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道在酒店的專屬套房。
金嘆開門見山,“在這種時候還爲我的事來找你,對不起了。是關於股東大會的。”
沉默許久,崔英道問,“你父親的罷免提案,被提交了嗎?”
“嗯。”
“理事長嗎?”
“嗯。”
崔英道面無表情,“這沒媽媽和媽媽太多都是問題啊。”
金嘆不願意多說此事,他今天來的目的,是爲了爭取崔英道手中的投票權,“幫幫我吧,雖然我們算不上朋友,但這件事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現在就報答吧。”崔英道說,“一直以來,我說過那些傷害你母親的話,就算用這個補償你好了。”
在和媽媽相認之前,他要問爲過去的所作所爲補償。因爲沒有媽媽就惡言重傷金嘆的母親,現在看來,是多麼的幼稚。
不僅僅是爲了補償金嘆,也是爲了媽媽。
“你不必親自過來,只要通過律師把委託書送來就好了。”從小做了那麼多年朋友,金嘆深知崔英道的本性,早在他被爸爸關起來崔英道幫他逃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就兩清了。
過去的事情不再說誰多誰錯,崔英道並沒有錯,不需要補償任何人。這一次,金嘆需要崔英道的幫助。
“伯父呢,還好嗎?”雖然對金會長沒什麼好感,但終究是長輩,問候一聲也在情理之中。
“你就擔心你自己吧。”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卻還替別人擔心,以前的崔英道死掉了一大半啊。
“擔心你還這麼多廢話。”
金嘆無語了,“謝謝你。”
受不了金嘆這樣的神情,崔英道起身,“走吧,我要去洗碗了。”
“洗碗?”金嘆吃了一驚。
走了一半的崔英道停住腳,“我現在能做的事,也只有洗碗了。”
一個人無聊的時候孤單總會如影隨形,找點事情做能暫時撇開無聊,也能趁着這個機會想一些事情。
比如,什麼時候再去找媽媽。
心裡想着事情的崔英道隨手拿起一隻刀叉擦拭,一不小心左手中指被割開一道口子,還能怎麼辦,已經過了哭着向媽媽哭訴的年齡了,只能擰開水龍頭把血沖掉,接着洗碗。
在金元、金嘆、尹載鎬等人的努力下,爲金會長罷免提案召開的臨時大會上,以52%反對,44%贊成,4%棄權而告終。
劉Rachel在宙斯酒店門口碰到要出去的崔英道。
“聽說你幫助金嘆了,這可不像你一貫的風格啊,這樣幫助金嘆,可不是把車恩尚又往金嘆懷裡送了一步麼?”Rachel說話向來直來直去,有什麼從不藏着掖着,得罪了一些人的同時,也有人蠻欣賞她這樣的性格。
“那妹妹覺得哥哥我應該是什麼樣的風格?”崔英道三分調侃。
劉Rachel挑眉,“雖說經歷了一些事情一些人會變,但我想本質的東西是不會變的,就像你手裡捏着金嘆是庶子的那張牌,卻從沒想過要打出去一樣。你是想告訴我,對於車恩尚,你已經放下了嗎?”
“不然呢?”崔英道並不反駁。
“果然。”劉Rachel冷笑一聲,“就連你的心都被你這張美麗的臉蛋給坑了。”
“什麼意思?”
“還感覺不到嗎?”劉Rachel略帶嘲諷,“能輕言放棄就不是你的風格,不過看你的樣子倒像是真的放下了,所以,當初說喜歡車恩尚那些話,都是爲了和金嘆一爭高低才做出的愚蠢行爲,不是你真的有多麼喜歡車恩尚。”
“妹妹你很瞭解我呀!”崔英道咋咋嘴。
“我才懶得了解你。”劉Rachel沒心情理會他,“雖然和金嘆的對抗中你一直處於下風,不過這一次,你贏了。”
“贏了什麼?把金嘆的未婚妻贏回來了?妹妹你要跟哥哥來一場永不分手的藍色生死戀嗎?”
劉Rachel白他一眼,“你贏在有眼光有品位,也就金嘆纔看上車恩尚那種,沒錢又沒品,還沒有自知之明。”
聽到劉Rachel詆譭車恩尚的崔英道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反而心想到底是有多討厭車恩尚才讓劉Rachel到這個時候還說出這樣的話來。
“能從我這高傲的妹妹口裡聽到說我贏了還真是難得,不過哥哥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隨便這麼詆譭別人,尤其是在金嘆面前詆譭車恩尚,你是自尋死路。”
劉Rachel冷笑,“你覺得我們還能見面嗎?”
