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豔陽天, 兩人開車去了蔚乘風說的那個溼地公園,路上蔚乘風略顯沉默,沒有聊騷, 沒有自嗨, 沒有開屏。
陳晏對於這樣的蔚乘風略顯不適應, 然而不得不說, 這樣的蔚乘風相處起來更舒服。
若說之前的他是浮在半空, 像蒲公英一樣飄忽不定,那他現在則是徹底沉了下去,像生了根的古樹, 給人一種沉穩內斂的安全感。
相處起來,有一種平和安逸的舒適。
其實兩人之前交際也不多, 然而第一次見面時候, 蔚乘風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 他很難用平常心態來看他,總是要提着心, 防着他出幺蛾子。
直到上次醫鬧他挺身而出,陳晏纔對他有所改觀。一個有擔當的人,無論如何不着調,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陳晏正沉思中,車裡突然響起了節奏歡快的音樂。
猶如巡行和匯演,
你眼光只接觸我側面。
沉迷神情亂閃,
你所知的我其實是那面。
你清楚我嗎你懂得我嗎。
你有否窺看思想的背面。
和你每天如情侶相見,
說愛說天偏偏講得太淺,
看着我吧對住我吧透視我吧,
可感到驚訝,
你是你吧我是我吧這是愛吧,
可需要消化,
掩蓋點會否好過一點,
傾斜點會否感性一點,
夜晚會面白天道別,
纔沒有弱點。
陳晏一開始還沒往心裡去,直到聽到了後面的歌詞,他不由地轉過頭,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着蔚乘風。
蔚乘風本來安靜地開車,感覺到陳晏的注視後他轉過頭來,沉默了片刻,問出聲:
“怎麼了?”
陳晏笑着搖頭:“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會聽這麼老的歌。”
話剛出口,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想了想,解釋道:“嗯,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你的性格,感覺不太像聽這種歌的人……”
蔚乘風其實沒有生氣,不過看着陳晏費力氣解釋,他也沒有打斷,而是安靜等他說完,反問他:“那你喜歡什麼歌?”
喜歡什麼歌呢?
他唱的那些歌算嗎?陳晏細細想了這些年唱的歌,包括他昨天去錄音棚唱的,大都是古風歌曲,然而若要說喜歡又談不上。
陳晏看着窗外,有些記不清他當年爲什麼選擇唱這個類型的歌,他細想了許久,纔想起那個時候,別人說他聲音氣質,適合古風歌。
適合。
真正想來,他真正打心底喜歡的,難以忘懷的,也就是和傅彥成一起聽的那首“Outlaws of love”。
陳晏眼睫一顫,看着蔚乘風:“好聽我就喜歡。”
蔚乘風嘴角一翹,視線看着前方,輕鬆地和他聊着天:“這首歌你聽過嗎。”
“沒有。”
“沒有?那你怎麼知道這歌老?”
“曲風還是能聽出來的。”
“張國榮的。”
“哦。”
“他的歌很好聽,給你聽聽。”
“……好。”
就這樣,路上兩個小時,兩個人一直聽張國榮的歌,偶爾聊聊天,氣氛倒也融洽。
到了地方,蔚乘風找個車位停了車,陳晏正準備下車,他突然說了一句:“他有一個愛人,男的。”
陳晏東西一僵,回頭看他,蔚乘風卻笑了笑,“不是我造謠,他們是自己公開的。”說完,他下了車。
陳晏愣了一會兒,直到蔚乘風騎着公路車喊他,陳晏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下了車,他說:“公園裡應該有自行車吧?”
“公園裡的自行車哪有我的寶貝騎着舒服,我帶了兩輛。”蔚乘風指了指身後:“那輛是你的。”
陳晏向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輛白色公路車安靜地立在那裡,車型漂亮的不可思議,陳晏慢慢走近,小心地撫摸着車身,越看越喜歡,他忍不住擡頭朝蔚乘風燦爛一笑:
“謝謝啊,我很喜歡。”
蔚乘風嘴角含笑,靜靜注視了他一會兒,突然說:“比個賽如何?”
陳晏跨上了車,試了試:“你經常賽車,我哪能比得過你?”
“我也沒經常玩,何況我技術也不是很好,這樣吧,我讓你十分鐘,就是玩一玩而已,怎麼樣?”
陳晏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也不扭捏,痛快地點頭:“可以,不過你不用讓我,比賽總有輸贏,說個獎品吧。”
這個蔚乘風早就想好了:“我贏的話,你就養我半年吧。”
陳晏笑:“怎麼個養法?”
蔚乘風:“我也沒有什麼高的要求,你像對垚垚那樣對我就好了,給我做一日三餐,給我講睡前故事,早上帶我晨跑,晚飯後帶我散步,打雷下雨了能在我身邊安慰我,我生病了你照顧我,洗衣做飯刷碗拖地打掃房間養花我都可以幹,但是你要一個星期帶我出去玩一次。”
陳晏抱着臂膀笑:“我這是養人呢,還是養狗呢?”
