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眼前一片黑暗,身體被人像包糉子一樣緊緊地裹着,滾啊滾啊滾啊——誒誒, 在滾雪球咩?
耳邊刺耳的剎車聲終於停止了, 人羣的聲音卻又接着沸騰了, 有男人的嘶吼, 女人的尖叫, 啊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雪球終於在一個巨大的衝撞後停下了奔騰的腳步,苗子凌這時又聽到耳邊清晰地傳來一聲細碎的“噝”的□□聲,她頓時大睜了眼睛……
看到的, 是近在咫尺的,高軼宇的臉。
黑暗中, 哈尼那張帥氣的臉上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臉色依舊是白到發出寒光, 啊啊啊,她怎麼和親愛的哈尼抱在一起了?剛剛是她走過去了還是哈尼看到她所以跑過來接她了……
“笨蛋!走路都不帶眼睛的嗎?沒看到紅綠燈已經變了嗎居然還一臉悠哉樂哉的樣子, 你到底是要不要命啦!!”
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呢,沒想到就聽到她親愛的哈尼突然間這樣大發雷霆了,啊啊啊,好嚇人啊,她扁起嘴, 委屈了, 怨婦了, 又要玩傷春悲秋了鬧。
高軼宇看她這樣, 不自覺也閉嘴了, 嘆口氣,上下打量她, 問她:“怎麼樣?沒摔到哪裡吧?”
摔?她終於恍神,擡頭四下環顧一下,終於就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大漢正從那輛緊急制動的卡車上跑下來,一臉慌張失措的樣子,經過的地方,圍觀的人們就對他抱以了各種同情以及指責的目光,狼女頓時明瞭,騰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直往那大漢方向衝去——
“喂!”她一聲狼吼,叉着腰立在那大漢面前,伸出食指問他:“你!開車怎麼開的!!!”
由於突如其來,由於來者氣勢太過凜厲,那大漢居然吱地一聲僵在原地。
狼女扯起嘴角嘖了一聲,一個飛撲就想去抓那大漢的衣領,嘴裡則亂七八糟地罵道:“我叫你撞我家軼宇哥哥,我叫你襲警,膽兒也太大了,還有沒有王法啦啊啊啊——”
後面這三個啊啊啊,不是因爲揍人成功,而是後衣領被人拽住後發出的奇怪反應,轉頭一看,高軼宇正黑着一張臉汗如雨下地看着她。
“哈尼,別怕,我來收拾他!”狼女正義熱血沸騰。
高軼宇慢慢的,慢慢的,從齒縫裡吐出三個字:“不用了。”
苗子凌脖子一梗回頭拍拍高軼宇的肩:“哈尼我明白的,身爲執法人員不能動手的事就由我等屁民爲你了結吧——”
咻——這回是身體直接被人抱入懷裡快速拖離事故現場,耳邊聽到高軼宇跟其它同事說:“接下去就麻煩你們處理一下吧。”
然後,高軼宇還是用一隻手抱着苗子凌,半拖半拉地往路邊的街心花園走過去,心裡則想着,剛剛去揍那個傢伙時跑得還真快啊,估計是真沒摔着了,嗯,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丫頭啊,可是剛剛纔撞過車的魯莽份子啊,真是讓人不省心,不過,剛剛她居然爲了我想要跟那個大男人幹架啊,還真是,敗給她了。
苗子凌一路被高軼宇抱着,心情無比地忐忑,不時地拿眼偷瞄着高軼宇的表情,心想:哈尼是還在生我的氣嗎?哈尼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哈尼啊你不要生我的氣啦好不好?明明你剛剛都來救我了你一定還是很愛我的,對不對啊哈尼……
一直走到草坪那兒,高軼宇才把苗子凌放到地上,然後,站在他前面沉默地看着她。
苗子凌擡頭看一下他,然後又害怕似的一下子低下頭去。
“剛剛你在幹什麼?”輕輕地發問。
“哎?剛剛?”苗子凌一頭霧水地擡起頭。
高軼宇皺了一下眉頭:“你……和,一個男人……”
“哦,那是小黃蜂的相親對象,剛剛我們才一起吃完飯出來吶。”苗子凌一臉的白開水樣兒,完全沒理解高軼宇這個疑問背後的潛臺詞呢,可是高軼宇聽完後就暗暗地鬆了口氣,嘴角也跟着輕扯了一下,心裡涌過的一道暖流,悄悄地把某處的痛楚靜靜地軟化了。
苗子凌又低下頭開始跟草地上的小草過不去,不停地揪啊揪啊,好像在泄憤,但實際上,是在糾結接下去要怎麼跟高軼宇道歉。
而這時高軼宇也正在考慮着到底要怎麼跟苗子凌道歉。
於是……兩人居然沉默了——
城市的另一邊,苗家。
袁纓趴在電腦桌上,跟苗子嘉頭碰頭地正在研究着本城的最佳約會地點。
“這裡這裡,意大利菜好不好?”
