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騎隊繼續向縱深衝撞,只是楊府位於紫金山山腳,又遠眺覆舟山,地形還是有些起伏,又受接二連三的衝撞影響,速度不可避免的漸漸減慢,而騎兵一旦失去了高速支撐,殺傷力將大打折扣。
如今的東海軍精騎就碰到這個問題,從一開始純以戰馬衝撞即可克敵,到需要揮起狼牙棒,再到竹甲兵展開反攻,優勢迅速消減,近萬步騎陷入了混戰當中。
其關鍵,便是箭矢射不穿竹甲,楊彥來的蒼促,火炮都在船上,雖說騎兵仗着騎在馬上有高度優勢,可以居高臨下捶擊,或以矛刺擊敵軍的面門咽喉等要害部位,但是山越的藤盾防禦力非常強悍,鋼製矛尖極少能刺透。
又因藤盾有彈性,狼牙棒的力道會被化解掉一部分,一錘很難直接斃命。
而竹甲兵砍不到那麼高,就揮刀砍馬砍腿,一時之間,雙方都有軍士慘叫身亡,粗略一算,死傷人數相差不多。
楊彥大感頭疼,以騎兵一換一拼步卒,顯然是虧本買賣。
這時,荀虎突然道:”將軍,覆舟山有動靜了。”
戰場距覆舟山有近十里的距離,冬季又因民衆大量燒柴取暖,霧靄了了,更加遮擋視線,不過軍中有遠望鏡,雖偏色嚴重,卻好歹能分辯。
楊彥接過望遠鏡看去,覆舟山腳有明顯的兵馬調動,斷其意圖,大概是爲接應沈充軍,一旦混戰過久,極有可能殺來,鑑於並不清楚覆舟山的兵力分佈,他覺得是時候收兵了,於是傳令吹響撤退的號角。
“嗚嗚嗚!”
號角長鳴,騎兵紛紛放棄敵手向回奔,這就是騎兵的好處,可以隨時脫離戰場,佔據着作戰的主動權。
山莽也不敢長驅直追,當即勒住人手,一陣笑罵之後,收兵回陣。
張健鬱悶的回返,施禮道:“末將未能克敵,請將軍降罪!”
楊彥拍着張健肩膀笑道:“此戰地形於我不利,我軍又初來乍到,人困馬乏,能與身被堅甲的山越戰成不勝不敗,已是出乎了本將意料,張將軍何罪之有。”
張健感激道:“多謝將軍!”
楊彥擺擺手道:“好了,今日到此爲止,暫就地休整,咱們好生合計合計。”
隨即就命荀虎着人打掃戰場,把陣亡將士的屍體帶回,還有斃命山越身上的竹甲,這可是好東西,既有研究價值,也有實用價值。
其實沈充也眼紅竹甲,他親眼看到了箭矢射不穿,那藤牌也防禦力強大,卻是沒辦法,東海軍有騎兵護衛,他的軍中可沒有藤甲守護,以步軍出擊爲了些竹甲藤牌與騎兵幹仗,明顯不划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東海軍士卒把一具具屍體,甚至刀槍箭劍都裝馬運走,有條不紊。
山莽雖未能真破去騎兵,可打成平手,他已經很滿足了,至於收殮同族屍體,壓根就沒這意識。
帶着哈哈大笑,山莽迴歸陣中,蘇逸迎上前,恭賀道:“東海軍自出道以來,從未有過一敗,即便是石虎,都被楊彥之打的大敗虧輸,今日卻在山主手上吃了憋,山越精兵果是名不虛傳,令蘇某大開眼界啊!”
山莽毫不謙虛,狂笑道:“今日算那姓楊的走運,老子帶來的兒郎太少了,若是能聚兩萬山越,現在老子就敢去滅了他。“
”哦?“
司馬衝、蘇逸隱秘的相視一眼,照這莽漢的口吻來看,山越精兵應該還有,以往是山越和沈充單線聯繫,可如今有的是機會挖沈充牆角啊,如能籠絡來山莽,要他沈充這瘋人又有何用?
