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鐵炮大軍不間斷攻擊珠海防線的第三日,鄧子龍他捫已經打得精疲力竭的時候,倭寇的攻勢突然緩了下來。不但當面的鐵炮軍停止了大規模的火力對射,兵力推進,相反倭寇還在部分地段收縮了兵力,並開始挖築防禦陣地,擺出一幅持久作戰的架勢。
織田信長的命令是暫停進攻,收縮戰線,集中兵力。至於下一步該當如何,並沒有對佐佐成政、柴田勝家、佐久間盛信、林秀吉這些大將說明什麼。信長手下的大將也只有執行而已。他們倒還是信心十足,信長一向以足智多謀著稱,必有深意。
珠海一線的金牙守軍樂得鬆一口氣,難得織田信長不來找麻煩,各防區的將領都在補充兵員彈藥,整頓武備。防線,幾乎被鐵炮隊的車輪戰法打得千瘡百孔了。
金牙騎鐵隊和佛山兵團的傳令兵還未突破防線。珠海兵團如果得到友軍到來的消息,當可作出積極的反應,現在,卻也只能固守待援,確保澳門的萬無一失。
珠海一線,近海方向被金牙珠海兵團給封鎖了;而珠海線的外圍,卻被柴田勝家殘餘的一個六七百人的騎馬隊給封鎖。這支騎馬隊前天在珠海一蹄子踏入伏擊圈,損失了大半,作戰是不能了,擔任偵查封鎖攔截的任務,還是可以勝任。金牙援軍派出的信使,都被這支遊動於各個路。的騎馬隊斬殺擊退。
金牙騎鐵隊得知這個消息,大爲震怒。麻貴、李成粱都覺得很沒有面子口佛山兵團在張浪海兒阿sa的帶領下集中火槍步兵向織田信長後軍猛攻,他們兵力雖然不多,但沒有什麼後顧之憂,攥起五指用一個拳頭打人,還是讓織田信長很感覺疼痛的。信長這纔有收縮戰線以利反擊的想法。騎鐵隊卻在這場步兵火槍對抗中幫不上什麼忙,信長的鐵炮隊火力非常密集,防守又警惕,騎鐵隊通常一上去就被完整的火力網逐退。在這樣老練的鐵炮兵面前。想衝到人堆裡大砍大殺的希望幾乎是落空了。但戰場上有一支柴田勝家地騎馬隊活躍地消息。卻是讓同兵種的騎鐵隊下不來臺,雙方對於戰場的控制和遮斷能力,必須由騎兵這一機動兵種來搶奪。再說軍情緊急必須通報,金牙兩個兵團八千人必須配合,才能對抗織田信長的一萬三千鐵炮隊。
騎鐵隊首要的任務提上日程來了:必須打敗柴田勝家的騎馬隊,保證金牙軍對戰場前沿絕對的信息控制權。麻貴李成粱的三千騎鐵隊迅速分散成幾十個百人小隊,撒出去了。強大的搜索幕,一瞬間張開。
金牙騎鐵隊的幾十個小分隊在戰場正面進行了廣大展開,他們地任務就是摸清織田信長鐵炮隊的兵力佈置配備,爲步兵作戰蒐集足夠詳細的情報。另有一個重點。找到柴田勝家的騎馬隊並徹底消滅他們。
金牙騎鐵隊是金牙義民團的王牌部隊之一。全隊三千人馬的大編制,清一色的關外戰馬,進口武器。德國紐倫堡產的毛瑟來複線膛槍,北歐哥本哈根打造地優良戰刀。這樣一支部隊一直都是義民團的精華部分,也是金牙自誇的本錢,騎鐵隊的每一個士兵也都以陸軍王牌地稱號驕傲。經歷的戰爭不多,但每出師無不有勝,開戰以來縱橫廣東數百里。虎門牛刀小試便告大捷,於是幾乎就以爲天下無敵,來多少倭寇騎鐵隊都包打了!
