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緩行, 到得山頂已是夜晚。
天上濃雲密佈，半點星光月光也無，雖然能看得清路, 羲和還是習慣性凝出一團陽炎在手中照明。
“主人……很美, 不是麼？”羲和輕聲說。
雪落無聲, 極目望去, 四野皆無火光, 天地之間一片寧謐，玄震也不禁放輕了聲音，“天地造化何等奇妙, 種種美景，我想和羲和一起看盡。”
羲和淺笑起來, “我記住了, 我等着主人實現諾言的一天。”
過了片刻, 玄震開口說，“山頂風大寒涼, 我們還是先下去吧。”
羲和點頭道：“也好，此處靈氣震盪，也要數年才能平復，恐怕是做不得清修之地了，明日還是去五嶽看看吧。”
兩人一同下山, 找了間客棧投宿。
“洗漱一番, 羲和便早點休息吧。”
“嗯, ”羲和先是點了下頭, 突然就微笑起來, “說起來，主人似乎也很久沒有洗漱了……”
眼看着羲和拿着毛巾一步步走過來, 那個眼神……還有這種不妙的感覺是什麼……
在心裡默唸着，這是羲和，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玄震抑制住轉身就跑的衝動，僵硬的看着羲和跪坐在在他面前，對他伸出手。
“主人，”羲和笑得越發燦爛，“爪子給我一隻呦。”
玄震：“……”果然不是錯覺。衡量了一下輕重，默默地遞出左爪。
“噗——好乖，”羲和摸摸木狐狸的頭，“要不是主人提醒，我都把這個忘了呢，今天還爬了山，還是擦乾淨些好，好了，換一隻。”
乖……身爲主人，當真不知說什麼纔好，於是玄震默默地把右爪遞出去，不斷在心裡安慰自己一回生二回熟，習慣就好。
“這個也好了，換後爪來。”羲和握住已經擦乾淨的右爪，搖了搖喚回玄震的注意力。
如果不是靈體在木狐狸裡面看不到，這時候玄震相信，自己的臉必然已經和某劍靈的衣服一個顏色了。
玄震只好強迫自己魂遊天外，忽視正在發生的一切，最終被羲和的聲音驚醒。
“好了，”羲和繞着他轉了一圈，摸摸下巴自誇道：“看來我也蠻有做家務的天分，擦得很乾淨麼。”
玄震莫名發現，自己能看到的地方都閃閃發光，羲和你是怎麼做到的，木頭也能弄出這種效果，爲了避免發生什麼更加難以接受的事，玄震急忙開口說：“很晚了，羲和早點休息吧，不是說明天還要去五嶽看看麼？”
“也好，那主人也早點睡。”說着羲和抱起木狐狸放在牀上，吹熄燈躺在牀外側。
感覺到身旁比常人稍高的體溫，玄震靜靜閉着眼睛，卻總是睡不着，心中心思翻涌，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羲和……羲和啊……最終也是能嘆息一聲，把心中那些複雜的思緒都壓下去。
第二日，一早兩人繼續出發。本着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的低調作風，羲和帶着雲狐玄震打算溜出城門再御劍。出城門的時候，不怎麼意外地發現了，盤查很嚴格。尤其是羲和這一身很算得上奇裝異服，又帶了個木頭狐狸，更是被反覆詢問，甚至說要抓起來拷問，弄的羲和都想拔劍開路了。
說起來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本來羲和覺得經過幾世歷練，脾氣已經算得上很好了，現在卻發現，也不知是不是最近這幾回武力值都破錶又兼地位頗高的原因，遇事已經有點懶得想溫和地解決辦法了，這樣是不是太暴力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句話說得很好，暴力不能解決麻煩，但是能解決製造麻煩的那個人。
於是，長劍出鞘。
羲和皺眉到：“還有完沒完，問一遍不夠，你還想問多少遍。我再說一遍，我要出城！”
領頭守衛用力吹響了哨子，眼看周圍的士兵都被驚動，羲和無奈的想，果然高調慣了，低調真是一件艱難的事。只得在一片驚呼聲中，帶着玄震御劍而起。
到了高空，玄震緩緩開口：“沒想到羲和還有這一面，我一直以爲羲和一貫從容鎮定……”
“……主人真是太高看我了，”羲和苦笑一下，“不過說起來羲和屬火，本來也就該是個暴脾氣，這些年還以爲性子都磨平了，原來也沒有。”
