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在這家裡什麼事都要等着他回來幹,那我可能更沒有立腳之地。
這道理周瑜想不到,因爲他不知道他母親對我有着很深的成見,他也不知道我跟他家人相處時心情總處於忐忑中。
他見我不語,當成是認可了他的話,拽了我的手便往外走:“先跟我去換藥。”
我拉住他,“晚點再換,先把該做的事做了。”
他回頭,眸中有了惱意:“我說先換藥,你是不是還想再跑醫院去?一趟趟的,還沒去夠嗎?”這時候我那點耐心被磨盡,臉冷了下來:“你當我想一趟趟的去醫院嗎?我自個的手傷到了流血不止,疼得是我自己,是不是誰緊張就能代我疼啊?”
周瑜:“是,我是不能代你疼,可是我心疼不行嗎?看你指傷好了再裂,裂了再好,我心裡頭憋悶,也沒處可怪,只能時刻盯緊了你不讓你再有損傷!但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守着你,我不在的時候你總得自己留心一點。”
知道他是好意,是在乎我,壓下了心火悶悶地說:“我也不想這樣,還不是……”
“還不是因爲我?”周媽媽的聲音突然從廚房門邊傳來,把我給驚了一跳。
周瑜也驚轉回身,“太后,你怎麼過來了?”
周媽媽抿起脣角,眸光在我身上劃過,然後緩步走進來道:“不過來又怎能知道其實你倆心裡都在責怪我呢?她的指傷之前是爲了救我被壓到,讓她收拾廚房的人也是我,所以這事該怪我,不是嗎?”
我連忙迴應:“媽,不是這樣的,我們沒有怪你的意思。”
周媽媽失笑了下,衝我搖頭說:“小如,你這聲媽,我受不起。”
我的心頭震了震,失聲在喉間。眼前的這個人已經不願再維持和平的表象,將那不喜盡覽於眼底,也直接挑明瞭她的態度。
“太后,你在說什麼呢?小如是我老婆,當然要喊你一聲媽了,不過你要是不介意她喚你太后,我肯定也不介意。我跟賈小如說點私話,你聽了半句話頭就不中意了,我這不是想讓賈小如先把髒了的紗布換掉嘛。”
周媽媽倒也沒惱,至少明面上沒有,只是看了眼我垂在身側的手,然後淡淡地道:“既然手傷這麼緊要,那就早點去處理了。外頭這麼多人都在餓着肚子等你們呢,算了,這邊還是我來就行了,你們忙你們的去。”
我被周瑜拉出了廚房,進到房內後他讓我等着,他出去拿藥箱了。
一會他又進來,幫我解下髒污的紗布後仔細看了看傷口處,這次沒裂開,只是被水泡了有點發白。碘酒塗上去依舊揪心的疼,不過可能疼得次數多了,忍耐力也就變強了,只覺火辣辣地痛過就變麻了。換藥過程裡兩人都沒開口說話,本身就起了爭執,加上他母親突然出現,至少我沒有心情再開口。
等換好藥了周瑜才憋悶地道:“你也別往心裡去,太后只是聽岔了我們說話,所以纔不高興了。回頭事情就過去了,也就沒什麼了。”
我在心裡默默地說:事情怕是過不去。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拿過來一看發現是老媽打來的,驚覺自己這陣子將老媽都忽略了,這都已經小年夜了也還沒回家一趟。
連忙按了接聽,輕喚出聲:“媽。”
“唉,小如,你跟小瑜明天什麼時候回來啊?應該都已經放假了吧。”
明天……是除夕了,每年除夕家裡就我跟老媽兩人,冷冷清清。
今年,可能還是一樣。
略一遲疑,我應下:“明天我早上過來,幫着你一塊包餛飩大掃除。”
老媽在電話那頭調侃:“就你還幫我包餛飩?別給我搗亂就行了,早上過來的話那我給你們燒糖雞蛋吃。”
本想說周瑜不過去,但轉念還是略下了,這會說了老媽肯定追問原因。若是知道周家二老都回國了,心裡頭鐵定不中意了。
我應聲後又說了幾句話便掛斷了,周瑜本就在旁邊,即使聽不見老媽的聲音也能從我的對答裡聽出端倪來,他來問我:“明天早上是要回你媽那邊一趟嗎?”
“嗯,明天是除夕,肯定要回去的。”
“那我早上去買點補品什麼的帶過去,咱媽有什麼喜好不?”
