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二年級男生擡手就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喃喃道:“這不是真的!”
紀筱晴和男輔導員繼續唱道:“多謝了,多謝四方衆鄉親,我今沒有好茶飯,只有山歌敬親人,敬親人……”
陳華遙就在兩人前方開始了炫目的歌伴舞個人表演,等紀筱晴“人”字的音節剛剛落下,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一晃。
紀筱晴措手不及,雙腳交疊轉着衝進陳華遙的懷抱。強烈而好聞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還帶着一些手足無措的慌亂,觀衆只道那是表演的一部分,叫得更狠了。
陳華遙隨即放開紀筱晴,跳起《天鵝湖》中最高潮的一個段落,既第三幕第一場景裡劇中角色奧傑塔和奧吉莉亞的舞蹈。
陳華遙腰身一挺,開始在原地單腿獨立轉圈,一圈、兩圈、三圈、四圈……連續三十二圈,上身飛快旋轉,足尖幾乎沒有任何移動。
這是古典芭蕾舞角色裡難度最高、強度最大的三十二圈“揮鞭轉”的軸轉,連續軸轉三十二圈,整個過程中腳尖的移動不能超過一個臉盆大小的範圍,十分考驗演員的腿部力量。
這三十二圈揮鞭轉難度之大,全世界範圍內只有不到十家劇院的寥寥幾位首席芭蕾舞蹈家才能完成。
這種腰力、腿力實在是太變態了,舞蹈班學生們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怪不得熊芸芸誇他是十年來天賦難得一見的好苗子,果然沒有誇錯。
紀筱晴和男輔導員齊聲唱道:“多謝了,多謝四方衆鄉親,我今沒有好茶飯,只有山歌敬親人,敬親人……”唱完這個部分,陳華遙的三十二圈揮鞭轉也堪堪轉完。
音樂已到了最後一個調子,陳華遙突然攔腰抓起男輔導員向天空拋去。
男輔導員猝不及防,被直直拋至三四米高的地方,在半空中手舞足蹈,雙手雙腳瘋狂胡亂搖擺。剩下三隻小天鵝趕緊上前,眼睛緊張的注視着上方,雙手伸出似乎要在託在下面將他接住。
但誰也沒有成功接住這位傻笨愚蠢的劉三姐扮演者,“啪嗒”一聲,男輔導員直挺挺摔在地板上,激起一團塵土。看那笨重的掉落方式,似乎連舞臺也要爲之一晃。
原來已經結束,沒想到還有這個小插曲。觀衆們只道這是他們搞笑的一個環節,頓時笑得三魂七魄不見了兩魂六魄。
男輔導員只摔了個七葷八素,滿眼都是星星,半晌爬不起來。小天鵝們上前一把將他拽起,拉着手向臺下盈盈鞠躬致意。
夏荻蕤拉住張末瑩來回搖晃,叫道:“快,快上去給哥哥獻花!”
“花?花呢?我們沒有準備獻花,要不上去獻吻好了?”張末瑩也急忙叫道。
倆小妞正顛三倒四地喊着,突然從觀衆席右下角衝出一個身材高大的女生,穿着藍色的運動服,看樣子足有一米七八的身高。手裡攥着一束鮮花飛身上臺,一下抱住陳華遙,鮮花直塞過去,這才笑嘻嘻的下去。
突如其來的一幕將晚會氣氛徹底推向高潮。
倆小妞連鬱金香一起同聲怒哼:“什麼人那是!”
全場觀衆紛紛起立鼓掌,雷鳴般的掌聲震撼每一個角落。
社會學系一
年級二班學生幾乎無法抑制,彷彿吃了藥一般瘋狂歡呼,巴掌都給拍紅了。就連最爲鎮靜的朱青侯也拍着手,笑得甚是歡暢。
田倩文偷眼看了看朱總等幾位領導的神色,發現大家的反應遠遠超出預期,笑着向陪同的學生部邱副主任說道:“等下結束後把這個節目評爲本次晚會班級最佳表演……之一,給個二等獎以上的獎項。”
邱副主任忙問:“還有最佳個人表演獎,要不要一起給那個跳芭蕾的?”
“你是說陳華遙?不用了,領導不會喜歡這種小丑人物。”田倩文想起陳華遙志滿意得的笑臉,心中像吞了蒼蠅一般噁心。
演員齊齊謝幕,女主持人走上臺前想要宣佈下一個節目,但觀衆們暴風般的掌聲久久沒有停歇。
“下面是……”女主持人艱難的說了幾個字,後面的話全部被掌聲所淹沒,再也說不下去,於是在臺上保持着微笑,顯得十分尷尬。最後,參與《劉三姐》表演的全體演員重新返回臺上朝大家鞠躬彎腰,第二次謝幕,掌聲才慢慢止歇下來。
“下面是社會學系一年級二班爲大家帶來的詩文朗誦《家庭》,請大家歡迎。”女主持人朝後臺做了個相請的手勢。
怎麼又是社會學一二班的節目?
穿一件格子襯衫,脖子圍一條圍巾的汪劍波微笑着走到立杆式麥克風前,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平光眼鏡,腋下夾一本厚厚的精裝書,顯得書卷氣十足。
怎麼是他?
