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靠近一點。”我一手拉着童小顏，一隻手拉着薛琪，其他女生也緊緊依偎着，輕語在我們背後，我覺得安全多了。
這個遺蹟是后羿與東皇作戰的地方，輕語在那個時代就已經舉世聞名的神寵了。
洞裡面，最讓人議論紛紛的是騎着九頭龍和玉麒麟的兩個人，大家都在談論那兩個人有多強。
因爲他們的坐騎很強大。
不過相比於輕語，他們還排不上名號。
聽見其他人議論那兩個人的時候，我是真的有一點不耐煩，我自負。
可是我並沒有意識到我的強大是寄託在別人身上的。
通道很狹窄，我們小心翼翼地前行，這地方讓我想起方島上的樹洞，耳旁不時傳來女生的尖叫和痛苦的呻吟聲。
我們從黑暗之中走到光明裡，再經過黑暗，這跳通道，像是格子一樣，而在光明裡的時候，我看見懵懵懂懂的霧氣，照得每個人的臉龐都看不清楚了。
我甚至不知道左手抓住的是童小顏還是薛琪。
一開始我們並排着走，通道變狹窄以後，葉孤雲三人就走到了前面。
我腳步輕浮，與英昊的最後一戰，操控天蠍座的力量所受的傷還沒有完全好。
巫毒很快讓我眼前產生了恐怖的幻覺，我看見猙獰的面孔出現在我的面前，白心瑤、韓雲璃和陳靈兒。
看見她們，我身體一哆嗦。
她們的死亡都在我心裡留下過陰影，報仇了也完全解決不了問題。
我閉上眼睛，“啊…這…怎麼回事？”
我心裡暗暗納悶，在進入遺蹟之前我已經感覺到過心慌，不過現在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我不得不緊緊抓着她們的手。
“啊。”一聲尖利的叫聲最距離我最近的地方響起。
是妹妹的，我手裡突然發空，她憑空消失了。被一個奇怪的東西拉進了另外的空間。
“輕語。”我緊張地回頭，呼喚輕語的名字。但回頭以後，就失去了一切。另外一隻手也空了。
我腦袋暈眩着，所有人都不見了，我聽見有人在驚呼他們搶到了巫神符。
我突然驚醒，巫神符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爲什麼要來到這裡？
“我爲什麼要來到這裡。”一個深邃的聲音響徹四周，和我心裡的想法不謀而合。
眼前是白濛濛迷霧一樣的東西，我往上看，是如同夜空一樣深邃不可見底的地方，我已經不知道走到了多深的地方，只覺得壓力很大，應該已經到了遺蹟的中心。
這地方空空蕩蕩，地面鋪着彩色花紋反光的地盤，霧氣之中慢慢地顯現出一張人臉，像是宣紙上暈開的水墨人物畫，他走出霧氣，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不過他更像是虛幻的人物，格外的不真實。
他就是剛纔的說話人。
站在我面前，像是星辰一樣無比龐大。
我猜測他是上古人物。
心裡對他萬分恐懼。
“你在害怕。”他手伸到我面前，巨大的手掌中流淌過煙塵。
“你是誰？”
“你感到痛苦。”
“我……”
“恐懼和痛苦，都源於罪惡，每個人都有罪，自負、貪婪、好色、暴食、懶惰、嫉妒、暴怒。你覺得你犯下了什麼罪？”
他像是審判官一樣讓我感覺到厭惡，我想起在第五區的經歷。慢慢地我開始感覺到，這個人是很大的威脅，我必須殺了他。
再看看四周，我悄悄運轉道玄訣，然後體會星辰和我之間的力量關係，我本來想要確定所在的地方是神口遺蹟的最核心部分，但我發現這地方好像和剛纔的神口遺蹟不太一樣，所有的星辰都消失了，我再擡頭看外面黑暗的天空，才發覺，裡面空無一物，而儘管我運轉氣訣，卻並不能產生力量。
我的信仰，星辰，全部離我而去了。
像是所有的東西都幻滅掉。
而面前的煙塵一樣男人臉上掛着含義深刻的笑容。
他打開了一個盒子，我看見盒子裡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齒輪，無數個齒輪，正在緩緩的移動着。
他從盒子底下抽出一根數據線，不知道插到了什麼地方，就在我面前，一個巨大的屏幕閃爍着光芒出現了，裡面出現星辰旋轉的畫面，無數星星。
“自負，是你最大的罪惡，但不怪你，蠍子陰暗地想着自己是天下第一，剛好它操控了你。”
“我沒有……”我反駁到，雖然我的確很自負，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天下第一。
