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纓開口說, “嘉嘉,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訴你。”
苗子嘉停下了腳步。
“關於我的未婚夫……”袁纓說着, 又猶豫了一下, 然後把目光調到了苗子嘉的臉上, 定定地看着他, “我想跟你談談。”
苗子嘉的心又一次亂掉了。
五天前, 他一時衝動吻了她,那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主動去吻一個女生,雖然沒有明確說明自己爲什麼那麼做, 可是,以她當時的反應來說應該還是能夠明白的吧, 只不過雖然吻是吻了, 可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因此發生什麼特別大的改變, 只是稍稍消除了一點之前的彆扭狀態而已,想到這兒, 苗子嘉皺了皺眉,“談什麼,你未婚夫的事跟我有什麼好談的?”
袁纓聽了這話後顯得有些尷尬,低下頭,拿腳尖在地上蹭了蹭。
苗子嘉的心一下又軟了。
最近總是看到袁纓不再脫線的模樣, 偶爾的失神, 消沉, 勉強的微笑, 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雖然自己以前老是鄙視她的脫線行爲,可真的有一天不再這樣了, 又覺得怪擔心的。
“到底怎麼了,說吧。”他按下耐心等待着。
袁纓猶豫了一下,“那傢伙把我拋棄了。”突然間就這樣沒頭沒腦地說出來了。
什麼什麼?苗子嘉嚇了一跳,不是吧,這丫頭要麼不說,要說就直接丟出一顆炸彈來!讓人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太離譜了!他吸着氣,努力地平復着自己被震撼到的小心心。
“而且,他也已經死掉了。”緊接着又隨隨便便地丟出一顆炸彈來。
苗子嘉倒抽一口冷氣瞪大了眼睛,臉上已經是一副快要崩潰掉的樣子。
5分鐘後,兩人一起坐在路邊的石椅上,苗子嘉命令袁纓原原本本的一一道來,再也不許半句半句地往外蹦了,不然他可不保證自己的破心臟能夠堅持到她發完全部炸彈的那一刻。說實話,就剛剛那兩個炸彈,就已經震得他快要心悸了,現在心口一陣陣地發悶。
“愛德華是我的音樂製作人,兩年前我在一次歌唱比賽中獲獎,後來受到他的指引籤進了唱片公司,在公司裡他是我的老師,私底下他則像家人一樣照顧我,我一直很仰慕他,只不過,他……並沒有接受我,”說到這兒,袁纓低下了頭,又開始用腳尖在地上劃圈圈,聲音微啞,“他身邊一直不缺女人,而我,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個小妹妹一樣的存在,直到,半年前,他跟我說,我的發片計劃已經提上日程。”
原來,她是歌手,苗子嘉在心裡這樣想道,難怪之前聽她唱歌唱得那麼好聽,可是,她怎麼又回來了呢?
“我聽到終於要發片了心裡很高興,那天跟愛德華一起吃飯的時候就忍不住喝了點酒,然後,然後我就跟他告白了。”
聽到這兒,苗子嘉的心咯噔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心情就緊張了起來。
“可是他一聽我說完就馬上拒絕了我。”袁纓一臉頹敗地垂下了頭。
苗子嘉看着她,還是不知該怎麼迴應她。
“我就藉着酒瘋跟他鬧了一場,結果他後來跟我說,他喜歡我,但是……他不會要我。”
“爲什麼?”忍不住還是開口了,苗子嘉此時的表情顯得有些憤怒,但似乎也夾雜着其它的一些情緒,天暗了,所以看不分明。
袁纓對他搖了搖頭,笑了笑,“我也不知道,雖然他跟我說了一大堆的理由,比如我年紀差他太多,比如我還有我的歌唱事業,比如我不會作飯,比如我不懂溫柔,可是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他一直沒有說出口,那之後,我跟他鬧了整整一個月的冷戰,公司裡的訓練我也一概缺席,就在我自己都快忍不住想要跟他妥協和好的時候,聽到了他出車禍的消息。”
說到這兒,袁纓停掉了。
有眼淚,靜靜地滴落在她的腿上,藉着路燈的反光,隱隱的一種透亮。
苗子嘉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漸漸地心痛了上來。
“他走的時候,車上坐着別的女人。”
“他明明說不愛我,可是,他的車座上卻放滿了寫給我的曲子,所有的曲譜上,全都寫着我的名字。”
“他早就做好了發片前的所有工作,那一個月的冷戰,他一直在給我冷靜思考的空間,而他自己,則幫我做了所有能幫我做到的事情,只等着,我過去開口錄音。”
“我沒法接受,半天之內我的嗓子就壞掉了,我藉此機會推掉了工作躲了起來,三個月後,大樹找到了我,他是愛德華的哥們,之前我們的關係就很好,他問我,要不要回中國休息一段時間,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所有的事情,現在全都可以串連起來了,爲什麼她那麼愛作飯,爲什麼她總是笑得那麼脫線,爲什麼她會爲了回國的事情跟大樹吵架,因爲,因爲,她還愛着那個愛德華!因爲愛他,所以沒辦法接受他已經死掉的事實,所以還在用逃避的方式保護着自己,一想到這兒,苗子嘉坐不住了,騰的一下站起身,表情僵硬地丟出一句,“那麼,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袁纓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知道苗子嘉怎麼突然間氣成這樣,“嘉嘉……”