不想卻在織田信長嚴謹的鐵炮陣面前吃了癟。枉自呼嘯來去就是近不得人家的邊,一上來就被逐退。要想在織田軍密集的火力前衝鋒,麻貴李成樑也不是傻子,那無異於叫自己的騎鐵隊上去自殺。所以這兩天把進攻任務不得已讓給了步兵,心裡卻憋了很充足的氣。
就這樣,帶着怒氣的騎鐵隊和柴田勝家地騎馬隊在夜晚撞在了一起。沿海潮溼多霧,能見度很低,大家也不清楚對方的實力,紅着眼睛就打在一起。開始了遭遇戰口十三分隊只有三百來人,首先和柴田勝家的主力七百人撞上,距離太近,十三分隊的騎兵只來得及放了一通散槍,紅光閃處,倭寇的騎馬隊倒下了幾十人,但更多的倭寇已經揮舞着雪亮的倭刀衝了過來,一下子將十三分隊卷在其中。
十三分隊的騎兵也是玩了命的。一見情況成了這樣,來不及放第二槍了,都扔掉散彈槍,拔出方纔咬在嘴裡的彎刀,催馬就衝了上去,和倭寇的騎馬隊在馬上對砍對攻。按他們的話說,他們是騎兵,不是騎馬火槍兵!雖然多數作戰時依靠先進的火器制敵,但關鍵時候,他們也能拿起彎刀衝殺劈刺!戰鬥是兇猛而激烈的,雙方的馬上戰士都絞纏成一團,舉起彎刀倭刀左劈右砍,衝殺來往帶出濃濃的一團殺氣,利刀揮處猩紅的血就四處濺射。柴田勝家的騎馬隊都是久經作戰近畿馬匪,金牙騎鐵隊的騎兵年輕氣盛,雙方的戰鬥風格一樣的彪悍兇猛,誰也沒佔着誰的便宜!
槍聲就是信號,就是作戰命令。金牙騎鐵隊三十個分隊互相連接着搜索,這靜夜裡一陣槍聲炸響傳得格外清晰,老遠就能聽見,在近處展開搜索的騎鐵小分隊紛紛趕來增援。第一分隊在麻貴的帶領下率先趕到,也是三百人的規模,兩個分隊加起來就和柴田勝家的騎馬隊人數持平了,而金牙騎鐵隊其他的分隊還在陸續趕來。雙方的士氣立時分出高下。麻貴的小分隊上來後也不用槍打,悶着頭砍殺,一上來就透着股野蠻玩命的架勢,比開槍的還可怕。柴田勝家的戰鬥意志一下子就動搖了,想開溜,卻哪裡容得他走?狹路相逢勇者勝,想當逃兵的一方死得更快。
月黑、風高、戰馬、騎槍、彎刀、鮮血、生命。在中國的土地上,馬刀揮舞鮮血飛濺,麻貴帶領中國騎兵與異國的騎馬隊展開了一場最兇狠的拼殺。當麻貴衝到柴田勝家面前,兩個領軍大將揮舞利刃交鋒了幾個回合,麻貴用比柴田勝家更兇野的攻擊意志、更精良的刀技在後者身上留下幾個長長的血口子後,織田家第一騎馬大將心中繃着地那根弦終於承受不住斷了。崩潰後退地那一刻。麻貴提馬前衝。一個下劈砍斷了柴田勝家的倭刀,腦袋也被砍得掛在胸。之後。騎兵戰結束得很快,整個戰場只剩下還沒死傷的戰馬在嘶鳴,有的戰馬還拱着主人的身體,似乎他還能醒來似的。麻貴眼睛充血,氣呼呼地環視戰場,希望能再找一個活着的倭寇出氣,但入眼的只有滿地的屍體和己方戰士的歡呼。
遠方火把人聲鼎沸,槍聲馬蹄聲亂作一團。是騎鐵隊其他分隊正在騷擾阻擊增援過來地倭軍鐵炮大隊。麻貴大聲道:“十三分隊整頓傷亡,蒐集戰馬。先撤回去!第一分隊跟着我繼續搜索,遊動作戰,遇見大股倭寇放過,小股的,就和我上去吃掉它!”
