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珺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無所謂地雙手一攤,“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怪只怪他是個短命鬼,誰也沒辦法,你不用懷疑我,我不可能爲了一個踐人的兒子而危及我兄長的安危。”
這話和簡陌的分析一致,而且合情合理,可不知道爲什麼,寒菲櫻忽然覺得胸口沉悶起來。
痛擊了藍芙蓉,李燕珺似乎心情很好,“現在你就是殺了我,我的話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反正你和踐人之間並沒有深情厚誼,也不用爲她難過,那個孩子投胎到踐人身上,只能說是前世的冤孽,可不管怎麼說,他終歸是活了二十幾年,已經賺夠了,比起那些沒活幾天就死了的人,他已經夠幸運了,該知足了。”
進入冷宮這麼久,此時的李燕珺終於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如釋重負道:“好了,你可以去告訴她了,如今她在世上總算是了無牽掛,可以放心地去地底下陪她兒子了
。”
寒菲櫻緊緊地盯着李燕珺的臉,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表情,忽道,“去年的那場意外是你做的嗎?”以李燕珺的手腕,想要一個人的命易如反掌,難道那不是意外,而是人爲的?
李燕珺當然明白寒菲櫻的意思,不屑地搖搖頭,“我爲什麼要這麼做?一個踐人的兒子根本威脅不到我,留他一條賤命又有何妨?”
說到這裡,她笑意愈盛,“其實死了也好,你想啊,藍芙蓉人不人,鬼不鬼,就算他兒子還活着,誰又願意認這樣一個娘?”
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寒菲櫻也不想再面對李燕珺,徑直回了府,雖然事情已經明朗,可不知道爲什麼,她一直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但一時又無法想明白,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這種感覺,就像她面對假玉石的時候,那種油然而生的本能不適感,此時的寒菲櫻,可就像進入了一個瓶頸,兜兜轉轉,卻始終穿不出死衚衕。
搖籃裡蕭璟的哭聲忽然拉回了寒菲櫻的思緒,她眸光一柔,抱起他柔軟的小身體,輕聲哄着他,“寶貝兒,不哭了。”
小傢伙白嫩紅潤的小臉,長得真是越來越像妖孽了,寒菲櫻心中又開始思念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如果他現在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
蕭璟的哭聲又吵醒了蕭衡,兩個小傢伙比賽似地大哭起來,寒菲櫻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手忙腳亂,哄了這個,那個哭了,哄了那個,這個又哭了,這時真心覺得同時帶兩個孩子,比管理玉滿樓和月影樓還要辛苦。
幸好外間的袁嬤嬤聽見動靜,立即帶着兩個嬤嬤進來幫忙,寒菲櫻才鬆了一口氣,等到兩個小傢伙安靜下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腰痠背痛,剛準備去睡覺,翡翠就滿面春風地進來,神神秘秘道:“小姐,世子爺又有情書來。”
寒菲櫻佯怒了她一眼,翡翠做了個鬼臉,飛快地跑出去了,寒菲櫻立即關上門,迫不及待地將信拆來,“愛妻櫻櫻”的熟悉字跡頓時映入眼簾。
紙間似乎還浸潤着清潤墨香,時光剪影,寒菲櫻立即紅了臉,心甜如蜜,成親這麼久了,感情還是濃烈如火,難捨難分,她一看到那些溫柔曖昧的字眼,還會心如鹿撞,面紅耳赤。
字裡行間裡透着對她的濃濃思念,還有對兩個小傢伙近況的問候,末了,他說目前北境一切順利,會盡快回到京城,與她和孩子團聚,讓她安心等夫君歸來。
寒菲櫻不禁莞爾,脣角無意識地彎起,透過薄薄的信箋,彷彿又看到了他那雙深邃而柔情的鳳眸,遙想以前兩人在閨閣中的情趣,他過人的睿智,敏銳,犀利,聰慧,她眼中漸漸溢滿春情,無比懷念。
她將信貼在胸口,忽然想起自己目前遇到的困境,立即寫回信給他,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啓示和幫助,也許自己身在迷局之中,無法看透,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妖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有可能更容易觸及問題的實質。
天氣逐漸進入寒冬臘月,京城也下了大雪,蕭天熠從來都不會讓寒菲櫻失望,接到櫻櫻的信之後,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信,最快地方式到了她的手中。
這次的回信來得格外快,寒菲櫻急切地拆開信,頓時覺得眼前一亮,腦海中忽然敞亮起來,對啊,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
當初以武安侯的前程爲要挾,逼迫李燕珺說出藍芙蓉兒子的下落,是一招絕妙的好棋,按理說萬無一失,李燕珺也不敢撒謊,之後自己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找到藍芙蓉的兒子。
可沒想到,這個兒子在一年前就已經是一堆白骨了,所有線索驟然斷裂,根本無從查起。
事情看起來很合情理,但寒菲櫻心頭一直有種不適感,那就是,這件事情會不會太巧合了?
