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過那排磚砌平房時,楊妤思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腳步,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勾勾地戳在枯萎的葡萄架後面。暮色裡,那排平房籠罩上了一層蛋白色的霧氣,不是很濃,剛好把整排屋子罩進去。
“怎麼了?”見她沒有跟上,梅達索性也停下了腳步,回頭,順着她的目光望向了那排陰森森的平房。
“這排屋子……”
“怎麼?”
梅達朝前走了兩步,枯葉的遮掩下,平房折射着白皚皚的月光,在霧氣的作用下,顯得灰撲撲的,很不真切。
“我總覺得這裡……似乎有點什麼。”楊妤思不確切地站在平房前,沉着眼,看着暮色裡朦朧的影子,“可能是我的錯覺吧,總之我一直很介意,也不知道學校是怎麼規劃的,這麼格格不入的建築杵在這裡,很煞風景。”
“不就是廢棄的屋子嗎,也值得你大驚小怪,貴妃,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感了?”
面對梅達的促狹,楊妤思無所謂地撇了撇嘴,“還是小心點好,我還要留着小命坐辦公室呢。反正,我總覺得這所學校有古怪,也不知道是我的第六感作祟,還是對這裡的排斥感作祟,早點把學校裡的事解決完,我早點離開這裡。”
梅達親暱地捏了兩下楊妤思的小臉,促狹地說道:“是啊,我家貴妃還留着小命坐辦公室呢。”
楊妤思不置可否地哼了兩聲。
梅達擡頭看了一眼陰森森的平房,“要不,乾媽幫你測測?”
“算了,”楊妤思不以爲意地擺手道,“我還不至於那麼衰,走到哪裡都能遇到獵物,我看,估計是我心理作用在搗亂。”
說罷,她親暱地挽着梅達的胳膊將她朝前帶。
梅達半埋着頭,似乎是在抿嘴偷笑,只是那雙被長髮遮住的雙眼閃爍不定的眼神,怎麼看,怎麼詭異。
在學校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梅達不放心地囑咐了楊妤思幾句,正欲離開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學校側門。
這是……
楊妤思鄙夷地哼了一聲,彆扭地將腦袋轉向一旁。
直到梅達坐上了沙岩九的車,車輪碾過地面的窸窣聲越來越遠後,她才輕飄飄地回頭。
……
楊妤思煩躁不安地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折騰到半夜,終於痛苦地發現自己失眠了。索性坐了起來,見睡在牆角狗窩裡的秦受已經警覺地站了起來,衝它勾了勾手指,後者會意,利索地跳上了牀,圍着她身邊轉了幾圈,最後挨着她趴下。
楊妤思勾着秦受的脖子,一下一下撫着它的後背。
秦受享受地半眯着眼睛,微仰着脖子,朝她身上靠去。
楊妤思輕笑,這樣的秦受更像哈士奇多一些,她喜歡手指觸摸細軟毛髮的感覺,毛茸茸的,很溫暖。親暱地蹭了蹭秦受的鼻尖,楊妤思漆黑的眸子一片清澈。
“有點睡不着,”她蹭着秦受的腦袋,低聲說道,“我的性格就是這樣,心裡放不下任何事,因爲梅達和沙岩九的關係,我都
快糾結成蝴蝶結了。你說,他們倆要發展感情關我什麼事啊,我還失眠了?”
鬱悶地嘆了口氣,她憤恨地咬牙說道:“我睡不着,別人也甭想睡着,走,我們到太叔攻那裡轉轉?”
本着“我不好過,別人更不能好過”心思的楊妤思帶着秦受順着男生四號宿舍樓的排污管道爬了進去,一腳踢開了太叔攻寢室的大門。面對慌亂朝被子裡縮去,免得春光乍泄的衆人,楊妤思後知後覺地朝門邊退了半步,尷尬地看着正淡定穿上牛仔褲,正在拉拉鍊的太叔攻。
以前在“皇家獵人學院”的時候,她與太叔攻住的都是單間,所以經常半夜蹭到太叔攻房裡,習慣了之後,她忘記了現在是在普通大學。
“貴妃,你打個電話我就下去了,幹嘛大費周章地從外面爬上來,雖然是二樓,但也有十多米高,摔着怎麼辦。”
太叔攻一邊將楊妤思朝走廊帶去,一邊小心眼地拉上了寢室大門,先前那羣人惡狼一般的眼神,他可是看得很清楚。
“一時興起,就直接上來了,忘記這裡不是獵人學院了,”楊妤思尷尬地撓了撓頭髮,指着已經恢復成人樣的秦受對太叔攻說道,“我和受受睡不着,找你去探個地方。”
“哪裡?”
