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地處魯西平原的大高村成了人們注目的焦點。先是一個乞丐,夜裡被兇猛的動物咬破喉嚨而死,幾天後,村主任高善文也橫屍村頭。一個乞丐死了,沒人注意,但村主任死了可不是小事。一時間,大車小車排滿村頭,光警察就來了十多個。根據現場留下的動物腳印分析,人們大吃一驚,“殺人犯”竟是一隻老虎!
市刑警大隊隊長謝強感覺事態嚴重,一面佈置保護現場,一面向市裡作了彙報。市委迅速做出反應,爲確保人民羣衆的生命安全,不惜一切代價緝拿兇犯。
大高村地處黃河故道,土質不是太好,所以大部分種得都是毛白楊。要在別的地方說藏有老虎,人們會笑你癡人說夢;但這裡卻有可能。白楊林一眼望不到邊,莫說一隻老虎,十隻八隻的竄進林裡,也不容易找。前段時間,泰山上不是說看見老虎了嗎?莫非跑這兒來了?村民越想越害怕,晚上誰也不敢出大門半步。
但人們把白楊林搜了個底朝天,莫說老虎影子,連老虎糞都沒看見一粒。
回到市刑警大隊,謝強連夜召開碰頭會,分析案情。幻燈片放着一個個現場拍攝的鏡頭,謝強示意把“兇犯”的腳印定格、放大,又放了一個從動物園拍來的老虎腳印,分析道:“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個老虎腳印,但從腳印的深度分析,又不像是老虎。因爲成年虎的體重大約在一百五十公斤左右,而這個動物體重大約只有六七十公斤。”人們點頭稱是。謝強又說:“我有一個大膽的推測,這個行兇的動物應該是一條體型較大的狼狗。”有人問:“要是狼狗的話,那腳印爲什麼是老虎印?”謝強說:“等我們解開這個謎底的時候,就是破案的時候。好,今天的會就到這裡,明天,重點清查大高村周圍方圓十里的狼狗情況。”
第二天傍晚,各村調查的情況反饋回來了。大高村周圍方圓十里共有狗二百一十一條,但除了大高村的高二傻有一條大狼狗外,其餘的都是被村民稱爲“笨狗”的家狗。於是,高二傻成爲重點懷疑對象。高二傻今年五十多歲,由於家貧,至今光棍一條,連住房都沒有,一個人住在村西一里多的白楊林中。他雖然貧窮,但卻養了一條大狼狗,平時沒事就帶着狼狗追兔子。村支書高忠信說,這人生性怪僻,很少與人交往,好像沒有殺人動機。謝強說:“你去高二傻家看看,順便帶點狗身上的東西回來。注意不要打草驚蛇。”高忠信答應了一聲,剛想出門,一條大狼狗噌地一聲竄進屋來,舌頭伸出老長,虎視眈眈地望着屋裡的人。這時,只聽屋外一聲大喝:“黑炭,別胡鬧!”一個穿着邋遢的人大步邁進屋來。高忠信一看,正是高二傻。
高忠信說:“高二傻,你來幹什麼?不知道正在開會嗎?”高二傻說:“不知道就不來了。”高忠信說:“有屁快放,警察同志還有正事。”高二傻看了看謝強問:“你是領導?”見謝強點點頭,高
二傻說:“剛纔小三子給我說,你們懷疑我家黑炭殺的人,還說還要拿什麼‘敵敵畏’鑑定?”衆人鬨堂大笑。高忠信說:“什麼‘敵敵畏’,是DNA!”高二傻說:“不管是什麼,你們快點,別耽誤我逮兔子。”高忠信說:“你以爲這是感冒打針啊?這DNA鑑定要去省城做。好了,你留下一撮狗毛就行了。”
幾天後,鑑定結果出來了,“黑炭”並不是殺人“兇手”。
以前所有的假設全都沒有了意義,謝強把自己關在屋裡,煙霧繚繞中苦苦思索了一個晚上,還是理不出一個頭緒。莫非……?想到這裡,謝強突然眼前一亮……
第二天,高二傻還沒有起牀,高忠信就來叫他,說縣醫院組織了一次愛心檢查,給貧困戶免費檢查身體。高二傻就跟着高忠信上了汽車。等他們剛一走遠,一輛警車就開到高二傻的小屋前,車門一開,一條警犬就敏捷地跳下車,一路嗅着往小屋裡走。蹲在門口的“黑炭”見來者不善,狂吠着撲上來,兩條狼狗咬做一團。黑炭畢竟不是警犬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敗下陣來,哀叫着退到屋裡。警犬緊跟着進了屋,把“黑炭”逼到牀底下。但不管警犬作出多麼嚇人的姿態,“黑炭”就是不出來,還一個勁地在地上扒土。謝強命令警犬趕開“黑炭”,移走高二傻的破牀,在“黑炭”剛纔扒土的地方,露出一塊木板。掀開木板,一個洞口露了出來。警犬一看,“噌”地一下躍進洞裡,洞裡隨即想起了兩條狗的撕咬聲。
幾分鐘後,警犬從洞裡拽出一條奄奄一息的狼狗,大家一看,這條狗跟“黑炭”長得一模一樣。
