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清不再看李霄,收起寶劍,對着護衛們擺擺手。
護衛們頓時押了李霄和跟隨他來滎陽鄭氏的絕命李家的人下去嚴加看管了。
李霄和絕命李家的人即便再惱極恨極,也拿李沐清全無辦法,只能受他鉗制,任李霄和絕命李家的人誰也沒想到,李沐清竟然這般驀然狠訣地對他們出手。
一番血腥風波後,滎陽鄭氏整座府宅陷入一片死寂中。
李沐清彎身,撿起地上的李霄扔下的天絕劍,親自走上前,揮着天絕劍地砍挖機關之處。
天絕劍不愧是寶劍,砍挖之處,玄鐵碎石盡碎。
護衛們圍在李沐清的周圍,越往下挖,越是心涼,裡面,碰不到玄鐵鑄造的完整的柱牆,全是碎塊和碎屑,堆積着,一直埋入地下。
別說是謝芳華一介柔弱的女子,就算是金桐鐵器打造的鐵人,也擱不住如此轟塌砸陷。
若是這般情況,裡面的人怎麼可能不死?怕是不止死,早被砸成爛泥了。
可是李沐清不停手,依舊往下挖,護衛們也不停住,都跟着他一起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火熱地照下,不知不覺,已近午時。
李沐清的雙手已經被寶劍的劍柄磨出血泡,護衛們的雙手也磨成了血痕,火熱的陽光能把人烤化,滎陽鄭氏會客廳絕命機關所建之處,已經被挖下十米有餘。
從地皮到地下十米,就如挖了一個天井深坑,可是,依舊看不見機關暗道的底。
小橙子終於醒過來,見李沐清搖搖欲倒,但還咬着牙挖,他從地上爬起來,跑上前,一把奪過李沐清手中的天絕劍,“李大人,我來挖。”
李沐清手中的劍脫手,身子晃了一下,勉強站穩。
小橙子狠命地挖了起來。
從李沐清回到滎陽城,進了滎陽鄭氏府宅,府宅的大門一直開着,外面有好奇的百姓們圍攏來,向裡面張望,見到裡面的情形,都又驚又駭。
百姓們不由得相信,忠勇侯府小姐英親王府小王妃看來是真的死了。
從最初謠言傳言懷疑真假的消息,到漸漸地,百姓們都相信了,一時間,整個滎陽城,死一般地沉寂。
有的百姓們在家中自發地弔唁。
都想着,果然是紅顏薄命。
謝芳華睡醒一覺後,已經是午後,她恢復了些精神,起了牀,走出屋外。
快到立秋了,夏季的最後一個尾巴,像是要把熱量全部地倒出來。午後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火一般地烤。
謝芳華剛打開房門,侍畫、侍墨靠在外間的榻上歇着,沒敢睡覺,稍有動靜,二人立即醒過來,齊齊下了塌,看着她問,“小姐,您醒了?”
謝芳華看着二人,倆人眼圈下都是青影,氣色十分差,她不忍地道,“你們兩個守着我做什麼?怎麼不回房裡去睡?”
二人搖搖頭,“不守着小姐,奴婢二人不放心。”
謝芳華嘆了口氣,看來昨日的事情是將她們嚇壞了。她問,“秦錚還沒回來?”
二人搖搖頭,“小王爺從走後,一直沒回來,也沒傳信回來。”
“如今外面是個什麼情形?”謝芳華又問。
二人又搖搖頭,“奴婢二人守着小姐,沒去打探,暗衛們都留在滎陽城了,沒人傳消息。”
“這別樁的管家呢?去喊他來。”謝芳華出了房門,站在門口,懶洋洋地靠着門框,看着院外,這裡一片安靜。
侍畫應了一聲,立即去了。
不多時,管家隨着侍畫走進來,連忙給謝芳華見禮,“小王妃,午飯已經做好了,就等着您醒來呢,老奴這就吩咐人給您端來。”
“午飯不急,我先問你,如今外面是什麼情況?”謝芳華問道。
管家立即回話,“如今整個滎陽城內流傳着小王妃死了的消息,百姓們似乎都信了,右相府的李沐清大人從絕命李家折返回了滎陽城,據說是氣怒之下,拿下了絕命李家的家主李霄和跟隨李霄而來滎陽城的人,如今帶着人在挖絕命機關呢。”
謝芳華一怔,“李沐清拿下了絕命李家的人?”
“是,絕命李家來的所有人都拿下了。”管家道。
謝芳華凝眉沉思,想了片刻,又道,“秦錚和鄭孝揚有消息傳來嗎?”
管家搖搖頭,“沒有消息。”
“除了滎陽城內,外面有什麼消息?”謝芳華又問。
管家道,“方圓百里,都漸漸傳開了小王妃死的消息,不少百姓們都十分痛心。其餘的,老奴倒是再沒發現有什麼動靜,百里內,除了小王妃死的消息外,都甚是平靜。”
謝芳華點點頭,“李沐清情形可好?”