蔚乘風不理他嘲諷,只笑:“嗯哼。”
陳晏看着他:“挺自信哈?”
蔚乘風謙虛一笑:“哪裡哪裡,這不是還沒比賽嗎?那你贏了想要什麼?”
陳晏拍了拍坐下公路車:“就它吧。”
兩人定好了起跑點和終點,又約好了路線,一切就緒待發,崩緊了肌肉,屏氣凝神。
“五、四、三、二………”
蔚乘風豎起了耳朵,正等着陳晏喊口號,突然身邊颳起一陣旋風:“一,我先跑!”
蔚乘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迅速消失的人影,半晌沒反應過來。
這……真的是陳晏?
他一邊好笑,一邊連忙騎車追了上去。
這片公園很大,目光所極盡是綠樹和小溪,偶爾有湖泊,小型瀑布,亭臺樓閣立在其中,一條條小徑錯綜複雜,路兩邊都是一排排高大筆直的白楊,路上偶爾有情侶在路邊嬉戲,還有家庭親子互動,正午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身上,並不覺得悶熱,反而有種清涼爽秋的感覺。
蔚乘風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陳晏的身影,很快就追上了他。
陳晏很享受騎着公路車,風從耳邊吹過,從身體繞過去,有自由的味道,很舒服,很放鬆。
正走神間,蔚乘風追了上來,和他並排而行了幾秒,衝他微微一笑,就要往前衝。
陳晏眼睛壞笑着眯了一下,突然壓低了身體,腳下動作加快,手上一個打彎,騎着車就向他那邊撞上去。
蔚乘風之前見識到了陳晏的使壞,這下看他撞過來,想都沒想放慢了速度往旁邊一避,卻沒想到陳晏只是虛晃一下,就飛快地騎遠了,遠遠傳來他暢快的笑聲。
蔚乘風望着他意外活潑明朗的背影,腦門一陣黑線。
之後好幾次,陳晏讓蔚乘風見識到了什麼叫詭計多端,兵不厭詐,又是裝腿抽筋,又是給他路上放了障礙物,最後甚至假意掀人家女孩子的裙子,誣陷到他頭上,導致那女孩的男朋友追着他跑了足足十幾條路,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回到了終點的時候,蔚乘風心累的慢慢騎着車喘氣,看着陳晏笑着拍坐下的車:“我就不客氣了啊。”
蔚乘風:“……”
陳晏挑了挑眉,拿他的話堵他:“玩一玩而已哦?”
蔚乘風:“………”無fuck說。
陳晏不知道是不是和殷愁待久了,看他沉默,厚着臉皮說:
“我這叫智取,反正誰先到終點誰贏,又沒規定怎麼到達,我就另闢蹊徑咯,在知道正常情況下贏不了你的時候,我還規規矩矩的比賽,我是不是傻?”
蔚乘風:“……你開心就好。”
陳晏看着滴着汗,看上去縱容寵溺的側臉,一時愣住了。
他這個樣子,看上去,好像無論他闖多大禍,做再多不可理喻的事,都無所謂一樣。
陳晏不禁想起了自己高中畢業,生活鉅變的那一年。
如果那時候他身邊有個這樣的人……
等蔚乘風反應過來,陳晏已經沉默着騎遠了。
事實證明,這一天蔚乘風帶陳晏出去玩的收穫是巨大的。
陳晏對他的態度緩和多了,不再表面和他說笑,心裡卻排斥他,一日三餐會等着他,晨跑和散步的時候,也會等着他,會找他一起聽歌,知道他喜歡甜食後,甚至還會特意做點小餅乾和蛋糕帶給他吃。
蔚乘風簡直是受寵若驚。他一邊興奮的享受這些待遇,一邊心裡發虛,陳晏對他太好了,讓他時時刻刻有種踩在雲霧上的不真實感,他怕不知什麼時候這霧就散了。
他竟然有些懷念以前陳晏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的日子了。
他以前竟然沒想到自己是個抖M。
蔚乘風滿心糾結,他把這事告訴蔚青山,蔚青山看了他半晌,問:“你是來炫耀的吧?”
蔚乘風頓時嗆住了。不過他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又想了想殷愁和蔚垚垚,一邊抓心撓肺,一邊同情他大哥。
然而他又不敢冒冒失失地告訴蔚青山,想了良久,自己趁殷愁和蔚垚垚不注意的情況下,拿了他倆的頭髮去給他們做了親子鑑定。
這樣一來,他就雙倍糾結了。
越糾結,他就越是想做點什麼,他開始學做飯,也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幫陳晏洗衣刷碗打掃房間養花,甚至接手了照顧蔚垚垚的重任,整天忙得陀螺似的,一刻也停不下來。
他知道自己心態有問題,客觀來說他就是沒有安全感,陳晏對他的態度變化的太大了,他沒談過感情,但他知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來,發展得太快,會過度消費兩人的情分,感情基礎不打牢,就像一座空中花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塌了。
陳晏把蔚乘風的狀態看在眼裡,他想了許久,最後打算順其自然。
蔚乘風的這種狀態持續到了傅彥成迴歸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