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耳朵尖,居然聞聲跑了出來,拉開門就驚喜而喊:“叔叔,你怎麼來了?”
聽見周瑜糾正:“是爸爸,不是叔叔。”
然後米粒乖乖地脆喊:“爸爸。”
我朝空中翻了兩下白眼,壓着心火對那處喊:“米粒,過來刷牙洗臉。”
等我給米粒漱洗完,卻見餐桌邊周瑜正在拿了碗分外賣送來的粥,一共三隻碗……
米粒脫開我的手便跑了過去,“哇,爸爸,這是你帶來的雞湯粥嗎?我最愛喝了。”周瑜:“就知道你喜歡。”言外之意是把這功給認了?
餐桌上我與米粒坐一邊,他坐對面,一臉和風細雨地喝着粥,神情愜意。全程我都面無表情,監督米粒獨自喝完後就起身,剛走出兩步卻聽身後漫不經心地道:“別忘了帶上戶口本。”我磨了磨牙,最終平息了心火走進臥室。
換下家居服時,下意識地去拿平常穿的套裙,但指尖劃過還是選了一條米色的裙子穿上了。戶口本放在牀頭櫃裡,裡面就三頁紙是填了的,第一頁是戶主名,後面兩頁便是我跟米粒的資料。我仔細看了片刻後闔上,放進包中走了出去。
原本週瑜在跟米粒說着什麼,見我出來便將目光移轉過來,然後定住了上下打量。
說不上那眸光中是否有驚豔,我神情自若地走過去對米粒道:“我們要去上學了哦。”
米粒立即跑去背上他的小書包去到門邊換鞋,我走過去時周瑜追上來與我並肩,誰也沒開口說話,直到進了電梯他突然冒出一句:“你穿裙子好看。”
我橫了他一眼,不予置評。
下了公寓往學校走時,米粒左手牽着我,右手牽着周瑜,腳步輕快。
這樣一家三口的畫面令我有些怔忡,不是沒有在腦中幻想過的。偶爾帶米粒去外面吃飯,常常能看見兩個大人帶着孩子的場景,不至於羨慕嫉妒恨,但總會心生感慨。
即使重遇周瑜,我也沒設想過會如此快地就走到這一步。一直堅定地想要按照我自己的節奏來,可這節奏,被周瑜給全部打亂了。
他幾乎是將所有東西都攪亂了又再重組,變成我被他牽着鼻子走。
將米粒送至校門口,米粒就鬆開了我跟周瑜的手,迴轉身來跟我們告別:“媽媽再見,爸爸再見。”他的那聲“爸爸”喊得格外響亮,引了剛好也一起進門的他的同學扭頭過來看,還聽見那孩子好奇地問:“周米筠,今天你爸爸媽媽都來送你了嗎?”
米粒挺了挺胸,得意地說:“是啊。”
這不是孩子的虛榮心,是一種潛意識裡的東西,米粒其實也期盼有個爸爸。
轉眸撞上週瑜的眼,對視了兩秒,我移轉開視線時聽見他道:“走吧。”
心神顫了顫,知道簡單兩字意味着什麼,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再鬆開,轉身而走。
到路口時周瑜提出他的車停在我公寓樓下,他開過來或者兩人再走回去,我搖搖頭,伸手招來一輛出租車,不過是代步工具,終點總是隻有一個。
聽着身旁的人跟司機說去民政局時,我終於心神不再翻覆了。
既然終點就在那,不管是以什麼方式,總歸還是抵達了。
民政局來來回回進了數次,每次的心情都不同,有過期待,有過沉痛,也有過茫然,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般平靜。
爲我們辦證的那位民政局主任看見我時眼睛都睜大了,就差沒問——你們怎麼又來了?
等到那主任把兩個紅本遞過來時,還是沒忍住語重心長地開口:“日子好好過啊,不要再折騰了。”我微覺尷尬,手垂在身側沒有去接,紅本被周瑜拿了過去。
只聽周瑜笑道:“放心吧,我們再不會來找您了。”
我橫了他一眼,默轉了身而走。走出民政局時,周瑜對我道:“去趟派出所吧。”
自是明白他意思,他要把戶口本給遷到一起。不過有個問題,戶口是遷在我的房下還是他的?因爲地區不同,所屬派出所也不同。
周瑜反問我:“你想在哪?”
“我那,因爲米粒後面要讀書,跟房子所在地學區和戶口是掛鉤的。”
他聳聳肩,“那就都遷你那吧。”
於是回往公寓附近的派出所,從辦理到戶口遷好,前後不過十五分鐘,我的戶口本里就多添了一頁。只能嘆現在的辦事效率,實在是驚人。
“是不是先上你媽那一趟?”
周瑜站在派出所門口如是問,引了我側目,“上我媽那作什麼?”
他失笑,“你不會覺得這事能瞞住你媽吧。”
“我沒想瞞我媽,但我們結婚的初衷是因爲米粒,沒有必要特意去我媽那邊,我自會打電話跟她說的。”
周瑜眸光一深,繼而嘴角彎了道:“這事隨你,不過婚禮的日子由我來定。”
我怔了怔,“什麼婚禮?”