我看着他,“你也過去?”
他一愣,“當然要過去啊,哪有過節女婿不上門的?賈小如,你不會因爲剛纔吵了兩句嘴就打算把我拋下一個人回去吧,這事不中的啊。”
大約知道他沒明白我的心思,本來這時候應該跟他說清楚的,可我內心裡希望明天他能與我一同過。所以我默然以對,沒有去點破。
夜裡我做了個夢,夢見周媽媽與老媽對上了。老媽指責他們周家人怎麼一點都不按規矩來,自己閨女跟他們家兒子領證結婚了這麼久,親家都不上門來的。而周媽媽卻冷笑着對老媽說,這個媳婦他們周家可不認,何來親家之說?
老媽聞言氣急,拉了我就走,讓我立即去跟周瑜離婚。我不同意,她就罵我,罵着罵着自個卻哭了,說養這麼大的閨女卻來受別人家的氣。
醒來發覺臉上微涼,伸手一抹,一片溼意。
看了眼身旁還在熟睡的男人,我悄然起身,時間還早,不過才凌晨五點。
有點口渴,披了外衣悄聲出去想倒水喝,客廳裡只亮了一盞壁燈。怕吵到周亮,有意避開了沙發的位置,貼着牆走到廚房門口時隱約見裡頭昏暗裡有個身影在,猶豫着要不要出聲,怕貿然進入會嚇到對方。
但過了一會就發覺不對勁,那身影好像是半蹲在廚臺前的,就算要拿什麼東西也不用一直在那。我想也沒想地走進去壓低聲發問:“需要幫忙嗎?”
黑暗靜默裡傳來詢疑:“阿雪?”
我聽聲音辨別出這人是周爸爸,連忙回道:“爸,是我,小如。”
不再猶豫摁亮廚房內的燈,明晃光線裡看見周爸爸是單膝跪在地上的,雙手扒住了廚臺。驚了下立即快步上前扶人,也沒去在意他在看見我後臉上露出的不快。
就着我的攙扶他站了起來,卻抽出胳膊嘀咕:“誰要你來扶了?我只是想拿酸醋。”
佐料確實是放在那邊櫃子裡的,不過拿醋也用不着單膝跪地吧。
我沒去點破,彎腰把醋從櫃子裡拿了出來放在廚臺上。想了想,又彎腰把醬油瓶、辣醬瓶都拿了出來。周爸爸見狀瞪眼:“你這是幹嘛?”
我垂了眸回說:“醒來肚子餓了,想弄點吃的,可能要用到這些佐料。”
周爸爸默了片刻,起步往外走。
“爸,你的腿是不是關節炎犯了?”我的忽然開口,讓周爸爸駐足下來,眼中閃過懊惱:“誰得關節炎了?”我假裝沒聽見,只淺聲說:“關節炎犯時,往往疼到站都站不直,我媽也得過,後來常去看一名中醫,又用藥酒擦,現在已經好了。”
周爸爸狐疑而問:“那中醫當真如此厲害?”
我微笑着說:“厲害不厲害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應該得讓中醫看過之後才能判斷。總之我媽現在陰天下雨都不會犯關節炎了。”
周爸爸彆扭地“哦”了聲,蹣跚着步子走了出去。
我沒有再上去攙扶,一是本身周爸爸對我就有着成見,表達關切只會被認爲是在討好;二是這關節炎的疼不像別的,是疼起來就無止無盡的那種,周爸爸怕是也不希望被人察覺。
會有些感慨,再強硬的人也敵不過年齡的厚重,人至中年往後,身體就漸漸不如當初了。老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老爸走之後吧。
我堅定了今天要回去陪老媽過除夕的決心。
早上等周瑜起牀我們就出門了,當時就韓靜雪起給小核桃做早餐,問起我們這麼早上哪,周瑜回說是上我孃家那邊一趟。韓靜雪了悟地點頭,便又鑽進廚房去了。
我有看見韓靜雪在廚房裡熬粥,應該不光是爲小核桃熬的,否則要不了一大鍋。她可能就是周媽媽心目中標準的媳婦典範,賢惠、顧家,又溫柔,最主要的肯定家底簡單。
不像我這麼複雜,性子又不夠軟,連廚藝也是不太行。這樣想來,我確實不太能討婆婆喜歡。有人說世上最難融合的就是婆媳關係,她們之間隔着一層不能被穿透的膜,說是媳婦永遠在婆婆眼中是搶了自己兒子的,另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