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的車程,餘琥珀第一次覺得如此漫長,下車時她對靳宴清再三道謝,靳宴清卻只是笑着擺手,“不用客氣。”
本以爲在同一個公交站下車已經是非常巧合,沒想到靳宴清一直和自己並排走,餘琥珀也不好說什麼,難道說“不用送我回家”?萬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
只好略顯沉默地走着,直到,她到了家門口,看到靳宴清拿出鑰匙打開了她家對面的門。
誒???
大神住她家對面?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上一世明明沒有啊?!
看着女孩因震驚而圓溜溜的眼,靳宴清強忍住笑意,對她揮手,“明天見。”
餘媽媽聽到聲音開門,就看到女兒有點呆愣的樣子,她擔心地把人拉進屋,“怎麼了琥珀,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還呆住了?”
“媽媽,對門什麼時候換人住了啊?”
“哦,你王叔前一陣兒把房子租出去了,剛換沒多久吧,怎麼了?”
“沒什麼,就剛纔發現對面住的是我們班同學,挺巧的。”
餘媽媽是個熱情好客的人,一聽說是琥珀的同學,馬上就要邀請人家來家裡吃飯,被餘琥珀阻止了,“媽……我們剛認識,太熱情了嚇到人家怎麼辦。”
餘媽媽只好作罷,打算過一段時間再請人到家裡來做客。
“你有空問問你那個同學喜歡吃什麼,有沒有什麼忌口的,我提前做好準備。”
餘琥珀:“……您也太心急了吧。”
次日一早,餘琥珀因爲起晚了,出門時有些狼狽,頭髮還沒梳,校服也穿得歪歪扭扭。
她本打算在公交車上整理儀容,卻沒想到在樓道里和靳宴清狹路相逢。
“早上好,琥珀。”靳宴清穿着藍白色校服,單手把揹包拎在肩上,笑着打招呼。
他看到女孩及腰的黑色長髮,有一縷跑進了校服領子裡,和白皙的脖頸形成鮮明對比。
餘琥珀很是羞窘,以至於都沒有意識到他對自己的稱呼這麼親密。她心裡哀嚎爲什麼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會被大神看到啊……
靳宴清好像沒有注意到女孩內心的崩潰,邁着長腿下樓,留下一句,“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餘琥珀匆忙理了理衣服,快步跟上。
早高峰的公交依然很擁擠,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靳宴清很會照顧人,把餘琥珀籠在自己雙臂之間的空隙裡,兩人都面朝窗戶,晴朗的陽光灑在漸漸落葉的行道樹上。
靳宴清低頭看着女孩烏黑的長髮隨着車子搖晃,脖頸修長白皙,耳朵小巧,耳垂肉肉的,看着好像很好摸。
他有些心猿意馬,只好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踩點到了學校,餘琥珀已經準備衝刺去教室時,卻被靳宴清一把拉住袖子,“不用急,老師不會說什麼的。”
餘琥珀知道他說這句話的自信是從哪來的,對於這樣的天才學生,班級老師和年級主任從來都是青眼有加,享有很多特權,但是,這和她沒什麼關係啊……
雖然大神沒繼續拉着她的衣服,但是她也沒有勇氣跑走……
兩人到達教室時,已經上課幾分鐘了,第一節課是數學,講臺上站着沈書靜的爸爸。
沈老師戴着黑框眼鏡,穿着襯衫長褲,非常端正、嚴肅。
靳宴清喊了聲“報告”,字正腔圓,底氣十足。
餘琥珀耷拉着腦袋,也小聲地喊了句,“報告……”
沈老師看了眼靳宴清,又瞟了眼他旁邊低着頭的小女生,點了點頭。
班裡的同學有人看了眼後繼續盯着黑板,也有好事者對他倆擠眉弄眼,好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這其中就包括沈書靜和喬南風。
在兩人分別落座後,沈書靜問餘琥珀,“誒你和靳神很熟啊?”