再說高二傻想喜滋滋地準備免費檢查,但下了車一看卻是公安局。謝強隨後也趕到了。審訊室裡,謝強坐在桌子後面,眼睛像秋後的蚊子一樣,死死盯住高二傻,直到高二傻不敢和他對視,謝強才冷不丁地問道:“說吧,誰是兩條狼狗的主人?”這句話,不僅高二傻感到奇怪,連屋裡的警察都是一愣。心說,謝強這不着天不着地的話,是什麼意思呢?高二傻下意識地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狗不是我的。”說完,高二傻才知道走了嘴,但爲時已晚。謝強慢慢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走到高二傻跟前說:“我不僅知道狗的主人不是你,而且知道你已抱定決心要坐牢了。”這句話,無異於驚天一個霹雷,高二傻哆嗦了一下,但隨即強作鎮定,不再說話。
謝強說:“你不說也可以,但你要想清楚,兩條人命在你手上,你犯的是死罪!都快要死的人了,還有什麼顧慮呢?”一聽“死”字,高二傻脫口而出:“不對,沈曉強說了,頂多判三年五年的……”此話一出,高二傻知道說漏嘴了,但已無可挽回。再加上謝強強大的政策攻勢,高二傻交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正如謝強所說,高二傻真不是狗的主人,狗的真正主人是在鄉里開飯店的沈曉強。沈曉強在鄉里開飯店,卻不讓妻子
薛鴻梅到鄉里。後來薛鴻梅才聽說,原來,沈曉強和一個叫荷花的服務員有一腿,薛鴻梅就到飯店裡哭鬧,結果被沈曉強打了一頓。從此,薛鴻梅破罐子破摔,和村主任高善文勾搭成奸。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件事,沈曉強很快就知道了。但在農村,村主任一般都是當地一霸,沈曉強也對高善文奈何不得,但戴“綠帽子”卻不是一件舒坦的事,前思後想,沈曉強就想殺掉高善文,以解心頭之恨。他查閱了大量的法律書籍,終於想到一條自認爲天衣無縫的謀殺方案。他先買了兩條狼狗兄弟,以沒地方飼養爲理由,託付高二傻給他養着。並說,政府不讓一家養兩條狼狗,就給了高二傻幾百元錢,讓高二傻挖了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地洞。高二傻本來一生貧寒,被人看不起,現在有了兩條大狼狗,虛榮心一膨脹,就按沈曉強交待的,說狗是自己的。但有了狗,卻不等於謀殺成功。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高善文,必須運用前無古人的作案方法。一天,一個東北客來他飯店裡,問他要不要虎鞭。虎鞭沒要成,卻讓他心頭一亮。他問那個東北人,能不能弄到老虎爪。那人說可以。於是,二人說好價錢,一個月後,四條老虎小腿送到沈曉強的店裡。沈曉強將老虎腿的骨和肉去掉,只剩下皮和爪子,做成一副“虎靴”,加工後穿在狗的四肢上。當夜深人靜時,沈曉強就帶着狗在林子裡訓練撲殺技能,只到狗能自如地穿着“虎靴”上竄下跳。
一天深夜,沈曉強對高二傻說了自己的想法,並許諾事成後讓老婆和高二傻睡覺。條件是,如果事發,由高二傻頂替沈曉強去坐牢。高二傻開始害怕,沈曉強說:“事成後,將那條狼狗殺掉。到時,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還怕什麼?”高二傻想了半天,最終還是經不住女人的誘惑,就答應下來。高二傻原以爲真像沈曉強所說的,頂多判個三年五年的,一聽要判死刑,以前所有的承諾都成了泡影,一害怕,將所有的事都講了出來。
在筆錄上按上自己的手印,高二傻擡頭看看謝強,怯生生地問:“我弄不明白,你怎麼知道狗的主人不是我?這些年,村裡可是沒有一個人懷疑。”
“這簡單。”謝強點上一支菸,深吸了一口說:“像你這樣的家庭,根本養不起狼狗。誰都知道,要想狼狗膘肥體壯,離不了肉。而你自己都吃了上頓沒下頓,哪來的錢買肉?”
“可現場留下的是老虎印,你怎麼斷定是狗不是虎?”高二傻又問。
“雖然沈曉強安排得似乎天衣無縫,但他忽略了一個致命的細節,那就是老虎的體重和狗的體重相差太遠。”
“那你又怎麼知道是兩條狗呢?”
謝強笑了,說了一句讓高二傻大失所望的話。謝強說:“這是根據案情的發展,做出的一個推理。要知道,這可是我們警察的基本功啊。”
【發表於《古今故事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