“狼女不習慣吃西餐,她沒玩優雅的耐性。”
哦——沉默,繼續點擊查找中……
“那,這裡這裡,酸菜魚館,據說這家味道很正宗。”
“你吃過?”
“……沒有……”
就算吃過也完全不能信任你的味蕾你這個料理白癡,苗子嘉很是無語地轉頭瞥了她一眼,誰知——
嚓嚓嚓!居然對視了!
袁纓淚奔ing——心說:苗子嘉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苗子嘉臉紅ing——心說:袁大小姐你沒事兒老盯着我看幹嘛呀,我又不是電腦!!
沉默,臉紅,兩隻繼續點擊查找中……
陳樹把車緩緩駛近家門口的時候,看到苗媽站在苗家門口,正和一箇中年男人對話。
可能是因爲着裝的風格過於彪悍的緣故,這個中年男人看起來還蠻惹眼的,個子高高的,身材也沒有像一般中年男人那樣發福,一頭長髮束在腦後,臉上還留着兩撇造型酷辣的鬍子,站在苗媽面前時儼然是一副藝術家作派。
雖然陳樹一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不知爲何,自從搬到苗家隔壁之後,他就不知不覺養成了自覺偷窺的惡習,誒——丟臉啊——他一邊進行自我批評一邊就減緩了行車的速度。
就在車子以蝸牛速緩慢飄移過苗媽身邊的時候,陳樹的耳邊突然傳來那位中年男人瞬間發飈的一聲怒吼:“我TMD現在就是想找回他(她)了你沒有資格阻止我也別想阻止我!!!”
這一聲過後……沒有聽到苗媽的反擊。
陳樹眼角一擡,快速瞥見苗媽那張依舊相當鎮定的臉上,一付平靜無波的表情。
太震撼鳥,太淡定鳥——陳樹握方向盤的手顫抖了,這是個怎樣激盪的世界啊,苗媽啊,您家到底是還有多少震撼傾城的故事還沒上演捏?
“啊……陳樹啊,下班啦?”誰知苗媽這時居然還有功夫關心他這位路人甲呢,一貫嚴肅威嚴的臉上居然還擺起了一道神奇的微笑。
陳樹慌里慌張地笑了笑:“是啊是啊,苗媽您也下班了哦。”一邊回答,一邊就趕緊一腳踩緊油門,迅速往自家大門開去,噌——車如流星,背後冒起的白煙就像煙花般絢爛……
停好車進家門,室內一片黑暗,“袁纓,袁纓……”一路喚進去,沒有看見人,陳樹的臉頓時垮下來,負氣般地把包丟掉後,又把自己的身體重重地丟進了沙發裡。
大概,又是跑到苗家找苗家姐弟玩了吧,大概,又是在跟苗子嘉湊在一起商量着怎麼幫苗子凌跟高軼宇和好的事了吧,最近這丫頭好像一直熱衷於這件事似的,一天到晚都在他耳朵旁邊念呢。
“你說子凌要是跟豬哥分了該多可惜啊,他們明明就是那麼地相愛。”
“嘉嘉都着急了,硬說是自己害他們分手了呢,唉唉,小貓男可真善良啊。”
“無論怎樣,我一定要幫他們重歸於好。”
誒——就是這麼一個人呢,愛管閒事的,跟個笨蛋一樣的傢伙。
想着這一切,陳樹仰面把手臂擱上了額,閉上眼睛後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手機在黑暗裡歡唱起來,陳樹忍了忍,但最終又去接了起來,“喂……”他啞着嗓子開聲。
然後就是對方一直在講,陳樹一路沉默,頭漸漸地痛了上來,他用另一手掐上了太陽穴,眉頭也跟着用力地皺了起來,終於,對方講完了,可他仍是閉着眼睛揉着額頭,隔半晌,方纔乾巴巴地應出一句:“好了,我有數的,就這樣,再見。”說完,啪的一聲把手機丟到一旁,整個人往靠背上躺了下去,頭,因爲這突然變化的糟糕情緒而徹底地爆痛了上來……
馬路上,那對笨蛋情侶在各自沉默了20分鐘之後,被高軼宇神出鬼沒般的同事打擾了:“小高,有任務。”
苗子凌頓時擡頭。
高軼宇回頭答應了同事就來之後也轉過頭看向了苗子凌。
“你……要走了?”滿臉的不捨,淚泫欲泣。
高軼宇又盯着她看了足有半分鐘,然後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來,拿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對她端端一笑:“對不起了,哈尼。”
一聲哈尼,終於令苗子凌徹底崩潰,哇的一聲狼嚎之後就伸手一把抱住了高軼宇對其進行了慘無人道的上下其手:“對不起,對不起啊哈尼,都是我不好,一切全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