餘琥珀把書翻到老師講的那頁,目不斜視地小聲回答,“沒有啊,也就昨天剛認識而已。”
沈書靜不信,“剛認識昨天他幹嘛那樣和你互動啊,而且今天你們一大早還一起過來誒。”
餘琥珀沒有繼續回答,開始認真聽課。上一世她數學成績就很差,一直拖後腿,現在纔剛剛開始,她要打起精神好好學習!
看再問不出什麼八卦,沈書靜又趴在了桌子上,繼續假寐,完全不理睬講臺上時不時投來的鋒利眼神。
靳宴清坐下後,第一時間並沒有拿出書本,而是看向餘琥珀那邊,他們的座位屬於一列,中間隔着一排同學,距離不算遠,但靳宴清覺得還不夠近。
順着同桌的視線,喬南風也看到了餘琥珀,他摸了摸下巴,那個女孩長得挺可愛的,但是也就那樣吧,還不如她旁邊的假小子好看呢,“怎麼靳大神喜歡這款?”他邊喝可樂邊問。
靳宴清瞟了眼他,糾正道,“不是喜歡,是愛。”
“噗……”可樂噴了出來,弄溼了桌子上的書,喬南風跟老師喊了聲“對不起”猛抽紙巾擦桌子,轉頭一臉驚悚地看着他同桌,“臥槽,靳宴清,我沒有聽錯吧,你你你說你愛……她?”
靳宴清拿着紙巾幫忙清理,看了眼餘琥珀,認真點了點頭。
“臥槽,你真是嚇到老子了。”喬南風壓低聲音,一副見到鬼的表情看着靳宴清,“我們纔多大啊,你竟然都說到愛了……”
他感覺很不可思議,畢竟,他到今天連一個心動過的女孩子都沒有,根本不能理解這種強烈的感情。
靳宴清笑了笑,眼裡的情緒複雜,“不能因爲年紀小,就讓珍貴的東西溜走。”
但喬南風顯然沒把這句話當回事兒,他繼續低頭看漫畫,時不時發出傻樂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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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課下課後是大課間,要去操場做早操。
嘰嘰喳喳下樓時,餘琥珀回頭看了幾次後面,沈書靜不解,“你在找人啊?”
餘琥珀搖搖頭,有些疑惑,“沒,就是總感覺有人在後面看我。”這個感覺好像從昨天開始就出現了,難不成是她的錯覺?
“你的臉色有些發白,沒事兒吧?”沈書靜摸了摸她的臉,關切地問。
“沒事兒,快走吧,馬上到時間了。”
時隔多年再次做早操,餘琥珀感覺自己的肢體特別不協調,全程手忙腳亂,結束後她氣喘吁吁,覺得自己半條命都要沒了。
沈書靜被她爸喊去了辦公室,餘琥珀一個人慢悠悠地回到教室,到位子上後突然覺得小腹一陣疼,有股熱流涌出。
這熟悉的感覺,餘琥珀白着臉,從書包裡翻出姨媽巾,捲了兩下握在手裡,小跑着去了廁所。
接下來一節課她都被痛經摺磨,肚子疼地直不起腰,一直趴在桌子上。沈書靜要帶她去醫護室,她搖頭拒絕了,痛經這個毛病她一直都有,忍一忍就過去了。
下課鈴什麼時候響的她都不知道,直到旁邊坐的人輕輕推醒了她。
“琥珀,吃點藥吧。”是一道溫柔又低沉的男聲。
餘琥珀睜開眼睛,視線模糊了一瞬,再次清晰時,靳宴清英俊的臉出現在她面前,他離她很近,幾乎是湊到她耳邊和她說話。
蒼白的臉染上一絲紅暈,她勉強直起身,接過他手裡的止疼藥,就着他遞過來的溫水服下。
“謝謝你……我沒那麼嚴重的。”餘琥珀心裡有很多疑問,譬如你怎麼知道我不舒服,你爲什麼這麼關心我?但是她卻沒有開口,無論回答是什麼,對她又有什麼影響呢?
她知道自己是個平凡普通的人,也不奢望如此優秀的男孩子會喜歡上自己,所以面對他的善意時,她只能表示感謝,更多的……她暫時也不會多想。
靳宴清看着女孩幾乎沒有血色的臉,眉頭皺得更緊,他把藥放下,又從兜裡掏出了一顆糖,“吃了吧,會好受一點。”
看着他大手裡躺着的大白兔奶糖,餘琥珀突然覺得有點鼻酸,昨天剛認識的人都對她這麼好,相愛那麼多年的人爲什麼會對她那麼殘忍呢?
