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整個大殿就如炸開了的鍋,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祁朝的開國皇后,鳳卿淺是何人,大家都清楚,竟說只有她一人能夠隨意彈奏昭雪琴。
樓嬛目光平靜,神色淡淡,並無意外之色,的確不出她所料,想要彈奏解封之後的昭雪,必須要內力極爲深厚的人,除了鳳卿淺,天下也無其他女子擁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了。
“爲何說只有卿淺皇后,那初菡公主呢?”昭雪原本就是屬於初菡公主的琴,怎麼可以說只有卿淺皇后可以隨意彈奏呢。
“其中緣由紹瑩不便多說,只問在場有人能夠彈奏昭雪嗎?”
“衆愛卿皆可一試,若誰能彈奏昭雪,那昭雪朕就賞賜給他。”昭帝臉色僵硬,再無剛纔的得意,葉紹瑩的一番話已讓多人望而生怯,今日若是無人能彈奏昭雪,那祁朝大國的臉面就算是丟盡了。
此話一出,許多本已膽怯的人又有了躍躍欲試的表情,畢竟,煜凰已歸太子妃所有,愛琴者,誰不想擁有一把僅次於煜凰的天下名琴呢。
“紹瑩還有一個條件,彈奏者必須爲女子。”葉紹瑩的目光淡淡一掃,最後落在一側的祁穆身上,“七王爺是墨鳶笛的所有者,精通音律,這昭雪自然不在話下,所以煩請王爺,無論怎樣都不要插手。”
葉紹瑩在說時,特意加重了精通音律四字,其他人沒注意到,樓嬛卻隱然覺得有些不對,若說精通音律,楊纖宛不同樣也是麼,在座女眷亦是有不少好手在。還是說,她在強調其他地方?
祁穆端起桌上的佳釀飲了一口,淡淡一笑,舉手投足之間盡是一種淡泊古雅的高貴,“我祁朝泱泱大國,除了本王,這昭雪定有人能信手拈來。”
“哦?七王如此自信,是因爲有太子妃在還是因爲殿下身邊的嬌妻呢。”葉紹瑩眉眼一挑,說不盡的嫵媚芳菲,她一進入大殿就注意到了坐在祁穆身邊的女子,容比傾城,較之容色更爲出衆的是身上那寵辱不驚的清華氣韻,一直淡淡地坐在那,風淡雲輕,除了楊纖宛,沒想到還有一個能引起她注意的女子。
“本宮已經有了煜凰,不如讓在場的其他人先行一試。”楊纖宛出聲,目光掃過樓嬛,停在了祁穆身上,載滿了濃濃的柔情。
楊纖宛話已出,就是說在其他人試過之前她不會去試,話雖如此,但在場的人卻不敢有人輕易嘗試,誰也沒有這個信心敢與鳳卿淺相提並論。
見半晌都無人出來一試,葉紹瑩嘲諷一笑,“既然無人來試,就讓紹瑩先獻醜,讓大家聽聽昭雪的音色是否值得大家一試。”
話音剛落,只見葉紹瑩身子一起,如一團火焰翩然落在昭雪琴前,纖纖十指搭在琴絃上,玉指一撥,琴音流瀉而出,然只一音,殿上的大多數人面色就已蒼白如紙,第二音一出,許多人都支撐不住身體,開始東倒西歪,第三音隨着第四音,琴音越來越急促。
葉紹瑩望之眼前情景,見到桌上酒杯玉盤已有了裂縫,適時地停了手,再下去,對誰都沒好處,該試的她都試出來了,何況,想要繼續彈奏昭雪,她也很吃力,維持着表面笑意,“怎麼樣,可有人願意一試?”
此時文官女眷皆是臉色蒼白,虛弱不堪,武官稍微好些,卻也依舊覺得呼吸困難,帝后只是強撐身體使自己不失身份,哪還有力氣去搭話。
樓嬛此時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楊纖宛的身上,從昭雪第一
音出來時,她就知道華紹瑩暗自運了功,加了內力的琴音配之昭雪,在場大多數人都不能抵抗,可身爲煜凰琴的傳人,楊纖宛的樣子絕非正常,若非身旁的祁胤護着她,這大多集中在她身上的琴力,早已奪去她的性命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事吧。”祁穆在第一時間就替樓嬛護住了心脈,源源不斷的純厚內力保護着她,眸底劃過一絲精光,葉紹瑩不讓他出手,原是爲了這一齣戲,在場的女子皆是閨閣千金,手無縛雞之力,經剛纔幾音,誰還敢上前一試昭雪,好一個下馬威啊,目光不自覺落在虛弱蒼白的楊纖宛身上,隱隱含着擔憂。
“嗯。”樓嬛輕聲應了,莫不提祁穆護了她,就算沒有,到了自己這個修爲,這幾個音還影響不到她,轉頭看着祁穆,見他頗含憂色,順着他的目光而去,正是柔弱無力的楊纖宛。
心有過一下的嘲諷,樓嬛平靜地收回目光。
“讓本公主來一試昭雪。”一個清越優雅的女聲響起,坐在樓嬛這桌不遠處的玥禾強撐着身子站了起來,美麗的面容滿是倔強。
殿中一片寂靜,目光都集中在那窈窕纖細宛若一朵嬌花的身影上。
“哦?這位是?”葉紹瑩的目光有過一瞬的讚歎,她看出這個女子是在強撐着,卻還肯站出來,倒是有骨氣的女子。
“本公主是當朝十一公主,名爲玥禾,本公主一試,紹瑩公主不會介意吧。”
“公主請。”
見到玥禾強出頭,原本不慌不忙地樓嬛卻急了,以玥禾如今的身體狀況,根本就是去送死,其他人她都可以不管,什麼皇家顏面她都可以置之不理,但她答應過姑姑要護玥禾周全,便決不能讓她出事了。
“玥禾公主尚未及笄,卻是不好出面的,若是紹瑩公主不介意,先讓樓嬛一試可好?”樓嬛慢悠悠起身,一派優雅,身姿聘婷嫋嫋,似洛神之凌波,較之滿殿蒼白無力的女眷,此刻的她,顯得格外空明清麗。