就連王應都是神色一陣波動。
司馬衝望向山莽的目中,現出了柔和之色,隨口就是一張張大餅甩了出去。
……
通過清點,東海軍騎兵戰死兩百餘人,在四千人規模的戰鬥中,一役戰亡超過5%,算是損失慘重了,尤其對方還不是弓弩兵,只是在作戰序列中地位最低的刀盾兵,山越的死亡人數也類似。
面對這種結果,楊彥非常無語,他終於體會到了孫吳畢兩代之功,耗數十載精力與山越作戰的無奈,還虧得這不是山地,假如在山地裡碰上山越,這仗真沒法打。
稍微讓他好受點的是,死了多少山越,就繳獲了多少竹甲,雖然有或多或少的破損,但修補下都能用。
這時,一名千牛衛上前,施禮道:“將軍,甲已備好。”
之前楊彥吩咐把一具半破損的竹甲掛在一木樁上,與自己軍中的竹甲做對比測試。
楊彥點點頭道:“走,過去看看!”
一行人跟了過去。
首先由神臂弩在百步射擊。
兩名千牛衛端起弩,略一瞄準,同時扣動扳機。
“咻咻!”
兩道烏光閃過,其中一枚射入自有竹甲,矢沒寸半,竹片迸裂,另一枚射中山越竹甲,竟被彈了開去,之後把距離移近,從八十步開始,每二步一移,一直移到二十步,弩箭纔沒入其中。
要知道,山越不光有甲,還有盾,即使射穿了盾,也未必能射穿甲,況且這是威力強大的神臂弩,如果換了一般的大黃弩或者強弓,二十步都未必能射穿,而短短二十步距離只需要一個衝鋒就能跑過去,直接砍殺弓弩手。
這個結果讓人震驚。
任讓也是皺着眉,許久才道:“將軍,任某有一策。”
“哦?”
楊彥問道:“請講!”
任讓底氣不是太足,沉吟道:“今觀那山莽,乃一莽夫,故用計當爲首選,應誘其入絕境,施以火攻便可!”
楊彥又問道:“山越不會不明竹甲弱點,怎肯輕入險境?”
任讓道:“依山莽驕狂稟性,明日還會來挑戰,將軍不必理會,甚至輪番罵戰,也無須多理,將軍可於這幾日內,環營寨掘一深壕,以木板覆之,移來土石遮擋,待得完成,將軍再作忍無可忍,派軍迎戰,隨即佯敗,必將山越引來,然後遣伏兵抽去木板,以長壕斷其歸路,再投擲火彈,當可悉數全殲!”
提煉石油得來的副產品重油,雖然還沒造出燃燒彈,但是把油曬乾之後,接上張線,可以做出手頭投擲的燃燒彈,如果投在硬地,還會迸裂,具備相當的威力,這次南來,全軍帶了不少,還有汽油,也帶了些。
衆人點頭稱是。
不過楊彥卻是望向了覆舟山方向,眉心緊擰,片刻道:“我軍輕裝簡行,糧草箭矢有限,若是覆舟山出兵,哪怕只是拖住我們,石頭城、乃至幕府山都會發兵往來,甚至王敦會從姑孰出兵,故不可輕動。
傳令,着水軍入後湖,待我軍反擊之時,立刻攻打覆舟山。“
當時從長江,可以經幕府山與獅子山之間的凹地直接進後湖,水面最寬處達十里,每當江水漲潮,滔滔碧浪翻涌,一條明顯的綠線涌入後湖,乘風破浪,打上湖岸又倒卷而回,白浪滾滾,發出如雷鳴般的巨響,蔚爲壯觀。
而東吳時孫權觀水軍操演,攜百官與家人從城內乘船橫渡後湖到湖北岸大壯觀山(今紅山動物園)觀禮臺,南朝時陳高宗也在後湖觀演,有步騎10萬陳於湖邊,樓艦五百艘出瓜步江,場面之大,於今難以想象。
張健連忙道:”將軍,倘若王敦封鎖水面,那該如何?“
楊彥冷冷一笑:”他不敢!“
”不錯!“
任讓點了點頭:”後湖緊鄰苑中,王敦若是敢封堵淮水,難道就不怕將軍大怒之下魚死網破?更何況他未必能封得住浩浩蕩蕩十里水面,而我船上弓矢充足,還有火炮,他若真敢封,或可以艦船爲壘,滅他水軍主力,反倒是好事。“
”確是如此,在大江上,本將承認荊襄水軍舟多勢從,但在幕府山下,十里的水面能管什麼用,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快去!“
楊彥揮了揮手。
“諾!”
幾名千牛衛策馬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