“先把傢伙帶上。”
楊妤思神秘兮兮地帶着兩人到了停車場,從後備箱裡拿上工具後,站在了那排詭異的平房前。
“這裡?貴妃……”
太叔攻狐疑地看着楊妤思的背影,他知道她對這裡有種莫名的情緒,說不上害怕,卻又刻意迴避,以楊妤思貪生怕死加沒事少圍觀的性格,絕對不會趟這灘渾水。所以見她把自己朝這裡帶,心裡存了疑問。
“我心裡始終有根刺,”楊妤思小聲地解釋自己的行爲,“本來不想把它放在心上,可每次路過這裡我都會如同被蠱惑了一般在意它的存在,想了半天,我還是決定再進去瞧瞧,否則……”
她轉過腦袋,用手指抵着自己的下眼瞼,往下拉了拉,對太叔攻說道:“否則我的黑眼圈還會擴大,攻,你也不希望看到我疲憊的樣子吧?”
太叔攻果斷地搖頭。
楊妤思滿意地看着太叔攻知趣的模樣,手腕一轉,拇指朝後指着平房對他說道:“那麼,你和受受進去吧。”
“那你呢?”
太叔攻到不是想拉上楊妤思,只是認爲把她一個人留在外面,要是有什麼意外,他們來不及退出來,後果會很嚴重。
卻不想楊妤思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我沒事,我不進去,你們動作快點。”
太叔攻點頭,與秦受對視一眼,兩人神色凝重地走進了平房最靠裡的那間房間,也就是先前楊妤思與太叔攻探過的房間。
楊妤思即使站在街沿邊,也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灰塵味道,蹙眉,被濃重灰塵味掩蓋的一絲焦臭味若有似無地夾在中間,這是惡魔身上的氣息。級別低的惡魔無法遮掩身上的這種味道,獵人在獵殺中,會憑藉自己的嗅覺或專門的儀器進行追殺,
遇到高級別的惡魔,那就只能用專門的辦法尋找它們的蹤跡了。
她遲疑了一下,走到房間門前,對太叔攻說道:“攻,受受,小心點,是惡魔。”
太叔攻神色一凜,從靴子裡抽出地獄匕首,解決了地獄犬之後,委員會還未將地獄匕首收回去。
楊妤思警覺地站在門邊,順着太叔攻手裡的手電筒發出的光亮,再一次打探房間裡的情況。比起那日,房間裡的灰塵似乎又厚了許多,地面上的一片狼籍中依稀有兩串腳印,那是那日她與太叔攻進屋後留下的,新的灰塵覆蓋在上面,將鞋印淡化。
太叔攻漫無目的地屋子裡亂轉,手裡的手電筒到處晃,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但對楊妤思第六感堅定不移的信任又讓他不能草草了事。
秦受雖然恢復成了人的模樣,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視覺和嗅覺,一雙閃着幽暗綠光的眼睛犀利地感知着周圍的一切。
楊妤思站在門口瞅了半天,見裡面似乎沒有危險的樣子,也試探着邁了進去。
“貴妃,你怎麼看?”
聽到身後的動靜,太叔攻回頭,問着楊妤思的意見。
“我不知道。”楊妤思老實地搖頭,她只是憑直覺認爲這裡有問題,那是本能的反應,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賊眉鼠眼地瞅了半天,她困惑地說道,“或者,真的是我的錯覺。”
“可是這裡有惡魔的味道。”秦受晃了晃腦袋。
楊妤思點頭,這裡是有惡魔的氣味沒錯,可這個破敗的地方實在看不出與地獄有什麼聯繫。
太叔攻臉上的神色一變,走到她面前,問道:“貴妃,我們要不要告訴師叔祖他們?”
“先看看再說。”
楊妤思錯開太叔攻,朝牆角走去。秦受緊跟在她身邊,他也嗅出來了,這裡的焦臭味最濃。
挪開地上的破損書桌,楊妤思拿着手電筒仔細瞅着地面,想了想,她拿腳在地上橫着掃了兩下,灰塵掩蓋下的水泥地雖然骯髒,卻十分光滑。
撇了撇嘴,她對衆人說道:“是我大驚小怪了,我們……”
“啪。”
“貴妃!”
楊妤思的話還沒說完,左手拿着的手電筒便跌落在了地上,面對太叔攻一驚一乍的警覺,她淡淡地搖了搖頭,將手背在身後,“沒什麼,拿滑了。”
忍着手腕上的劇痛,她神情淡漠地看着對面兩人,“這裡沒什麼情況,你們到外面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或者是某個惡魔路過,留下了這些味道。”
見兩人走出了房間,她慢悠悠地從身後抽出了手,手腕上如同被火炙烤的感覺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那噬骨的灼熱順着她的經脈,朝身體內四處蔓延,最後匯聚在心臟的地方,隨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啃噬着她的骨血。
蹙眉,她從地上撿起手電筒,直直地照在手腕上,鮮紅的血印似乎是在告訴她,那不是她的錯覺,手鍊在昏暗的黃色光亮中閃爍着灼灼光亮,一抹幽幽的紅色一閃而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