整夜珠海戰場都在熙攘着。金牙騎鐵隊幾十個小分隊趁着夜色神出鬼沒,不停地騷擾刺探軍情,避實就虛地放大打小,吃掉不少在黑暗中膽戰心驚索敵的倭寇小隊伍。騎鐵隊完全控制了整個戰場的主動權。與珠海軍團互通消息的信使再無阻礙。
織田信長聽到柴田勝家被砍下腦袋的消息後沒有太大的反應。其實他有什麼反應沒人知道,外面的人只看見大帳中燈影一閃,血光崩現,進去報喪地傳令兵慘叫一聲。接着,第六天魔王滿臉煞氣地走出來,咬牙切齒道:“後軍五千鐵炮隊抵抗住來自佛山的中國軍隊攻擊。其他士兵,全軍,隨我向珠海一點突進!”
七千名鐵炮隊瘋狂地動起來,天色已經慢慢地亮了,倭兵們在野外的陣地上過夜,一夜下來身子都凍僵了。下級倭寇小頭目們連吼帶叫地將他們一個個扯起來,排隊發了幾個飯糰。所有的兵都狼吞虎嚥吞着,誰也不知道,這是否就是異國土地上地最後一餐飯。一排排一隊隊的倭兵進入各自戰位,有的準備射擊掩護,有的準備加入衝鋒隊突擊。拂曉攻擊馬上開始。
頓飯功夫後,倭寇織田軍的炮火果然在珠海前線炸開。這次看來是倭寇從荷蘭紅毛商人處進。的前裝滑膛重炮,威力十足,爆炸力相當大。金牙軍的主力戰防炮也不過就是這類大炮。織田信長這次渡海遠征,帶來的恐怕也不多,因此將有限地火炮都集中在卡特林娜負責的一段防線上,打得很準,將這一段野戰工事炸得煙塵升騰、灰土四濺。不時有殘破的肢體被炸裂開來,四下亂飛。
幾位將領都感覺不對了,手把望遠鏡都捏出水了。倭兵這回將壓船底的幾門重炮都拉過來了,上來的肯定是主力精銳,卡特林娜只有一千多的兵力,壓力奇大。鄧子龍的防線離倭兵的攻擊方向很近,咬牙下賭道:“留下一百人在這裡裝裝樣子。我帶其他人支援卡林娜。”
反正左右都是個突破!任由倭兵重點進攻卡特林娜部,防線十成九要被突破,讓他們繞到己方陣地背後給自己來那麼一下子,不如孤注一擲,集中兵力和他們對着幹!至於自己這段防線大唱空城計,現在也顧不得了!集中,總比讓這點可憐的兵力一點一點被敵人吃掉好得多。
身處第一線的卡特林娜感受到壓力更大。下屬軍官都直接到了前線督戰,卡特林娜本人也上了第一線。兵力太少,防線只能是薄薄的一線,根本不存在什麼預備隊,二線工事。勝負、生死,在此一舉!
炮火的硝煙還沒有散去,織田軍的鐵炮隊就上來了。方纔持續頓飯功夫的密集炮擊,一發一發的炮彈將這片陣地打得煙塵四起,幾米外的人影都看不見了,只是從煙裡霧裡打來的子彈密集程度,判斷出鐵炮隊的進攻已經兇猛地開始了。
織田信長真的對卡特林娜很照顧。在她這段陣地上放了三千鐵炮隊的兵力,一上來就不留後手,全部壓過來,一波一波的對射消耗,就是要卡特林娜感受到兵力太少經不起浪費的痛苦。倭軍的日式火繩槍雖然性能比金牙軍的來複槍差點,但水平差距並不是很大,織田信長一下子拿出比卡特林娜多一倍地兵力進攻,火槍數量上地優勢還是能夠抵消射速、精度方面的劣勢。
倭寇上來的速度很快。背後有信長親自提刀督戰。他們就像是屁股後頭有野獸追着的兔子,冒着槍林彈雨飛快地奔跑一陣子,到達射擊距離後馬上全體趴窩,依靠起伏地形向卡特林娜的陣地射擊。卡特林娜手上沒有火炮,對狡猾的倭寇無可奈何,手上有限的兵力都投入使用到步兵火力射擊的對抗中去了,也無法抽調人員組成突擊隊給小倭寇打一下防守反擊。卡特林娜什麼時候打過這種窩囊仗,不禁懷念起從前鉅艦大炮,戰鬥時佔盡火力優勢海上爭霸的日子。
