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故鄉故人

終於聽到久違的呼喚,蘇青翊的眼淚更加洶涌澎湃。

“丫頭。”把阿黎緊緊勒在懷裡,他俯下身,被眼淚打溼的眼眶貼上阿黎的臉,涼涼的。阿黎流着淚,微笑着,雙手攀上蘇青翊的脖子,感受着重逢這一刻的喜悅。

不知道是因爲太開心了,還是蘇青翊抱得太用力,阿黎突然不停的咳嗽起來。阿黎咳得臉漲的通紅,反倒給原本蒼白的臉色添了一抹鮮活。

蘇青翊不知所措的看着阿黎,慌亂的給她順氣,緊張兮兮的問:“丫頭,你怎麼樣?怎麼會這樣呢?你好些了嗎?”失而復得,他將阿黎看的比什麼都重要,所以他不敢讓阿黎有一點意外。

慢慢平復下來的阿黎,失笑的看着蘇青翊:“還不是你勒的太緊,我都喘不上氣了。”

聽了阿黎的話,蘇青翊一臉尷尬。耳根微微泛紅,蘇青翊不好意思的說:“對、對不起,丫頭,我我是太高興了……對不起……”

阿黎擡手捂住他的嘴,清澈的眼眸裡不僅有感慨、喜悅,還有一腔深情。她幽幽的望着他,紅脣輕啓:“不要說對不起。”

蘇青翊覺得自己似乎被阿黎的眼睛捲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但是他心甘情願。

阿黎接着說:“青翊哥哥,我也,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彷彿受到了蠱惑一般,蘇青翊情不自禁的再次俯下身子,這次,他靠近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的脣。

像是怕驚嚇到她,他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在她脣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阿黎忽閃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掃過蘇青翊閉着的眼睛,癢癢的。

耳邊響起阿黎的輕笑,蘇青翊不自覺的彎起嘴角。

兩人正享受着這幸福的微妙時刻,阿黎卻又一次咳嗽起來。

蘇青翊眼裡是深深的擔憂:“丫頭,如果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我沒事的。”阿黎淺笑嫣然:“可能是受了兩次重傷,身子已經不大好了。反正,你也給我吃了西玉銀蓮,我很快就能好起來了,不是嗎?”

阿黎眼角眉梢都帶着蘇青翊再熟悉不過的狡黠,蘇青翊拿她沒辦法,只好無奈的長嘆一聲,笑:“你啊,什麼都知道。”

“我就是知道。”阿黎也笑。

那一瞬,兩人之間波光流轉,連外面林子裡鳥雀的叫聲,都輕快了許多。

因爲有聖玉護體,又有西玉銀蓮的特殊功效,當他們回到臨淄的時候,阿黎的身體也已經恢復了大半。

離家三年,雖然阿黎很想念便宜爹孃,但也覺得讓他們看到一臉倦容病態的自己不太好。因此阿黎先隨蘇青翊回了端王府,待她休息一下,梳洗打扮一番,再去拜見爹孃。

因爲路上的時候,蘇青翊已經派人快馬加鞭通知了寒一他們不日便會回國,所以寒一這幾天一直王府門前等着。

今天,終於讓他等到了。

當阿黎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寒一愣住了。蘇青翊只是和他說,出了點意外,要提前回國,並未告訴他,阿黎找回來了。否則,今天也就不會只是寒一在這裡了。

阿黎現在的樣子,和三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眉眼之間,還是有小時候的樣子。寒一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條件反射般認出了她,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畢竟阿黎消失的時間太久了,一下子出現,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也是正常的。

看着寒一有些呆傻的樣子,阿黎不禁覺得好笑。她提着裙子,輕移蓮步,走到寒一面前,調侃他說:“寒大侍衛,你沒經過我這個主子的同意就娶了我家香兒,我還等着和你算賬呢。”在回來的路上,蘇青翊已經把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大體和她說了。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不在的時候,香兒都已經嫁人了。

自己果真是離開太久了啊。

“啊?”寒一再次呆住。這媳婦兒已經娶了,難道還能退回去不成?