“你骨子裡的東西。就算不表露出來，卻已經變成罪惡，諸天星辰是不會眷顧自負的人的，你所得到的能力都來自於你的堅韌和勤奮，所以當你自負的時候，你就會痛苦。記得什麼時候是最痛苦的嗎？”
於我而言，最痛苦，是做不到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白心瑤的死，和薛琪的誓言，得不到，做不到，所以痛苦萬分。一切都來源於我的自負。
我心中顫抖。
男人說：“只是白心瑤而已，你不太重視的人，星辰對你真的很好了，爲了彌補你在受過的苦難中所展現出來的堅韌和勤奮。”
曾經受過的苦難，我想起我從來的事情，自小體弱，受人欺凌，只上到小學二年級就退學，不過我不服輸，我自己學認字，看書，學很多知識，所以後來我才能精於計算，對於數據格外敏感，也因此在戰鬥之中得到了很多便利。
進入一中學習之前，我並不是童小顏口中所說的廢物，我那時候不只是會認字，在數學和計算機方面，其實比很多高材生都厲害。
星辰之所以選中我，也因爲我的這些過往。
“你，是誰？”我問，對男人的身份越來越好奇了。
“聽我說完，可是一點點成就，你就開始得意忘性，被天狼星稍微稱讚一下，說你是天下最強的人，你竟然就敢做出那樣子自大的承諾。你記得那個承諾嗎？說出口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我快要忘了，我說給白心瑤的承諾，白心瑤死後，我偶爾會想起對她說過的話。但現在我已經忘了。
“殺死白心瑤，是在提醒你，不要自負，星辰只會賞賜謙卑的人。他們對你真好，只是殺死一個不重要的人。可是你啊，死性不改，所以纔會有更重要的人，一次一次的死亡，知道嗎？它們早就想要殺死薛琪了，但每次都想到你對薛琪的感情很真，害怕你一蹶不振，所以手下留情，只是讓他失憶，每一次都給你機會，讓她重新再愛上你。一次次對你縱容，終於造就了一個完美的自大狂，星辰結界創始人，天下第一，連皇帝都不做，要做控制皇帝的那個人，把所有喜歡的女人都放進後宮裡。幻城裡的世界多麼美好，唯一的痛苦，只是讓你得不到他，這已經是對你最大的眷顧了。”
屏幕上出現了星佑城的畫面，星辰結界一片一片地碎裂，無數流火墜入星佑城，蟄伏的妖獸，全部跑了出來衝向星佑城。
妖獸張開血盆大口，撕咬着星佑城的臣民。
我沉重地喘息，耳旁聽到自己恐懼的心跳聲，我知道屏幕裡的畫面正是此時此刻在發生的事情，星佑城被毀掉了，裡面的所有人都在遭受劫難。
星辰結界也毀掉了。
我已經不再那片土壤。
“這裡是紀宇文明的世界？”我看向男人。
男人說：“錯了，這裡是宇宙外，看清楚這個盒子。”他趴在盒子邊，用很細很細的鐵絲，小心翼翼地撥動那些齒輪。
“至於你在結界你的痛苦，只是來自於你的罪惡，本來你忍受着那種痛苦，就可以保護好那座幻城，偏偏你不明白，還要想着城外的所愛的人，薛琪和童小顏，家人…你早就該知道，那座幻城的代價就是要讓你拋棄他們。這下好了，把薛琪和你中間的障礙掃除掉，也親了妹妹。平衡被打破。這就是結局。”
屏幕上，妖獸衝進了我家裡，秦柔、白若惜、林菲菲、水雲燈。
她們跟在我身邊久了，也是一副不關心生死的麻木樣子，水雲燈和一頭裂天兕打架，我又看見了她狐狸的樣子，卻看見她被裂天兕，咬到脖子，雪白的毛髮上殷紅的血。
我腳下發軟，坐在了地上，心裡還想着報仇，很快秦柔、白若惜、林菲菲也都被衝進來的妖獸抓着，擰開脖子，直接吃掉。
那些吃人的妖獸，不吃人的頭，人頭被堆在牆角邊，堆成一座人頭山。
我呼吸越來越沉重，這裡的空氣，也和我需要呼吸的空氣不太一樣。
男人不時看看他的手錶，一面繼續挑動着盒子裡的齒輪，忽然我想到他在做什麼了。
“你住手。”我猛地站起來，撲到男人伸手，去抓到他的手。
“小心。”他也驚了一下，我就呆住了。
他離開那個盒子，咯咯地笑起來：“弄亂了，我也不記得該怎麼調整回去。”
我說：“結界碎裂，是你弄出來的，根本不是星辰的本意？”
他說：“星辰的本意？星辰沒有意識，他們只是追求平衡，你計算那麼多，其實最應該計算的，是你付出了什麼，然後收穫到什麼，一定要記住自己的罪惡，自負、好色、貪婪、懶惰、暴食、嫉妒、暴怒。你每犯下一宗罪惡，報應很快就會來到。知道我找你緣於那一宗罪惡嗎？”
我根本沒心情回答，我不過我在開始反思啊，我想我知道他是誰了。