管家道,“聽說李大人十分不好,親手在挖機關,雙手都是血。”
謝芳華聞言一陣沉默,想着既然是李沐清動手拿下了絕命李家的人,那麼,他是否已經查出絕命李家當真是與滎陽鄭氏勾肩搭背出賣南秦?所以纔出手拿下?是看破了侍畫、侍墨假扮?還是根本就以爲她死了,所以帶着人挖絕命李家佈置的機關?
那機關何等的深,被摧毀成何等的樣子,邁入地下怕是數十米,他帶着人,要挖多久?
既然是情形十分不好,難道是沒看破侍畫、侍墨的替身,真以爲她死在了機關下?
半響,她聽音有些起伏情緒地道,“李沐清何等聰明。”頓了頓,又嘆了口氣道,“怕是再聰明的人,也是當局者迷。”話落,又對管家道,“你派人去給他傳個信吧。”
管家看着她,“小王妃請吩咐。”
謝芳華擡眼看了一眼天色,又猶豫躊躇片刻,最終,還是搖頭,擺擺手,“算了,時間還早,如今怕正是關鍵的時候,小不忍則亂大謀。”話落,吩咐道,“將飯菜端來吧。”
管家見她沒什麼吩咐,點點頭,連忙去了。
不多時,飯菜端來,謝芳華沒什麼胃口地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窩去了榻上。
侍畫、侍墨一直在旁邊陪着她。
她回收不將二人趕去休息,二人死活不去,說等小王爺回來,她無奈,只能任由了她們。
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時分。
太陽落下山去,秦錚還沒回來,外面卻傳出來了一記震驚方圓百里的消息。
絕命李家被皇上下旨,帶着官兵抄了,男女老少,一共四百三十二口。
男子,無論年少和年長,當即,斬立決。
女子,一律收押,是流放,還是發賣青樓,等待處置。
除了絕命李家的嫡系,還有旁支子孫,一律不曾倖免。
這一則消息,可謂是在小王妃被絕命機關害死,李沐清怒極痛極之下出手拿下了絕命李家的家主和絕命李家的人外,又一則震動悚然的驚聞。
百姓們齊齊駭然。
管家一得到消息,立馬前來稟報謝芳華知曉。
謝芳華鬆了一口氣地道,“看來這是秦錚的手筆,他目前應該在絕命李家。”
只有秦錚,才能借秦鈺的皇權和命令,一舉斬殺拿下絕命李家。秦鈺在南秦京城,被鄭孝揚封鎖三百里地內的消息,不可能傳回京城,如今怕是都沒得到,怎麼可能下命令?
他一定是查到了絕命李家和滎陽鄭氏一樣,是北齊的暗樁?
秦錚和鄭孝揚掉入絕命機關,若沒有她後來掉進去,得絕線生機,他們三人得以出來的話,沒有那一線生機,他們三人都會死在裡面。
秦錚如何會不怒不對絕命李家狠?
他沒牽扯絕命李家的九族,一起株連,對絕命李家來說就是輕的。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謝芳華又問。
管家搖搖頭,“除了這個,還有剛剛我家二公子派人傳回話來問您是否安好,老奴回話了,說您一切安好。再沒別的了。”
謝芳華點點頭,“我知道了,派人時刻注意着外面的動靜。”
管家頷首,去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管家又匆匆跑來,臉色十分之不好看,“小王妃,有一封信給您的。”
“什麼信?秦錚傳回來的信?”謝芳華立即問。
管家搖搖頭,將一枚飛鏢和一塊玉佩,以及飛鏢上訂着的信遞給謝芳華,“沒有署名,不知是什麼人來的信。還有這塊玉佩。信是給您的。”
謝芳華看到那塊玉佩,一怔,立即伸手拿過來,仔細看了一眼,又立即去看向那封信。
這一看,臉色比管家的臉色還難看。
只見,上面寫着,“謝芳華,今日夜子時之前,來鳳陽城的東隱寺。若是你屆時不來,就等着九泉之下去見這玉佩的主人的吧。”
只這一句話。
可是謝芳華大腦轟地一聲。
因爲這玉佩的主人是謝雲瀾,這玉佩是謝雲瀾兩世都沒離開過身的貼身之物。
她仔細辨認了,的確是他的玉佩無疑?
聯想到趙柯的死,雲瀾哥哥身上的焚心之毒,到底是誰鉗制住了他,以他的性命要挾她去?
鳳陽城距離這滎陽城兩百里地。
她必須即刻啓程,還必須快馬加鞭,子時之前,方能趕到。
這人顯然是知道她沒死。
她一時間大腦雖然轟鳴,但心智卻未亂,盯着管家凌厲地問,“這信是哪裡來的?送信的人呢?”
