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國的百姓們都知道,這京城中有兩個單府,一個在朱雀大街上,而另一個則在玄武大街上。
朱雀大街上的單府,乃空鏡司指揮使單尋歡之府邸。
這位單指揮使是出了名的愛竹,於是這府內不僅引了清泉水,還栽了片竹林。空閒時他便喜歡於此聽一曲,舞一劍。
伺候在他身邊的除了空鏡司的人,便還有一小奴,名喚阿璃。
阿璃平日最愛看單尋歡舞劍,今日她又看得呆了去。
琴奴落下最後一個琴音,叩拜過單尋歡後便離了去。
單尋歡微微平了平氣息,原是等着阿璃給他遞來布巾,睜開眼卻看到阿璃又看得癡在了原地。
單尋歡輕咳了兩聲。
“啊,哎呀小姐你那劍舞得可太好了。”阿璃被單尋歡的咳嗽聲拉回了現實,急急奔向單尋歡,給他遞上布巾。
“你剛纔喚我什麼?”單尋歡卻不接了,皺着眉看阿璃。
阿璃猛地捂住了嘴,她回想了下自己剛纔可是喚了面前人爲小姐了,驚得她瞪大了兩個眼睛並在反應過來後私下張望,見周圍沒有不妥才滿臉堆起了笑,見單尋歡並未接她遞去的布巾,乾脆殷勤地給單尋歡擦了起來。
“我的好公子,我的好少爺,我的好九爺,奴婢可不是故意的,是我家九爺太俊朗,我沒忍住說錯了說錯了。”
單尋歡奪過布巾,用手指戳了戳阿璃的腦袋“你呀。我平時是如何教導你的,你總是記不住。”說罷朝着竹林外走“說話要過腦,辦事要走心,雖是在自家府邸,可敵人說不定在什麼地方等着你呢。”
阿璃也跟着單尋歡,單尋歡在前面訓斥自己,她便在後面搖頭晃腦地學着。直到單尋歡轉過身子瞪她,她才作罷。
“咳。”被捉了現行,阿璃滿臉尷尬趕緊正經起來“九爺今日可還要入宮?”
“嗯。”單尋歡走在前面輕哼一聲。
“唉,小姐你怎麼就一點都不可愛呢?”看單尋歡對她愛搭不理,阿璃又低低地念叨了起來。可這如何逃得過單尋歡的耳朵。
單尋歡扭頭又撇她“嗯?”
“啊沒事沒事,奴婢這就去準備給九爺寬衣。”說罷便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單尋歡無奈,搖了搖頭緩緩往前院走。
他出府時,陸子橋已經帶着宮部一隊人馬候在單府門前,見他出來,齊齊下馬躬身行禮。
單尋歡微擡手,示意他們免禮,又看向陸子橋“姜叔季那老匹夫進宮了?”
“是,剛被詔進宮不久。”
“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是,都按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走吧,入宮。”單尋歡翻身上馬,揚鞭而去,陸子橋等人緊隨其後,一齊向皇城行去。
守在德武門的人,見是空鏡司的單指揮使,連忙行禮。一行人卻誰都沒看徑直入了皇城。
一入皇城,便直入宸陽宮。金貴這時正守在宮外,看見來人臉上頓時添喜“是什麼風把九爺吹來了。小的給九爺見禮,九爺萬福。”
“難得金公公如此有心。”說罷也不停,錯過金貴就往殿內走。可金貴卻擋在了他面前。
“怎麼,如今這殿門本座也入不得了?”
“還不滾開。”陸子橋上前用帶鞘的刀架在了金貴項間,金貴頓時跪在了地上“小奴惶恐,小奴惶恐。不是小奴不讓您進,只是如今皇上正在裡面見客呢。”
“哦?何客?”單尋歡也不急,可他的語氣卻讓金貴出了一身汗,尤其是在知道單尋歡曾經事蹟的情況下。
“是,是五皇子。”金貴的頭低得更低了。
“那個在衛國的質子?”陸子橋問。
“正是。”
這時宸陽宮的門卻開了,李福全眯着眼低叱道:“吵吵吵,吵什麼吵?如今竟是這般不會當差了?要是這兒的差當不得便去羊圖庫吧。”(注:羊圖庫是爲了處置犯錯宮人的地方,凡入者,此生沒有特許,再不得脫去奴籍。)
“本座倒是沒想到,李公公原來一直想着那地兒呢。不若本座這就請旨讓您去那養老?”
單尋歡的話音剛起,李福全就趕緊睜大雙眼看,待看清來人時,也不眯眼了,諂笑着走到單尋歡面前,輕捻蘭花指道:“呦,怎得是單九爺呢?瞧這太陽晃得老奴都沒看清。罪過罪過,老奴見過單九爺。”
“客氣。”說罷便越過李福全往宮內走。
“誒。”李福全還要攔,可卻被陸子橋用刀擋了去。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個個都不知道這天下是誰的天下了。”看單尋歡和陸子橋進了宮內,李福全便雙手插着腰,罵了起來。旁邊的宮人們平時見慣了李福全作威作福,如今看他吃癟,一個個都憋着,想笑卻不敢笑。
李福全當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四處環顧了下,一跺腳氣鼓鼓地道:“呸,你們這羣賤奴們看什麼看,還不幹活,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說罷趕緊跟上了單尋歡和陸子橋的腳步。
單尋歡還沒入內廳便聽到裡面傳來的笑聲,有皇上蕭汕的,還有御史大夫姜叔季的,還有一人的笑聲是他從來沒聽過的,他心中暗想,必是那位他沒見過的五皇子的。
單尋歡加快腳步,輔一入內廳,便看到內廳右邊,皇上御案的下首,坐着一白衣公子,那公子如墨長髮僅用一根白色布帶挽起,背影極是清瘦,可身材卻是極好的。
在他望向那公子時,那公子也聽到了聲音從而轉過頭來也望向他。
單尋歡在心裡暗暗喝彩。蕭氏皇族中的各位皇子他都見過,而眼前這位五皇子不似當今皇上蕭汕那般張揚跋扈滿臉兇相,不似三皇子蕭漳那般文人氣度長相文質彬彬,也不似四皇子蕭渙那般稚嫩明媚如初陽。
他只是淡笑時溫潤如水,要是大笑起時,必是風華絕代,倒是和先皇有些相似,卻也不全像,單尋歡暗想其母定是個傾城傾國的美人。剎那的對視後單尋歡便錯開了視線。
而在他看那公子時,那公子也在看他。他初進來時,蕭湑只覺得這陰暗的內廳裡竟有了些許亮光。
那人身着青色飛魚服,外罩青色暗線雲紋披風,腳踏墨色雲紋短靴,頭髮盤於黑色紗帽中,兩串兒墨色玉珠分懸兩鬢,襯得膚色極白。腰間還系一墨玉,幽幽發着亮。
再觀此人面相,雙眉上挑英氣十足,眉下一雙丹鳳明眸機智狡黠,明眸中,鼻若懸膽,鼻下檀口微薄,看似竟有些絕情之意。身材雖不若一般男兒高大健碩,卻也不似小女兒般弱不經風。蕭湑暗道這空鏡司指揮使定也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