,眼眸微溼,看向天空的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