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遠給丁媽媽打了電話,說了丁宇恆和肖楠的事。
那一頭的丁媽媽一直沒有出聲,直到最後再也支撐不住地跌坐在地上,嚇得丁爸爸跑了過來,抱住丁媽媽無力的身體。
電話還沒掛斷,姜遠聽着那頭驚慌的呼喊聲,微微顫抖着手關了手機。
事情總該會有個結局。
知道了事情的丁爸爸和丁媽媽,當天便買了機票,幾乎沒有收拾什麼東西,便坐上飛機匆匆趕了回來。
一路上,丁媽媽不知道無聲地流了多少淚,而旁邊的丁爸爸則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連安慰丁媽媽的力氣都沒有。
像是個失了神的木偶。
而此時,丁宇恆和肖楠擁抱在一起,像是在等待那場暴風雨。
等到丁爸爸和丁媽媽趕了回來,便一眼看見抱在一起的兩人。
丁媽媽幾乎是捂着嘴,一下子便哭了出來。
悲愴的哭聲整個充滿屋子,丁宇恆看向丁媽媽,眼眶也紅了。
丁爸爸看着丁宇恆,又看了一眼那個名叫肖楠的男孩子,抿緊雙脣。
然後,丁宇恆看見丁爸爸發紅的眼,扭曲的面容,最後像是要殺人般衝了過來。
丁宇恆想也沒想,便轉過身去,擋在了肖楠的前面。
那卯足了勁的一拳便狠狠地打在了丁宇恆的背上。
丁宇恆感覺什麼東西裂了,好像是骨頭。
不過,抵不上心口的痛。
這十幾年,丁爸爸從來沒有打過丁宇恆。
從來沒有。
丁宇恆悶哼一聲,抱着肖楠便跪倒在了地上,咚的一下,膝蓋骨重重壓在地面上。
聲音大得嚇人。
丁宇恆都懷疑自己的膝蓋也裂了。
不過,可不能裂。
丁宇恆想,自己還要保護肖楠呢,怎麼能裂了骨頭,站不起身。
耳邊傳來肖楠嚎啕的哭聲,像是剎不住閘似的,嚎啕大哭。
這麼哭起來做什麼。
丁宇恆掰開肖楠的肩膀,看着肖楠的臉,伸手慌忙地擦着。
但是丁宇恆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全是眼淚。
肖楠看着丁宇恆直哭,眼前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丁爸爸伸手便扯住丁宇恆,使勁拖開。
“你給我起來!”
丁爸爸發瘋似的扯着丁宇恆,丁宇恆卻也是發了瘋似的抱着肖楠。
死也不放手。
你有想守護的東西,我也有。
你想守護的是你唯一的兒子,而我想守護的是我此生唯一的肖楠。
我們都一樣,你不放手,我又怎麼會放手。
誰先鬆手誰就是龜孫子,丁宇恆忽然癡癡笑了起來。
而正當兩人倔強着不放手時,突然響起了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
“丁宇恆你放手!”
是肖楠喊出來的。
震得丁宇恆耳朵發懵。
肖楠痛哭着,顫抖的身體在丁宇恆的懷中晃動。
偌大的房子裡,只聽見肖楠的哭聲,像是要哭出心來,哭出命來。
丁爸爸也定住了,顫顫巍巍得鬆了手,看着地上抱着的兩個人。
眼淚也流了出來。
肖楠哭得嗓子發痛,嘶啞着聲音說:
“有些東西我們輸不起,但是,你可以輸掉我。”
“只不過是幾年光景,你一定可以忘了我的,只是時間的問題。”
丁宇恆顫抖着聲音,哽咽地說:
“我輸不起的,就是你。”
“不。”
肖楠推開丁宇恆。
“你要回到你爸媽的身邊。”
“重新開始,重新做你的丁宇恆。”
“一切都回到原點,好不好?”
肖楠懇求地看着丁宇恆,把丁宇恆戳得心痛。
肖楠低下頭去,一聲聲地抽泣。
“只是我們,太年輕了。”
肖楠想,他們之間還是算了吧。
一場因爲年輕,而導致的錯亂糾葛。
愛情本就是奢侈的東西,而自己和丁宇恆的,就更加奢侈了。
得不到,不如就算了吧。
丁宇恆終於哭了起來,哭出了聲音來。
丁爸爸看着兩人,伸手便一把拉起丁宇恆。
這回丁宇恆沒有掙扎,像是死了般,隨便丁爸爸怎麼着。
至於肖楠。
丁爸爸冷冷地說:
“這件事我就不告訴你爸媽了。”
“想想你那可憐的媽媽,和你那在外面風吹日曬的爸爸,你一定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不要再做什麼不孝的事了。”
肖楠痛哭着,這番話比什麼都能刺痛到肖楠的心坎裡。
丁爸爸拖着丁宇恆回了房間,丁媽媽也跟了過去。
肖楠坐在地上哭着,感覺丁媽媽在自己的前面停了一下,再走去。
想必丁媽媽一定是對自己失望極了。
最後,就只剩下肖楠一個人坐在外面,斷斷續續地哭着,直到哭幹了眼淚,哭啞了聲音。
肖楠渾渾噩噩地站起身來,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頭倒在了牀上。
過了一會兒,聽見外面傳來東西砸碎的聲音,和丁媽媽哭泣的聲音。
丁爸爸在怒吼,唯獨聽不到丁宇恆的聲音。
肖楠蜷縮着身體,知道今天是自己親手殺死了丁宇恆。
也殺死了自己。
丁爸爸和丁媽媽決定送丁宇恆出國,讓丁宇恆離開這個地方。
忘了一個叫肖楠的男孩子。
重新做人,回到正軌。
丁宇恆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怔怔地發着呆。
無論怎麼樣,都沒什麼區別。
而肖爸爸和肖媽媽則是一無所知,那天的事就像是一個秘密一樣,被深深埋進了土裡,永遠塵封起來。
丁媽媽重新幫肖楠和肖媽媽找了個住處,一切都這樣進行着。
在這最後一個夏天,最後一個暑假。
肖楠最後望了一眼生命中深深存在過的那個人,深深望了一眼那大樹旁邊的房子,什麼牽掛的東西都沒有帶走,一同自己的心。
肖楠用完了這輩子所有的最後,然後提着行李,和肖媽媽離開了這裡。
再也不會有一個叫做丁宇恆的人陪在自己的身邊了。
再也不會有一個叫做丁宇恆的人愛着自己的全部了。
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人,彎着笑眼,喊自己老婆。
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人,抱着自己,無盡地纏綿。
最後,我們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