新晉的副班長躊躇滿志,想要以最快速度建立個人威望。最好的方式是由自己親手主持工作,在即將到來的元旦晚會獲取良好名次,這樣大家都會認可自己的能力。
無奈班裡同學實在沒有太多的藝術天分,唯獨兩個想拿鉅額懸賞的學生報了個相聲,在他面前表演一次,他冷着臉從頭到尾看完,愣是沒笑過一秒鐘。
剩下的則掣肘不斷,班長曹金平夥同肥豬宿舍成員挨個去警告膽敢和他來往的男生。迫於這夥人的淫威,不提跟同學們打成一片,就連敢和他說話的也沒幾個。
但心高氣傲的汪劍波怎麼心甘情願伏低做小?既然你們不願報名,那麼老子親自上陣總可以吧!
對於詩文朗誦,新晉副班長還是很有底氣的。
從前在原高中拿過演講比賽的大獎,對自己的口才和標準的普通話非常有信心。他還看過曹金平的劉三姐劇本,認爲這只是個惡俗的笑話。故意收買教務部主任,讓他幫忙安排自己的朗誦壓在劉三姐後面出場。
如意算盤打得很好,等觀衆對劉三姐不買賬的時候自己出來表現一番,孰優孰劣大家自然分得出來。
朝臺下黑壓壓的人羣掃了一眼,攤開精裝書,背景音樂已經響起來了。那是柏幽城電影中一首旋律優美的配樂《夜行燈火》。
語氣從容,淡淡的道:“我獨自在橫跨過田地的路上走着,夕陽像一個守財奴似的,正藏起它的最後的金子。白晝更加深沉地沒入黑暗之中,那已經收割了孤寂的田地,默默地躺在那裡。天空裡突然升起了一個男孩的尖銳的歌聲。他穿過看不見的黑暗,留下他的歌聲的轍痕跨國黃昏的靜謐。”
背景音樂平靜、沉穩、
柔和;汪劍波的聲音抑揚頓挫,富含感情;散文詩內容浪漫、宛如幻境。如果這是在一個靜靜的晚上,一個不摻雜任何雜質的時刻,只怕他的朗誦已經得到大家的共鳴。
可是……
在剛剛看完《劉三姐》的滑稽表演和出色的芭蕾舞技,大家哪有那麼輕易平復下來?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回味先前搞笑的一幕,根本沒朝臺上的新節目看上一眼。
甚至百分之五十的觀衆渾然沒發覺有新的節目已經開始。
場下鬧哄哄的一片,嗑瓜子的嗑瓜子,打電話的打電話,還有人急匆匆趕去上廁所。
F4裹挾着男輔導員返回後臺化妝間換衣服,聽到廣播傳來的聲音,曹金平一頓,冷笑道:“汪劍波還不肯死心?”
胖子急忙擦掉臉上的腮紅,說:“最好是想個法子,別讓他出風頭。阿華,你打算怎麼辦?”
“很簡單,我讓人毀了他的表演。”陳華遙拿出電話撥給魏公子,交代了幾句。
臺下亂成一團糟,汪劍波險些沒氣出腦膜炎,使勁壓着怒火繼續往下念道:“他的鄉村的家坐落在荒涼的邊上,在甘蔗田的後面,躲藏在香蕉樹、瘦長的檳榔樹、椰子樹和深綠色的賈克果樹的陰影裡……”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生剛從廁所提着褲子出來,見舞臺上這般死氣活樣的朗誦,頓時一個箭步衝到第一排,指着上面滿懷深情的汪劍波便高聲罵道:“去你媽的!念什麼鬼散文,你開追悼會呢!裝,裝文藝青年?老子看你一輩子也裝不像!馬上滾下來,不然老子揍你!”
汪劍波氣爆了肺葉,差點想掄起麥克風和他單挑。滿頭大汗的學生會幹部連忙過來維持秩序。
臺下開始起鬨,衆人對着舞臺拇指向下,齊聲叫道:“下去!下去!下去!”
“……我在星光下獨自、走、走着的路上、停、停留了一會……”汪劍波嘴皮子直哆嗦,表現越發不堪:“我、我看見黑沉沉的大地展開在我的面前,用、用她的手臂擁抱着無量數的家庭……他們滿心歡樂,卻渾然不知這樣的歡樂對於世界的價值。”
到後面這裡朗誦大失水準,居然還忘記了其中一個段落。勉強讀完,落荒而逃。
觀衆們噓聲不斷,若不是現場氣氛還算友好,飛上去的爛番茄足夠給他開蔬菜商店,這間商店則可以用飛上去的磚頭來搭建,搭建商店的費用自然可以用飛上去的臭雞蛋來抵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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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裡還有十多位等待上場的學生演員,裡面一片擁擠。
陳華遙等人好整以暇換掉芭蕾舞服裝,四個人霸住四張最好的位子,大皮靴翹在梳妝檯上,狹小的化妝間被他們佔去一大半,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肥豬宿舍自是不消說了,曹金平自從跟胖子混在一起,脾氣也是與日俱增。沒過得三五天功夫,感染了一身的流氓習氣。動不動髒話滿天飛,一言不合拍桌子罵娘,先前還自矜“富二代”的身份已拋至九霄雲外。
四個流氓成堆,嘴裡吞雲吐霧,菸頭隨手亂扔,有誰不開眼的敢上去說半句?
曹金平斜了一眼胖子,說:“等下領獎的時候,你們注意些身份,儘量站在我的後面,烘托我的核心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