“當然是我跟你的婚禮了。”
“不是說不辦婚禮,就領證的嗎?”
周瑜眨了下眼,“誰跟你說的?我昨晚說得是也行,也行的意思是先領證再辦婚禮,名正言順。晚些你給我一個親戚朋友的名單,我會安排人寫帖子。”
“爲什麼要有婚禮?既然結婚的初衷是米粒,而米粒的撫養權已經屬於我們雙方,你達到了目的,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地辦婚禮?”
周瑜看着我,“婚禮對於你可能是多此一舉沒必要,對我而言,覺得有必要。米粒被人當私生子這幾年,我要名正言順地詔告世人他不是私生子,而是我周瑜的兒子。你不同意舉辦婚禮也行,那我就登報、網絡、以及電視新聞都做宣傳,或許還能爲我的書城帶了收益呢。”
我瞪着他,這個人簡直可以用厚顏無恥來形容。
更厚顏無恥的是當天晚上他就提了兩個箱子上門了,當時我和米粒正在吃晚飯。門鈴一響,米粒就着急地滑下椅子,先我一步去開了門,對着門外的人脆聲而喊:“爸爸!”
在他提了箱子進門時,遞給了米粒一個很大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什麼玩具。這下米粒更樂了,抱着盒子就屁顛屁顛地往他房間裡跑,等回來時空了手,卻很殷勤地對某人道:“爸爸,我來幫你搬東西。”
周瑜笑道:“不用你搬,你只要幫爸爸開了箱子拿拖鞋出來就行。”
米粒當真去開箱子,卻沒料箱子打開竟是一個大蛋糕,隨着米粒的驚呼聲我也忍不住被引了注意。今天並不是米粒的生日啊,他怎麼給米粒買蛋糕?
“爸爸,是誰過生日呀?”
周瑜颳了下他的鼻子,“誰規定必須得生日才吃蛋糕的?你只要說你想不想吃吧。”
米粒誠實而用力地點頭:“想!”
蛋糕盒子被放到了餐桌上,米粒興匆匆地去解開綁縛的絲帶,再打開盒子,然後,驚呼出聲:“哇——”我也目光忍不住定住,蛋糕上立了三個人,一男一女還有一個孩子,男的身穿黑色西裝,女的則穿戴婚紗,孩子站在最中間。
米粒驚喜地問:“爸爸,這個是我嗎?”
見周瑜點頭,又追問:“那這個是媽媽嗎?”
周瑜反問回去:“你覺得媽媽穿這樣好看不?”米粒轉眸來看我,隨即用力點頭,“好看。”我驀然間竟有些赧然,彆扭地轉開了視線,心念卻沉了沉,這人似乎並沒有打消辦婚禮的念頭,還這樣誘哄米粒。
三個小人是巧克力做的,但米粒不捨得吃,小心翼翼地拿下來後還用紙巾將底座擦乾淨了。看着那三個小人,我默聲而想:這算是他的慶祝嗎?
“我的東西放哪個房間?”周瑜的詢問將我拉回現實。
我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放米粒房間吧。”
這個問題我自然有考慮,房子的格局是二室一廳加一書房,當初買這房時只考慮我跟米粒的今後規劃。目前書房不太用,但裡頭擱着桌子與書櫃,空間若再放牀的話怕是擡腳不進了,所以我的想法是讓他跟米粒先住一個房間,晚些在書房打一個榻榻米給米粒睡。
他二話沒說就拎着箱子進了米粒房間,看他消失在門背後我才問米粒:“今晚你跟……爸爸睡好嗎?”米粒吃蛋糕奶油弄了滿面,口中應:“好啊。”
可真到了睡覺時米粒卻不肯放我走了,纏着我讀故事給他聽,而此時周瑜就靠在另一邊的牀沿。哪怕他佯似捧了一本書在那看,可我終究覺得彆扭,讀故事也心不在焉,而米粒還因爲家裡有了“新成員”加入格外的興奮,故事讀了一個又一個,他就是不睡。
我放下書,板着臉訓斥:“米粒,你要是再不睡覺,明天早上可就起不來上學要遲到了,到時老師可是要批評的哦。”
“媽媽,我就睡了,你再給我讀一個故事。”
“最後一個。”
等我讀完後空間安靜,移開書很無力地見米粒眼睫還在眨,有意不理會了起身,眸光劃過時周瑜的視線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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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時我想,這樣的安排也算是讓他與米粒有最親密的接觸,找回父親的責任與擔當吧。
可當我將門輕拉上便聽見裡頭傳來悉索聲時,嘴角不由抽搐,今晚上米粒不知道要歡騰到幾時才能睡着了。事實上我躺回牀上後也是難眠,這兩天睡眠都不好,是心裡存儲的東西一下變滿了,無法適應與消化過來。
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局面,與我預期設定有出入,可殊途同歸,最終的結果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