如果那個死去的人真的是藍芙蓉的兒子的話,似乎也無懈可擊,但如果並不是藍芙蓉的兒子,事情就變得格外耐人尋味了
。
李燕珺雖然極度惱恨藍芙蓉,可和武安侯貪污軍餉一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李燕珺絕對不會爲了一個已經無關緊要的人,付出更多的風險,如果此人並非藍芙蓉的兒子的話,那就是,李燕珺權衡之下,不得不說謊,因爲藍芙蓉兒子的身份,比武安侯的安危來的更爲緊要。
如今對李燕珺來說,有兩件事最爲重要,一件就是太子的儲君之位,另一件就是李氏家族的榮耀,這兩件事雖然自成體系,但又密不可分,互爲支撐。
如果真有東西比武安侯的安危更爲重要的話,那就是太子,這個瘋狂的想法,把寒菲櫻自己也嚇了一跳,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太子比妖孽大兩三歲,似乎和藍芙蓉的兒子是同齡人。
想着想着,寒菲櫻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如果太子真的是藍芙蓉的兒子的話,那就可以解釋這一切了,若太子不是皇家血脈,不但什麼李燕珺,整個李氏家族都會被牽連起來,轟然倒塌,所以,不管面臨怎樣的壓力,她都絕對不能吐露藍芙蓉兒子的秘密,因爲,她根本賭不起,爲了防止有一天這個秘密被人揭露出來,所以,她提前準備了後路,就是自己曾經去郊外查證的那一家。
可是,這有可能嗎?
李燕珺不僅僅有太子,還有沁雪這個女兒,可見她不是不能生孩子的,那爲什麼要把藍芙蓉的兒子當做自己的兒子來撫養?到底有什麼必須要這樣做的理由?而且皇后身在後宮,衆目睽睽之下,想要做什麼手腳,難度非常大。
這個念頭雖然驚世駭俗,但卻引起了寒菲櫻極大的興趣,如果太子不是李燕珺的兒子,而是藍芙蓉的兒子,那事情就越來越有趣了。
最近查到的事情和可能帶來震盪的驚駭消息,寒菲櫻全都瞞着藍芙蓉,這個女人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萬一知道自己兒子死了,或者是太子有可能是自己兒子,發瘋之下,會做出什麼事情,實在無法預料,而且寒菲櫻也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暫時對她封鎖所有消息。
關於太子的身世之疑,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寒菲櫻不會打草驚蛇,更不會輕舉妄動,但是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藍芙蓉雖然不相信自己,但曾經幫助李燕珺做過什麼,卻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寒菲櫻。
寒菲櫻不是沒有想過,直接把李燕珺的罪惡呈遞到皇上面前,可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一是皇上一向對無法無天的江湖人並沒有什麼好感,二是藍芙蓉可沒有什麼好名聲,對這樣一個惡名昭著的江湖女魔頭,皇上更是從一開始就會生出厭惡之心。
藍芙蓉這樣的人的指證,皇上很有可能根本不會相信,反而會認爲是誣告,如果皇上認定爲誣告,這個機會就會被李燕珺利用起來反咬一口,自從打入冷宮之後,她一直都在尋找東山再起的機會,這次被誣告,有可能成爲李燕珺翻身的契機,所以,直接面呈皇上,寒菲櫻稱之爲下下之策。
所以,在沒有其他有力佐證的情況下,寒菲櫻不想走這一步,而且,寒菲櫻堅信,想讓皇上下決心殺了李燕珺這個曾經的一國之後,唯一的可能是靜妃娘娘的事情,而不是藍芙蓉的那些證據,那些只能加重李燕珺的罪行,而不是決定性證據。
雖然如今李燕珺的所有罪惡,寒菲櫻都瞭如指掌,但想要呈送到皇上面前,並且讓皇上相信,依然缺乏有力的證據。
但寒菲櫻心中若是有了疑雲,就不會輕易消退,如果太子真是藍芙蓉的兒子,那這個太子就是徹底當到頭了,而且李氏家族也會跟着完蛋,這個發現,讓寒菲櫻興奮不已,想不到追查這件久遠的往事,還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穫。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