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徐,不是的…」宣素秋見徐滄捂住胸口,一向鐵一般的男人眼中竟是她從未見過的淚光閃閃,一顆心不由也是撕裂般地痛。
她「撲通」一聲跪下來,淚如雨下道:「徐,在小宣心中,您實在是天下間最聰明,最睿智,最頂天立地的男人,小宣信您,尤勝過信自己。可是這件事,即便是您,也沒有辦法幫小宣,所以我只能鋌而走險。小宣知道瞞不過徐,也不想浪費您的精力,所以主動投案,徐,能得你判小宣死罪,小宣死而無憾了。」
她說着就猛地磕下頭去,然而只磕了一個頭,就被徐滄拽起,男人眼中的淚水終於流淌下來,他抓着宣素秋的胳膊,一個身子在瑟瑟發抖,喃喃道:「你說主動投案,你讓我將你抓去牢裡,讓我叛你死罪,小宣,你…你可知道?你這字字句句,都是在割徐的肉,剜徐的心,你…你這哪裡是讓我判你死罪?你分明是要判徐的死罪;你的仇人哪裡是那三個紈絝?你的仇人是徐,你是在向徐復仇,此時此刻,這全天下,再不會有比我更痛苦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啊?」
「徐,對不起!對不起!」
宣素秋捂住臉,在這一刻,她終於嚐到了悔恨的滋味,不是悔恨自己爲母親報仇,而是悔恨自己進京,悔恨自己和徐滄相識相知: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爲什麼還要和徐走的這麼近?爲什麼要貪戀他給的了撐着就去把三個敗類的給切了的,這樣的手法,那必須是和三人有血海深仇纔會做出來,他的小宣是那樣純真善良,所以這件事肯定是三個敗類的錯,絕對的,他現在不是要徇私,他只是要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解決之道,至於將來的判罰,他不會出面,這件案子到時候交給刑部就行了。
徐滄其實也是強逼着自己冷靜下來,發生了這種事,怎不由他心亂如麻?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因此而化爲泡影,然而這些和小宣的身家性命相比,完全就是微不足道了。
「徐…」宣素秋淚眼朦朧地看着他,卻是緊緊咬着嘴脣,態度不言自明。
徐滄索性也不和她多說,這丫頭能半夜偷溜出去把三個人那話兒給割了,可見性子是多麼的烈,她若是下定決心不肯說實話,恐怕除非自己以死相逼,不然是別想聽到了。
不過眼下顯然還不到以死相逼的程度,宣仁鄉不就在這裡坐着呢嗎?就不信他能眼睜睜看着女兒送死,也不肯說出實情。
果然,在看到徐滄轉向自己後,宣仁鄉便嘆了口氣,輕聲道:「徐大人,這孩子…是爲了給她母親報仇。」
「爲母報仇?」
徐滄精神一振,他就知道宣素秋天真爛漫,善良單純,絕不是狠辣之人,如果是爲了母親報仇的話,那這番行爲就可以理解了。最起碼,雖然李王劉三家勢力不小,此事要想善了天難地難,但總算有這麼個藉口,那宣素秋看似必死無疑的結局就透了一點點曙光進來。
律法不外乎人情,這是古代爲官者的普遍心態。有的人利用這一點徇私枉法,也有人利用這一點做出公平合理的判決。
徐滄身爲大理寺少卿,素日裡執法甚嚴,卻也從不死搬硬套。從前有一個少年殺父案,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多少人指責少年大逆不道,但徐滄走訪後發現是其父不仁,動輒虐待妻兒,甚至屢次對妻兒露出殺機,最後是在一次對妻兒的拳打腳踢中,逼得兒子忍無可忍殺他,所以他判了少年五年監禁,並沒有按照律法判他凌遲,這就是情與法的結合,雖然一些衛道士對此判決十分不滿,但民間百姓卻無不是拍手叫好。
因此如今一聽說宣素秋是爲母報仇,徐滄心中立刻就有了定計,連忙對宣仁鄉道:「還請伯父詳細說明來龍去脈,待我定奪。」
「父親不要說。」
宣素秋急了,正要上前阻止宣仁鄉開口,就見徐滄猛地轉過身來,厲聲道:「住口。你自己不想活,我還想讓你活,你不珍惜自己性命,我還想珍惜我心心念念呵護愛慕着的小宣的性命。你已經把事情做了出來,我阻止不了,難道還不許我補救麼?你不信我,但我卻相信我自己。若這案子真有隱情,我便是拼盡一切,也要爲你求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