“七王妃若要試,自然是可以,就看七王殿下舍不捨得了。”葉紹瑩此話說得極爲玄機,明明只是去彈琴卻彷彿說得是去送死一般,只是經過剛纔的事,無人再敢置喙一句。
“公主說笑了,只是撫琴,又何來舍不捨得。”樓嬛不給祁穆說話的時間,瞥過一眼看到祁穆古井無波的平淡表情,譏笑,看來,結束後,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也要毀之一旦了。
“七嫂,這昭雪不試也罷。”樓嬛剛踏出一步,祁洛跟着起了身擋在她面前,本如珠玉般的嗓音緊了幾分。
樓嬛很感激祁洛能夠顧及到她的安危,但此時此刻,若她不去,玥禾去了便是必死無疑,葉紹瑩身爲偃月九骨鞭的傳人,她既然能夠彈奏半闕,自己應該也能,輕輕壓下祁洛的手,淡淡一笑,“樓嬛只是想試試罷了。”
“可是……”祁洛欲言又止,他明明知道其中的玄妙,明明知道柔婉的七嫂不可能抵擋地住昭雪,可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下,他不能說太多,何況她是七哥的妻子,七哥都未說什麼,他若再多言,就是僭越了,無奈之下,只好收回了手,重新坐回到位上。
坐在主位上的趙後雙眼瞪得老大,心裡又急又恨,想不通自己這個小兒子是吃錯什麼藥了,平日與七王交好就算了,今日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下去阻攔人家的王妃,徒惹非議。
“紹瑩公主,樓嬛並不擅琴,怕是
要污了這昭雪琴了。”
“七王妃何必謙虛呢,王妃,請。”葉紹瑩的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目光意味深長。
樓嬛閒閒走至昭雪琴前坐下,昭雪極美,琴身上刻畫的美人圖更是栩栩如生,雪檀的寒氣加之怨氣,這都要近距離靠近昭雪纔可以強烈的感受到,運足內力,玉指撥弄琴絃,琴音流瀉。
隨之彈奏,樓嬛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可以感覺出以迴雪未央的內功足以抵擋昭雪,鳳卿淺從前是煜凰琴的所有者,因此對琴的心得更甚自己,結合迴雪未央和煜凰琴的琴法,所以才能對彈奏昭雪信手拈來吧。
此時此刻大殿上的人聽着昭雪的琴音,不同於葉紹瑩彈奏之時所感,大家都感到一股柔和純淨的聲音緩緩滲入心田,緩解了之前的不適,彷彿置身與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仙境,見到雲霧繚繞之間,一羣極美的神女從雲端而下,翩翩起舞。
“《神女賦曲》?你竟會彈奏這首!”葉紹瑩大驚失色,《神女賦曲》配合着神女陣,是當年雲若公子爲了昭雪親自所作,可完整的琴譜早已失傳了,南雲王族也只留有一本殘譜,還是他們千辛萬苦蒐羅到的,而她,怎麼會?
樓嬛並未答話,一曲終後,才緩緩擡臻首,清然神色猶似神女嫣然,雅韻脫俗,“我從未聽過,不過看到琴身上的美人圖,就自然而然地彈奏出來了。”
“你究竟是何人?”葉紹瑩失聲問道,她可以肯定,樓嬛的修爲在自己之上,是何人,會委身在這祁宮之中,成爲祁穆的王妃。
“七王妃樓嬛。”
“好一個七王妃,果真足以與天下第一公子比肩啊。”葉紹瑩交口稱讚,已是滿滿的敬佩之情,他們北國之人皆是爽快,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絕不像中原人推託來推託去的。
“公主謬讚了。”樓嬛頷首示禮後,不緊不慢地重新回到了位上,坐下時,掃了一眼祁穆,清浚的面容風淡雲輕,輕輕嘆了一口氣,原本要說的話重新吞回了肚中。
“好,朕沒想到,除了宛兒,竟還藏着一個國手啊,既然七王妃能夠彈奏昭雪,朕就依之前所言,將昭雪賜給七王妃。”聽完樓嬛的琴音後,昭帝的精神已經恢復地七七八八了,眼神依舊,只是那藏在深處的一抹算計與欣慰,卻是任何人都察覺不到的。
“謝父皇賞賜。”樓嬛站起身盈盈一拜。
“今夜大家不醉不歸。”千萬盞玉杯叮咚相碰的聲音,爲這夜色又添了幾分熱鬧。
晚宴結束後已是半夜,晚風微涼,祁穆和樓嬛剛一出宮門,孫和與紫衣就圍了上來,爲兩人加了件披風。
“殿下,裡面發生什麼事了?”孫和站在外面都可以感受到裡頭的不對,太子妃的琴音他熟悉,倒是沒什麼,可是隨後的琴音卻讓他渾身難受,像是喘不過氣來,再接着的琴音卻宛如一汪碧水,令人心馳神往,這一系列的變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回府吧。”
“紫衣,遲些時候你打探一下東宮有什麼動靜。”趁着紫衣爲她穿衣之時,樓嬛用內力傳音說道,有些事,她一定要弄明白。
“奴婢明白了。”紫衣不動聲色地爲樓嬛繫好帶子,整好披風。
坐在馬車上,祁穆與樓嬛出奇地安靜,兩人只是靜靜地坐着,不再多一言一語,來時的溫馨回時卻蕩然無存。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