我也看出，他眉宇間的痛苦，我也知道他痛苦的來源了。
我說：“自負。”
他說：“沒錯，是自負，但這一次不是噢，這一次是因爲，暴怒，你因爲憤怒殺死我的手下。所以我纔會讓你更痛苦一點，否則，幻城裡的人不用死。”
殺死他的手下，那就是英昊了，所以確定，他真的是天邪王，我不知道他怎麼來到這地方，怎麼找到了操控所有星辰的盒子。
但他很痛苦，是因爲他的自負，以爲自己可以操控諸天星辰。
“痛苦嗎？”他問我。
我說：“一點點。”
他皺起眉頭。“也許該把你扔在裡面，你體會更深刻一點，既然這樣的話，那還是這樣吧。”
他換着思維。
忽然邁開步子，大步向前走着，他走到那裡，霧氣就散開許多。他坐在了一張巨大的椅子上，招招手，很多人依次走進了這個空間，薛琪、童小顏、沐羽、沐芷。
“妹妹，薛琪。”我叫她們的名字，她們卻聽不見，我看見她們四個臉上都是迷茫的神情。
我能看見她們，和她們近在咫尺，但並不是一個空間。
沐羽沐芷二人四處看了看，很不耐煩，和童小顏吵了起來。
天邪王問：“那兩個女生很煩人是不是？”
我還沒回答，忽然沐羽沐芷二人的腦袋都活生生掉了下來，兩個人的身子倒在地上，腦袋則向球一樣滾到我腳邊，我伸出腳碰了一下，有觸感，真實的殺戮的感覺。
天邪王露出小孩一樣調皮的笑容，衝我吐吐舌頭。
我蹲下身子，伸手在沐羽流血的脖子邊摸了一下，粘熱的血熱，放在鼻子邊也能聞到很明顯的氣味。
“陸…陸飛。”沐羽不敢地叫着我的名字。
竟然還能說話，我腦袋裡立刻感嘆到：真是智能啊。
“我幫你解決了兩個麻煩。”天邪王說。
我說：“去你的。”
天邪王就笑，說看來我已經懂遊戲規則了。
我根本就不懂。
但很快他解釋了遊戲規則。
“當你得到你能力外的東西時候，一定要想，得到那個東西的代價是什麼。”
“哥哥。”童小顏突然衝出來抱着我。
又換成一個空間了，越來越真實。
她抱着我，然後看見了天邪王，“他是誰？”
我在他耳邊小聲說：“壞人。”
天邪王說：“小顏，你過來。”
童小顏愣了一下，死死地盯着天邪王。
我忽然想起十影人都是惡魔星的星辰之子，而童小顏的守護星也是惡魔星。
“父親。”童小顏靠近天邪王身邊，突然說出一個讓我絕望的稱呼。
天邪王，伸手撫摸她的臉龐。
“真乖。”天邪王像是牽寵物一樣牽着童小顏。
緊接着，薛琪也出來了。
“天狼星？”天邪王盯着薛琪，隨後又向薛琪伸出手，“過來。”
“不要過去。”我抓住了薛琪的衣袖。
“飛。”薛琪眼神純淨地看着我，這眼神是在那個夜晚，對我說我是最強的人的薛琪。
我想要抱住他。
但是薛琪轉眼看見天邪王，她不由自主地也走了過去。
天邪王用另外一隻手牽着薛琪。
他說：“你們現在可以死了。”
薛琪和童小顏都忽然像是沒有了意思，兩人一起咬舌自盡。
天邪王手一鬆開，她們就倒在地上。
我本來是很心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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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看見天邪王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就擺出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我說：“我知道你想要幹什麼了。”
他深深地吐息着說：“知道了啊。可是……”他手指發抖，比我更加害怕。
我說：“我要她們都活過來。”
天邪王把我請到裝齒輪的盒子面前。他說：“本來要把七個王爵一起找過來，不過我沒那麼多耐心。所以就你一個好了，誰讓你最好操控呢？”
我仔細地數每個齒輪的數目，腦子像是萬分複雜的計算機一樣計算着，這些齒輪控制星辰，星辰控制着命運，現在，所有世界的運轉都操控在我手裡。
我說：“我真的是第一王爵嗎？”
他說：“當然沒有，那些都是我控制的，我只是喜歡你的計算能力，要控制你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你自負，女人越多越好，你還真中計了。”
我說：“我的家庭？”
“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不過爲了讓你更覺得與衆不同的一點，才決定讓你當陳碩根的兒子。”