公心而論,織田信長的鐵炮隊非常精銳。士兵配備地火繩槍性能低劣。但不愧是三河之戰以幾千火槍大敗武田上杉聯合騎兵進攻的精銳之師,燒火棍一般的武器在這些久經戰陣的倭兵手中擺弄起來,竟是非常地犀利,開戰以來,已經給金牙軍以非常有效的殺傷。這些鐵炮老兵步槍槍法非常好,射速因爲火槍性能的關係並不快,精度卻非常有準頭,子彈打出去都顆顆咬肉。打得金牙軍射擊依託的土堆工事土石亂濺,彈頭颼颼的飛着鑽過來,金牙軍有地士兵一露頭就被子彈開了花。一開始不適應,竟似被倭兵壓制了!再加上這些倭寇老兵非常狡猾。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會象新兵那樣,在戰場上直立行走,大喊大叫的衝鋒,一個個全都貓着腰摸爬滾打,夾着尾巴縮着屁股,金牙軍的士兵對付這些老鼠一樣的傢伙,不能說無可奈何,但給予重大殺傷地作戰目標。算是落空了。照這樣發展,勝利的天平已經在慢慢向織田信長一方傾斜,已經有幾羣倭兵突進到離陣地不到五十步的地方了!
卡特林娜自己都上陣射擊了。她槍法很好,手中燧發的來複槍以每分鐘二十發的高速傾泄子彈出去,充分發揮性能先進火槍的優勢,準頭更是沒的說,一發子彈取一條人命,周圍的士兵都看傻了眼,只見她幾乎就沒有瞄準、尋找目標,看似隨意地連發連擊。直接將靠近她防守地方地一羣倭兵,幾十人,在兩分鐘內會部打死。倭兵的狡猾,戰場上的隱蔽和躲閃,在這位精準的獵手面前完全無用。殘酷的戰鬥於美麗的卡特林娜演繹,似乎又是一場優美寫意的個人舞。
卡特林娜優美的武勇,極大激發了士兵們的鬥志。他們似乎突然想起來,自己手中的來複火槍也不是燒火棍!再也沒人因爲顧惜小命把頭縮在工事後頭,被敵人火力壓制的士兵是可恥的!即使這樣做有一批士兵因爲失去隱蔽被馬上打死,但他們悍不畏死的攻擊同樣換取了一部分倭兵的死亡,更重要的是,戰場火力的主動權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上。他們不至於喘不過氣,任由小倭寇壓倒頭頂陣地上來!
開始輪到小倭寇被火力壓制。他們兵力佔優人數衆多,又是主動進攻的一方,當然不甘心被壓制,於是開始衝擊。戰場上容不得心浮氣躁,對攻姿態先露出破綻的一方必然受到打擊,小倭寇越衝越兇,越兇就越捱打,傷亡開始大量出現。狗日的小倭寇一排一排地倒下!
可是小倭寇人太多,信長又下了不惜一切代價攻佔陣地的死命令,不然切腹謝罪!是以參加攻擊的佐久間盛政、林秀貞部無一不爭先無一不拼命,竟是倒下去一個衝上了一羣。隨着倭兵不要命的衝擊,一步一步逼近,用大量的死屍和流淌鮮血換取了金牙軍的陣地優勢。再加上倭兵的槍打得很準,給金牙士兵也有很大的殺傷,卡特林娜部的一千三百多人現在只剩八百殘兵了。縱然有陣地工事保護,刻意愛惜兵員,殘酷的戰爭機器還是無情地吞噬絞殺生命,以令人吃驚的速度。終於在源源不絕的倭寇自殺攻擊下,金牙軍卡特林娜的陣地有好幾處地段,都給倭兵先鋒突破了。如此整個陣地被打開。子就岌岌可危,眼看這支部隊的命運不是全面崩潰,就是陷入非常不利的最後肉搏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