“世界趨於多元化的同時,地球更小了,何況是在首爾這麼個地方。相信哥哥,總歸會遇到的,萬一到時候被金嘆斥責了,別怨哥哥沒提醒你。”
說了這麼多,崔英道感覺最近做好人做得太多了,反倒有些不適應。
他無心糾纏於這麼沒營養的話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距離上次去咖啡店,已經有些日子了,現在他終於決定要邁出那一步了。
Taya說得對,爸爸已經不在了,再不相認,他就成孤兒了。
那條街並不長,他卻走了很久很久,能聽到每一步清晰的聲音。在拐角的地方猶豫了半個小時,不知何時從店裡飄來鋼琴的聲音,還是上次那首曲子。
聽到琴鍵發出的聲音,崔英道一鼓作氣走了出來,慢慢靠近。
店裡只要Taya在,柳京蘭心情就會發格外好,雖然這會店裡沒什麼人,伴隨着Taya那讓人舒心的琴聲,她小心翼翼地給花瓶裡的花換了水。
門響了一下。
以爲有客人來了的柳京蘭微笑着喊,“歡迎光臨。”
在看到進來人的時候,整個人都愣在那裡,一隻手還貼着瓶裡盛開的花。
眼淚立馬就下來了,她顫抖着聲音開口,“英道啊……”
崔英道一直低着頭,許久才說了一句,“您好。”
柳京蘭微微有些失落感,英道,已經不記得她了啊。
眼睛無處安放,只能看着英道的衣角,“過得,還好嗎?”
沒能忍住眼淚的崔英道泣不成聲,“不好。”
鋼琴曲緩緩流動,充滿整個咖啡店,像一股暖流,推着人想要往前走,人卻固執地不肯邁開步子。
柳京蘭一步一步靠近,終於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碰到英道的臉頰,伸手想要爲他拭掉眼淚。
最終手只能滑落,搭在英道的肩膀上,“都長得有這麼高了啊,我兒子,變得好帥啊。”
記得她離開的那一年,似乎還只是一個小孩子,稚嫩的臉上只有青澀。
終於,長大了啊。只可惜,他的成長,她作爲媽媽,並沒有參與。想到這裡,柳京蘭的眼淚越發不能收拾了。
“媽。”崔英道終於開口。
柳京蘭也泣不成聲,“嗯。”
在崔英道第二次叫出“媽”的時候,柳京蘭情緒失控,一下子撲到英道懷裡。
小時候她的懷抱能給英道溫暖,現在,兒子的懷抱已經足夠寬闊,能夠把媽媽緊緊地抱住了。可是她不在的這麼多日子,是誰緊緊地抱着英道呢?懷抱這麼寬,是爲了能抱住自己吧?
“媽媽,媽媽對不起你。”
崔英道一點一點抱住媽媽。
“對不起,沒能等你更久。我原打算很快就去看你的。可卻沒能去看你,對不起。”
崔英道抱得越來越緊,這是他盼了三年的、只有媽媽能給的溫暖。
他終於等到了。
琴聲就在這時慢慢停止,Taya緩緩起身,看着相擁而泣的這對母子,眼眶也微微有些發紅。
崔英道他,終於邁開了這一步。
不管假裝有多麼堅強的孩子,在媽媽面前,都會卸掉面具。
這出感人的母子相認過程中,她一直彈着《花的微笑》,眼角瞥到之前柳京蘭精心侍奉的瓶花。
果然,就連花都在微笑。
不想打斷母子相認,Taya悄悄從後面迂迴過去,輕輕拉開店門出去又輕輕合上。
這樣幸福的一刻,她來守護。
有客人要進門,被Taya攔下來。
“天還早,難道不做生意了嗎?”客人抱怨。
Taya示意客人小聲點,又指了指店裡,客人問,“是在表白嗎?”
“嗯。”Taya點點頭,“包場了,是兒子要跟媽媽表白的,所以耽誤您,很抱歉。”
“是這樣啊?沒事沒事!”客人大度地揮揮手,“跟媽媽表白,現在的孩子,總覺得父母給的不夠好,連一句‘辛苦’的話都聽不到。這樣的孩子,真是少見了,看樣子是在上高中吧?”
“是的。”Taya如實回答,“大叔您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下次?”想起什麼似的,大叔轉身向她揮手,“一定來。”
真是可愛的大叔呢,Taya心想,不過,還真的是有些冷。
每次有事跑出來的時候,她都忘記穿外套,只套着一件毛衣,進去拿肯定會吵到他們,只能忍着了。
兩隻手縮在毛衣袖子裡,還是很冷,想起崔英道教過的辦法,她雙手合掌,輕輕用嘴呵氣,是有暖和一些。
實在不行,再跺跺腳吧,也能暖和些。
那天晚上,所有要來喝咖啡的人,都會在店門前被一個穿着雪藍色高領毛衣、頭髮長長的、蹦蹦跳的女生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