玄震輕笑，“也對，人無完人，不過看到羲和總算也有點缺點，讓我這個做主人的稍感安慰。”
“……主人，你被我帶壞了。”羲和微微有點鬱悶，這樣以後會不會不好玩了？
“不過耳濡目染，近朱者赤罷了。”嗯，難怪羲和喜歡逗弄別人，確實很有趣。玄震微笑着想。
羲和裝傻道：“主人這個意思，是想要把自己染成個紅狐狸，好與我一對？”
果然還是功力不過關……被想象中的紅狐狸形象秒殺了的玄震默然。
在天上飛行了不多時，羲和遠望衡山，神色凝重的說：“主人，你仔細看，這座山上似乎也有結界……看佈陣的手法到與之前太行山上那個如出一轍。”
“羲和的意思是，這是一人所爲？”
羲和點頭道：“大約錯不了，佈陣這種東西，其實個人特徵十分明顯，看過一個陣法，就對佈陣者的水平習慣能有十分清醒地認識。”
繞山飛行了一圈，玄震也看不懂羲和比比劃劃在研究些什麼，只是安靜的等着他解釋。
“主人，我覺得這不是個完整的陣法，似乎是某個大型陣法的一部分。”猛然間羲和似乎想起了什麼，五嶽……晉國……應該有什麼聯繫纔對。
“主人，我們去其他五嶽也看看，我總覺得這個陣法沒那麼簡單。”
玄震雖然不明白這個陣法到底怎麼了，但還是表達了對羲和的支持，“就依羲和。”
走到第三處泰山，羲和停下劍光，手指在空中劃了幾下，紅色的靈力構成了一張網絡，他若有所思的說：“我大概明白了，主人你看，這三處我們去過了，若是再加上這兩處，”一邊說，他一邊在網上又加了幾個點，“按照這個陣法，能夠匯聚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到晉國去。”
羲和換了個話題，“主人可知，氣運？”
玄震回答：“大概知道，身負大氣運者，旁人難與爭鋒。”
“是啊，但是氣運這東西，從來看不見摸不着，誰也說不清到底怎麼擁有。”羲和點頭道，“但是把氣運放到一個國家上，它就有了個新的說法，所謂王道之氣。”
玄震驚訝道：“羲和是說，這個陣法匯聚的是王道之氣？”
“不錯，佈陣之人能想到如此巧思，當真不易。”羲和忍不住感嘆。
玄震頗爲不解道：“但是，吾輩修仙之人不是不能干涉凡俗之事，尤其是事關王朝更迭，必然會天降責罰。”
“確實如此，也不知這些人是怎麼想的。”羲和也是搖頭，好好的仙不修，攪合這些幹什麼，還想當皇帝不成？“算了，不管這些了，主人選一座山吧，五嶽看起來倒是都差不多。”
玄震一愣，隨即瞭然，羲和這是打算“幫”他們一把了，“這個就好，不用再跑了。”
“好，”羲和壞笑下，“我們偷偷摸進去吧。剛好他們的結界的功能就是匯聚，我給改動一點就能變成個超大型的聚靈陣，這就省事了啊。”
“也好，但也要注意靈脈的保護。”玄震點頭。
羲和傲然點頭，“那是自然，我可沒那些人那般不知天高地厚，抽取靈脈到枯竭這種事情不遭天譴纔怪，我還想一直跟着主人呢。”
羲和驕傲的樣子很可愛，不過想到可能出現的後果，雖然現在不懼甜心糕的荼毒，但是這個木頭狐狸樣子已經被取笑了很多回了，還是不要在增加，所以玄震明智的決定，把這句話咽回去。
於是誰也沒驚動，兩個人悄悄摸進去。也不知晉國何時才能發現整個陣法外殼還是原來的樣子，芯子已經變了。
如此大約過了三個月，玄震終於成功的從雲狐中出來了一回。
羲和伸手虛握住他的手，雖然明明是靈體，應該什麼也感覺不到，但還是覺得十分溫暖，溫暖的讓人有些想要淚流滿面……
“主人，許久不見，風采一如往昔啊。”
“羲和別逞強了……”玄震不願看他勉強自己僞裝微笑，“我會一直在的。”
“是啊，之前是我的錯，一直沒有察覺到主人就在劍穗裡陪着我。”說着，羲和拿起掛在身上的劍穗，真心笑了起來。
因爲想要一直陪着你，所以不顧一切的拋卻輪迴，將魂魄依附在劍穗上跟着你……不過這話，玄震可說不出來，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將心意傳達過去。
羲和顯然也是明白，“主人也要加油，羲和無比期盼主人能夠再次執劍的一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