阿黎再次被他呆呆的樣子逗樂,忍不住彎了嘴角,徑自走進王府。

蘇青翊扇子一合敲在寒一腦袋上:“呆子。”

“啊?”寒一鬱悶了。自己哪裡呆了?怎麼這一個兩個的,都拿自己開涮。

“走了。”蘇青翊跟在阿黎後面,回到自己的王府裡。

歲安也小跑着跟上去,路過寒一身邊的時候,她衝寒一做了個鬼臉,也說道:“呆子。”

寒一委屈的翻了個小白眼,默默地將委屈嚥下。

自己明明是王爺手下英明神武的暗衛隊長好不好?你纔是呆子呢!

撇着嘴,忍着委屈,寒一鬱悶的跟在歲安後面,進了王府。

王府裡,還是和自己離開之前一樣,並沒有什麼變化。一樣的亭臺水榭,一樣的柳樹荷花,還有一樣的,青翊哥哥。

“丫頭,你之前住過的房間,我一直給你留着呢。”蘇青翊在阿黎身後說。

阿黎轉身,笑得明媚:“那我就先回去梳洗一下。”

蘇青翊點頭,阿黎輕車熟路的找到自己原先住過的房間,推開了門。

聽到開門的聲音,香兒放下手裡的抹布,擡頭看去。

隨着門板的轉動而反射進來的陽光刺的香兒有些睜不開眼睛。香兒下意識用手去擋光,等到稍微適應了,她才把手放

下來。

然後,門口一個女子的身影映入她眼中。

黑髮如瀑,濃眉大眼,纖細柔弱,氣質高雅。調皮的微風將她的髮尾和衣角吹起,顯出一絲風塵僕僕的凌亂。

模樣雖不一樣,但全身上下,盡是香兒熟悉的感覺和味道。

香兒猶豫着,不敢相信的問:“小姐?”因爲怕是自己的幻覺,香兒的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阿黎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邁進房間與香兒緊緊擁抱:“香兒,我回來了。”

“小姐……”香兒的淚水打溼了阿黎的肩膀,她哽咽的說:“小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沒死,你怎麼現在纔回來啊,香兒,香兒真的好想你……”

本來這幾天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的阿黎,被香兒這麼一哭,竟也再次決定傷感起來。眨眨溼潤的眼睛,將淚水逼了回去,她輕輕拍着香兒的背,柔聲說道:“不哭了啊,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鬆開阿黎的懷抱,香兒抹着眼淚嗔怪阿黎:“小姐,你要回來了,怎麼也不提前來個信兒,也好讓我準備準備。”

阿黎看到她,就忍不住想挑逗她:“你還敢怪我?你都嫁人了,還不是一樣沒通知我。那你倒是也給我來個信兒,讓我提前準備準備啊。”

果然,香兒被阿黎說的臉都紅到了脖子根兒。阿黎心裡偷笑,這個香兒,都這麼多年了,臉皮還是這麼薄。

香兒身子一扭,氣鼓鼓的說:“不理你了,一回來就欺負人。”

知道香兒不禁說,阿黎也不再逗她,而是拉着她的胳膊撒嬌:“好香兒,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是開玩笑的啦,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看我這剛回來,你就別和我生氣了嘛……”

雖然她並沒有真的生氣,但是香兒還是很鬱悶。這小姐離開了這麼久,除了樣貌和個子有點變化,其他的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的喜歡開別人玩笑,一樣的沒有姑娘家的矜持。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慶幸小姐當初把王爺弄到手了。否則啊,以後小姐長大了,肯定沒人敢要她。

爲了讓阿黎長長記性,香兒強忍着沒有回頭。

一看撒嬌都不管用了,阿黎心想,香兒的忍耐力見長啊。哼,看你還能憋到什麼時候。

“咳咳咳。”阿黎捂着心口,難耐的咳嗽起來,可憐兮兮淚眼汪汪的看着香兒。

果然,香兒被阿黎的樣子嚇了一跳。

“小姐,你怎麼了?”香兒緊張的看着阿黎,似乎都要被阿黎嚇哭了。

阿黎又咳嗽兩聲,繼續撒嬌:“回來之前,我受了重傷,還沒有痊癒。所以,時不時的會咳嗽。香兒,我能回來真的是老天可憐,你就不要和我這個病人計較了,好嗎?”