苗子嘉轉頭,恨恨地瞪着她,“你說了這麼多,是不是表示,表示……”表示你根本就不可能喜歡我,那個吻,那個吻只是個意外,所以苗子嘉你千萬不要因此感到有什麼責任哦,是這樣嗎,是這樣的意思嗎袁纓?可這麼丟臉的話,我怎麼可能問得出口?心臟一陣猛縮,苗子嘉臉色一變,趕緊轉頭掩飾。
“不是啦嘉嘉,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爲,因爲……”但袁纓的話還沒說完,苗子嘉已經一個轉身跑掉了。
真過份!袁纓半是失望半是懊惱地癱坐回椅子上,把一條腿彎起來,將下巴擱在上面,隨手扯來一條柳枝在地上無聲地抽打着,笨蛋啦,我這麼跟你說的意思是,意思是……唉,算了,不說也罷,反正說了也不可能改變什麼,該走的,總歸要走,該來的,擋也擋不住。
苗子嘉一路跑回了家,關上院門後就再也支撐不住地坐到地上大喘了起來,胸口好像被什麼重物壓住了似的,讓他喘得很艱難,喉嚨發乾,他用力地嚥了咽口水,拿手捂着心口輕輕地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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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家。
苗媽揹着手在燈火通明的客廳裡踱來踱去。
旁邊的沙發上坐着一位束着馬尾的中年男子。
之前被勸退離場的苗子凌和高軼宇,現在正貓在樓梯轉角的角落裡進行着偷窺。
“我不會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讓你見嘉嘉的!!”苗媽忽然衝着那位極具藝術家氣質的男子發飈。
沙發裡的人影慢慢悠悠地坐起身,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煙盒,打開,倒出一枝香菸點燃,深吸,輕吐,一個漂亮的菸圈輕輕鬆鬆就被他吐出來了,然後他仰脖看着苗媽,淡定自若地說了一句,“嘉嘉可是我的兒子。”
“啊?”高軼宇一個啊字出口,嘴巴立刻就叫人給堵上了,苗子凌捂着他的嘴,把手指抵在嘴脣上,擠眉弄眼地叫他閉嘴別發出聲!高軼宇只好忍住好奇,點了點頭。苗子凌把手放下了,兩個人轉頭繼續偷窺中。
苗媽這時看起來已經氣得不行了,兩隻手一直在握拳鬆開,再握拳鬆開這樣的順序中交替更迭着。但沙發裡的人還是很淡定,“你看,沒話說了吧,”他笑道,“什麼叫血濃於水,這就叫血濃於水……”
“那當初你們倆把孩子丟掉的時候又爲什麼不說什麼血濃於水呢?”苗媽氣得大罵。
什麼?丟掉?!!不是寄養嗎?這回不僅是高軼宇,就連苗子凌也變得不淡定了,她砰的一下跳起身正打算衝出去問個究竟,可背後卻突然傳來高軼宇的一聲哀嚎,她轉頭一看,發現豬哥哥捧着下巴,眼淚都已經痛得流了出來,她趕緊道歉,“哎呀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腦袋後面沒長眼睛,沒能瞧見你的下巴……”高軼宇被她這麼一說,頓時流着眼淚笑了出來。
而這時,只見沙發裡的男人臉色一僵,原先還挺囂張跋扈的眼神已迅速變得黯淡,“……那當時,我們還不懂事嘛……”
“不懂事?不懂事你還能把小孩生下來?既然負不了責任那應該從一開始就不要闖禍!”苗媽表情沉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唉,看了還讓人蠻心酸的哎。
男人又沉默地猛吸了幾口煙,然後把菸頭往菸灰缸裡用力一摁,從位子裡站起來說,“總之過去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我對不起嘉嘉,也對不起你,對不起了,姐。”
苗媽全身一顫,“你別叫我姐,我沒你這樣的弟弟。”
姐?高軼宇壓低嗓音俯在苗子凌的耳朵邊上問,“那是你舅舅啊?”
苗子凌轉頭趴到他耳朵邊上回答他,“是表舅。”
哦——高軼宇點了點頭。
這時,大家又聽到苗媽哽咽地衝着她的表弟罵道,“像你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不配當嘉嘉的父親!”
“但是我事實上就是嘉嘉的父親!!”男人毫不讓步,同樣厲聲地吼了出來,“你說我自私也好任性也好,總之這一次我一定要要回嘉嘉,姐,我知道你爲嘉嘉付出了很多,當年還因爲這事把咱姐夫給氣跑了,你對嘉嘉甚至比對凌凌還好這我都知道,所以我才覺得更對不住你,這些年我也一直沒臉來見你,但我現在生活好了,我也有能力彌補了,你也好,嘉嘉也好,只當是可憐可憐我,求求你就給我這個機會吧,好不好?”
苗媽沒有回答,可是此時,室內卻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你說什麼?你說……你是誰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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