我心裡釋然地笑了笑，天邪王操控着星辰，控制着我的命運，他計算能力一般，沒能操控好陳家所有人的情緒，所以我在陳家永遠感覺不到家庭的氛圍，尤其是我媽的部分。
根本就不是我媽。
我說：“自負真的是罪惡嗎？”
他說：“好好地操控，我要她活過來。”
天邪王，喜歡一個死掉的女生，他不敢碰那個女生的部分，儘管巨大的星辰在他面前只是小小的齒輪，但是關於那個女生的一切他都不會計算。
我唯一的能力，不是氣息方面的天賦，不是隱修者，而是計算。
我對數據很敏感，算是天生聰慧的人，不過要理解星辰，知道星辰的運轉，幫助他操控星辰，必須要知道原理，氣息是知道原理最方便快捷的方法，所以他派遣童小顏累我的身邊，幫我變成一個強大的隱修者，讓我跟很多女生產生深刻的情感，並且將那些女生的命運和他的命運相連接。
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最後所有死掉的時候，我強烈的佔有慾望會讓我接受他的控制，最後幫他完成他想要的命運。
“看清楚了嗎？”
“需要一百三十七個小時。”我說。
他有些懷疑地看着我。
不過我並不理會他，認真盯着齒輪一點一點的旋轉，數不清的星辰，極其難以操控，這些齒輪是它們內在運轉的規律，經過總結後的命運。
這就是爲什麼，很多人的命運總是一樣的。
我埋頭計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在約定的時間後，我終於將一個調整方案，放到了天邪王面前。
“按照這個調整吧。”
像是煉藥的手續。
天邪王看了一遍，然後盯着我說：“你愛童小顏和薛琪嗎？”
我說：“你比我更清楚吧？”
他多疑、自負，工於心計。
卻深情款款，他以爲我和他是一樣的人。
也許我和他真的是一樣的人，可他並不知道，對他而言，情感可能是最重要的，可是對我而言，自由纔是最重要的，我絕對不會接受另外一個人的控制的。
他終於還是決定相信我，捏着命運的鐵絲，操控星辰的旋轉。
巨大的星辰第一次不再按照可以預知的軌跡運轉。
星辰上的人類，能看到無數億年來最奇特的天文景觀。
他們拍照留戀，卻不知道星辰的走位，會讓整個世界都完成一次巨大的轉變。
咔。
……
“二叔。”我睜開眼睛，用力地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二叔身體憔悴。
我說：“陸飛你醒了。”
我看着牆上的日曆，發了一下呆，我說：“二叔，今天是不是我們要搬新家？”
“新家？”二叔木訥地看着我，然後搖搖頭說：“唉，飛，我們男人是永遠不能靠女人的嘛，二叔如果搬到他家裡住，那就成吃人軟飯的小白臉了。要自己努力，你一定能做一個英雄。”
我說：“是啊。”
我身體嬌弱，連起牀都會困難。
英雄？我不敢做，給天邪王的方案，最終殺死了天邪王，沒有他的控制，童小顏不會靠近我，我更沒有機會進入一中學習，打不開天台的門，碰不到薛琪。
天邪王太自負了，他以爲我和他會一樣，因爲我和他出生的時候，天上的星辰方位剛好是一樣的，星辰給了他操控能力，給了我計算能力。
但是星辰的法則不會更改，七宗罪，一定會產生痛苦，他自負所以一定得死，我並沒有決定他的命運，是星辰運轉的法則決定的。
也許他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小心翼翼，在我身上，他徘徊了很久，最終才決定讓我出手。
我走到一中的門口，門衛攔着我不讓我進。
我在校門口的鐵欄杆邊，看見童小顏朝我走進。
她停在我面前，有些鄙視地看着我：“你想進來學習？”
我點點頭。
她說：“這裡不接受廢物。你就是個廢物，所以不要妄想進來。”
呃……
我心裡突然暴怒起來，天邪王死了，他手裡的盒子現在在我的房間裡，我擁有了他的能力。
廢物？
不想做廢物！
我咬牙切齒地看着童小顏，一字一句告訴她：“我不是。”
童小顏輕蔑地笑了一下，然後撿起一塊石頭，遠遠地彈在我身上，我身體被她彈飛了好遠，她哈哈哈地笑起來：“還說不是廢物？哈哈哈。”
我眼神冷冷地轉身回家，終於忍不住，拿出了那個裝滿齒輪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