香兒心疼的望着阿黎,苦澀的想,也不知小姐在外面到底受了多少苦,自己還在這裡和她賭氣,真是不應該。

她愧疚的說:“小姐,香兒怎麼會和你生氣呢,你快好好休息吧,香兒去給你準備些洗漱用品。”香兒剛說完,蘇青翊打發來伺候阿黎洗漱的人就到了。

見此,香兒只好說:“那小姐你先梳洗,香兒去給你做些點心來。”

洗了個香噴噴的澡,阿黎只覺得渾身的疲憊都不見了蹤影。吃了香兒做的點心,阿黎更加神清氣爽。

“香兒,你的手藝比起前更好了啊。果然嫁人了,就是不一樣了哈。”阿黎忘記了之前的教訓,再一次取笑起香兒來。

在香兒追殺她之前,阿黎識相的溜到了蘇青翊的書房。

就知道他不會乖乖的呆在臥房裡,來書房,準沒錯。

“青翊哥哥,一回來就這麼忙啊。”阿黎一隻胳膊撐着腦袋,微微嘟着嘴,看着書桌對面的蘇青翊。

真好看啊,果然是怎麼看都看不夠。

蘇青翊見阿黎來了,將摺子扔在一邊,也學着阿黎的樣子,用一隻胳膊撐着腦袋,對阿黎說:“不忙,就是隨便看看打發時間,順便等你。”

阿黎白他一眼,故意吐槽他說:“切,裝嫩。”

蘇青翊像是被踩了痛腳,一拍桌子,朝阿黎瞪着眼睛說:“你說什麼?!”

阿黎衝他吐吐舌頭,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樣子,繼續說道:“我說你裝嫩啊。”

“你再說一次!”

“再說十次也可以啊,裝嫩裝嫩裝嫩裝嫩……唔……”阿黎本來正挑釁者蘇青翊,得意洋洋的說着,卻沒想到被蘇青翊就這麼堵上了嘴。

阿黎費了好大力氣,才推開蘇青翊。她微喘着氣,紅着臉,瞪着蘇青翊,小聲的說:“流、氓!”

“反正三年前,你就說過我是流、氓了。”蘇青翊無所謂的聳肩。

“你……”阿黎氣結。

蘇青翊突然軟下來,可憐兮兮的看着阿黎,問:“丫頭,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啊?”

“我……我沒有啊……”她從來沒有覺得蘇青翊老啊,因爲在她看來,他們一直都是一樣大的年紀。應該說,加上上輩子,她比蘇青翊還大的。

“青翊哥哥,我真的沒有覺得你老了啊,你看,你這麼帥氣,這麼高貴,這麼優雅。呃……這麼……”一時之間,阿黎竟有些詞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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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丫頭這麼緊張,蘇青翊對這個效果十分滿意。嘴角藏着一抹奸計得逞的笑容,蘇青翊再次吻上阿黎柔軟的紅脣。

因爲之前蘇青翊情不自禁的舉動,惹得阿黎在回陸府的路上,一句話都沒和他說,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任他如何示好如何裝可憐,阿黎都不爲所動。

她算是看出來了,如今,蘇青翊已經學會了她之前的招數,並且要把它實踐在自己身上。她纔不會上當呢!哼,別忘了,那都是她玩剩下的了!

陸府。

阿黎站在大廳,承受着來自便宜爹孃、姑媽和祁梓耿還有瞳澈愣愣的目光。

看來對於突然回來的自己,大家都很驚訝啊……

阿黎對着便宜爹孃,雙膝跪地,實實在在磕了一個頭:“爹,娘,女兒回來了。女兒不孝,讓爹孃擔心了。”

阿黎不說還好,一說,便宜孃親柳若楹就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孃的阿黎啊……你終於回來了……”柳若楹抱着阿黎,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陸陌霖也在他們身後默默流着淚,這種氛圍,讓原本打算歡歡喜喜回家的阿黎也不由想要落淚。

陸陌柔在一邊勸慰說:“陌霖,若楹,阿黎回來是好事,我們不要哭了,得高興一些啊。”

阿黎也說:“是啊,爹,娘,我們應該高興一些的,以後,我們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阿黎抱着便宜孃親,看着身邊的爹爹,姑媽,還有表哥祁梓耿和表姐瞳澈。

她從蘇青翊那裡得知,祁城淵已經歿了,現在祁國的皇帝是祁梓洋。她的姑媽還有表哥表姐,如今已經是平名百姓了。

阿黎一一擁抱了爹爹,姑媽,還有祁梓耿和瞳澈,終於切切實實的覺得,自己回家了!