管家立即慚愧地道,“回小王妃,信是釘在府外的門匾上,守門的人聽到外面叮地一聲的動靜,立即打開門去看,便看到了這封信,沒看到什麼人。老奴趕去時,又派人立即私下去查了,方圓五里,都沒什麼蹤跡,看來送信之人是個武功高手,這飛鏢按照門匾上被訂的力度,不下在十米之外發的。”
謝芳華抿脣,不再言語。
“小王妃,這玉佩……”管家看着謝芳華,試探地問,“這玉佩的主人,是不是對您很是重要?否則有人拿這個來威脅您?”
謝芳華點頭,“這是謝雲瀾的玉佩。”
“謝氏米糧的雲瀾公子?”管家一驚。
謝芳華點頭。
管家看着謝芳華,立即道,“小王妃,小王爺如今若是正在絕命李家,距離這裡三百里地,鳳陽城距離這裡兩百里地,若是現在給小王爺送信,小王爺也決計趕不回來。小王爺臨走時珍重地交代奴才了,讓奴才務必照看好您。您如今身子這般虛弱,斷然不能自己離開。”
謝芳華不語。
侍畫立即道,“小姐,管家說得對,小王爺如今在絕命李家,肯定趕不回來,即便子時之前回來,也趕不去鳳陽城,您可千萬不能自己去。這送信之人,明顯就是個圈套。想要引小姐去,趁機殺您。您如今身體這麼差,若是誰對付您,你可沒有還手之力。而且,咱們身邊目前沒有護衛,都派去所用了。” wWW☢тт kān☢¢O
謝芳華依舊不語。
侍墨也立即道,“小姐,您和小王爺好不容易見面了,您若是再出事兒,小王爺和您夫妻一體,也定然承受不住。這背後之人好毒的心思,拿雲瀾公子來威脅你,顯然就是要殺您。您想想,雲瀾公子對您也是極好的,若是您真是不顧自己,拿自己去換他,他即便被救了,焉能開心?”
謝芳華擡眼,看向三人,三人都一臉緊張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她什麼也不顧地衝去鳳陽城。
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搖搖頭,“我沒說要去。”
三人面色頓時一鬆。
謝芳華看向窗外,太陽落山後,夜幕落下,沉沉昏暗,她目光幽幽,似乎透過窗外,看向遠方,“我已經和秦錚說好,他去哪裡,我去哪裡,以後再也不分開。他走時讓我等他回來,我就在這裡等他,哪裡也不去。”
三人點點頭。
謝芳華又道,“雲瀾哥哥與我血脈有着淵源,他死,我怕是也不得好。可是,這是我嫁給秦錚前,就決定的事兒,哪怕是死,我也選秦錚。即便對雲瀾哥哥有愧,但也只能這樣了。大不了,我和秦錚陪着他一起死也就是了,鳳陽城,我自然不會去的。”
三人都看着她,只覺得她人坐在那裡,雖然柔弱輕盈,但是身上卻籠罩着極重的陰雲。
侍畫恨恨地怒道,“到底是什麼人?小王爺和二公子都將滎陽城三百里地內封鎖消息掌控至此了,還有人竟然知道您沒死,跑到這裡來耍手段,引您出去,太可恨了。”
謝芳華心神頓時一醒,“這封信是在絕命李家被秦錚拿下的消息傳來滎陽城後,才隨後而來的。也就是說,這人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沒死,而是後來方知。換句話說,這玉佩,定然是一早就被人拿在了手裡,得到了的。”
侍墨眼睛一亮,“小姐您是說,雲瀾公子興許沒在那人手中,不會出事兒?”
謝芳華搖頭,“在沒在那人手中,論斷不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人定然一直就在滎陽城內方圓之處,知道絕命李家被秦錚拿下,消息傳來後,拿着雲瀾哥哥的玉佩引我,這短短時間,不可能與鳳陽城來往傳信的。”話落,她眯起眼睛,“除非,立即往鳳陽城傳信,讓那裡的人,子時前,準備等我入局。”
侍畫立即道,“小姐,三百里地內的消息都封鎖,絕命李家在東南方向,鳳陽城在西北方向,這兩個方向,卻都是在鳳陽城三百里地之內。是否您即便人不去,但可以掌控?”
“對。”謝芳華點頭,對管家吩咐道,“你將這封信的消息,給鄭孝揚傳去,讓他來辦。”
管家立即接過去,對謝芳華道,“老奴能最快的時間將這封信傳到二公子手中,小王妃放心吧。”
謝芳華頷首。
管家立即拿着信去了。
一盞茶後,管家回來,稟告謝芳華,信已經傳出去了。
謝芳華便在房中等消息。
半個時辰後,鄭孝揚派人傳回來消息,說知道了,他這就來安排,讓她放心。又說方圓三百里地之內,無論是天山飛的,還是地上跑的,亦或者是水裡遊的,只要不是如她一般,會旁門左道的術法,一旦哪裡有動靜,他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