回家的感覺真好。看着自己身邊的親人們,阿黎幸福的笑着。

晚上和家人一起吃過飯後,阿黎在院子裡乘涼。

祁梓耿見阿黎一個人望着月亮,便上前來和她聊天。

“這幾年,你,過得好嗎?”祁梓耿問道。

阿黎笑笑,說:“挺好的。”

“挺好的?”祁梓耿的語氣裡,充滿了不相信。

一個姑娘家,孤身在外,難道她不想家,不想爹孃嗎?而且,那時候,她不是受了重傷危在旦夕嗎?怎麼會好呢?難道,她實在敷衍自己?

阿黎非常確定的點頭,回答他說:“是啊,我過得很好。雖然那時候受了重傷,可是卻被人救活了。後來,我就一直和那個救命恩人生活在一起。他對我很好。”

“那你,爲什麼不回來呢?”祁梓耿想不通。如果開始的時候是因爲身體不好,那後來呢?那個人不是治好了她嗎?她爲什麼一直不會來?難道她不知道,她的爹孃會擔心她,思念她嗎?她一定知道的。那在她離開的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黎垂眸,開口說出的話,有些飄渺之感:“那人救了我之後,我失憶了。”

“失憶……”祁梓耿難以相信。

阿黎卻接着說:“是,我失憶了。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父母是誰,忘記了家鄉在哪裡。直到前段時間,青翊哥哥去了平沙城,我們偶然遇見。然後他幫我恢復了記憶,我纔想起以前的事情。”

祁梓耿感慨的說:“原來是這樣……”

兩人再月光下默默無語。阿黎看着月亮,祁梓耿卻在想着阿黎剛纔的話。

青翊哥哥,阿黎叫皇叔叫的如此親切,難道,他心裡忐忑不安。會嗎?阿黎會喜歡皇叔嗎?畢竟他們相差那麼多歲,會有這種可能嗎?

“阿黎……”祁梓耿看着月光下的阿黎,輕輕喚道。皎潔的月光在阿黎周身打出一圈光暈來,讓美麗的她顯得更加神秘飄逸,還略帶一點憂傷。

靠着柱子的阿黎將頭偏過來,看着祁梓耿,迴應道:“嗯?”

喉頭一動,祁梓耿說出了自己很久以前就想說的那句話:“阿黎,我喜歡你。”

阿黎還是那樣淡淡的笑笑,說:“我也喜歡你,表哥。但是,我愛的人,不是你。”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親耳聽到阿黎這樣說,祁梓耿心裡還是忍不住充滿失落。他勉強的笑說:“沒關係,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在酈城看到沒了生氣的阿黎的時候,他曾經無比後悔。現在老天讓阿黎回到了這裡,他再也不想留下那個遺憾。所以,明知道阿黎心裡的人不是自己,他還是,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講了出來。

是的,阿黎心裡那個人,從來不是他。因爲在阿黎心裡,他們是親人。雖然在古代,表兄妹結親的事情很普遍很正常,但是阿黎作爲一個現代人,她無法接受。

何況,即便他們不是表兄妹,阿黎也不愛他。

見阿黎一直望着月亮出神,祁梓耿悄悄的起身離去,留給阿黎足夠的空間。

他想說的,要說的,已經都說了。阿黎也已經長大了,她有了自己的心思,自己只要能呆在她身邊,常常看到她,就很好了。

今天的月亮很圓,阿黎看着清冷的月光,突然想起,在那個遙遠的地方,曾有個人,總是披着月光站在自己窗外,寂靜無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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