她勉強擠出笑容,剝開糖紙,塞進嘴裡,“謝謝你哦,你真的太好了。”真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呢。
靳宴清擡起手,本想摸一下她的頭,卻覺得有些過線又放了下來,“放學一起回家。”說完便離開了。
沈書靜見這邊的“狗糧”已經撒完,賊兮兮地笑着回來了。
“嘖嘖嘖,靳大神還真是體貼喲——”
餘琥珀輕輕捶了她一下,回頭看了眼後排的男生,他恰好也擡頭看過來,視線相撞,她突然被熱水嗆了一下,有些狼狽地否認道,“沒有啦,你不要瞎講。”
藥效漸漸上來,腹痛就減輕很多,到放學時,餘琥珀除了臉色不太好看,其他已經和平常差不多了。
剛出校門,一陣秋風刮過,帶來一股涼意,靳宴清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塞到了餘琥珀懷裡。
餘琥珀一臉懵逼:“誒?”
靳宴清有些不自在,臉也有點紅,“那個,不是說女孩子在這幾天不能受涼嗎?”
……是不能受涼,但是她穿得好像也不少吧。
“我不冷的。”餘琥珀試着拒絕。
“我有點熱,你幫我穿回家吧。”靳宴清不接受拒絕。
於是只能當着他的面又套上一件校服外套,男孩比她高很多,寬大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像裙子。餘琥珀突然想起了“下衣失蹤”的穿法,穿着大神的外套、下衣失蹤……
呸呸呸,不能繼續想入非非了你這個怪阿姨!
到家門口時,餘琥珀抱着外套,“我晚上洗乾淨明天早上帶給你吧?”
靳宴清直接伸出手拿走,“不用,很乾淨,明天早上見。”
餘琥珀也沒有想太多,只當是男孩子不在意這些,轉身也進了家門。
靳宴清關上了門,室內有些昏暗,他並沒有開燈。
手裡的校服還留有女孩身上的溫度,他低頭,把臉埋進校服裡。
良久,室內完全黑了下來,他才把衣服收好,去廚房煮麪。
水剛燒開,有人在敲門。
門外站着餘琥珀,她換了米色的娃娃領家居服,上面有隻吃蘿蔔的小兔子,手裡端着一大碗紅燒肉,色澤誘人,香氣撲鼻。
“你吃飯了嗎,這是我媽剛做的,還熱着呢。”
靳宴清側過身,示意她可以進來,餘琥珀忙說,“不用不用,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先吃,有空地時候把碗還回來就行。”
“好的,幫我謝謝阿姨,我改天登門拜訪。”
……幹嘛說的一本正經啦,只是一碗紅燒肉而已。
餘琥珀撓了撓頭,剛要走,就被靳宴清拉住胳膊,“你……身體不難受了吧?”
饒是心理年齡超標的餘琥珀一天被同一個男生多次關心大姨媽也有點尷尬,她快速擺了擺手,“沒事啦,今天多謝你的藥,幫了大忙。”
靳宴清笑了笑,眼裡有一絲寵溺,看得餘琥珀心裡咯噔個不停——
“大神的劇本是不是拿錯了?幹嘛一副看女主的表情看她啊?”
靳宴清說要改天登門拜訪,餘琥珀本以爲就是客氣話,沒想到的這個週末的上午,他還真的來她家了。
週末好不容易睡個懶覺,她是被媽媽敲門叫醒的——
“琥珀,住咱們對面的你同學來了,快點起來招呼客人啊。”
餘琥珀一個激靈,誰?!
火速起牀穿衣洗漱,收拾完到客廳時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在和她爸爸下棋,他穿着黑色T恤,戴着金絲細框眼鏡,斯文俊秀。
不是靳宴清是誰?
小夥子彬彬有禮不說,在和長輩下棋也絲毫不慌,非常沉穩,餘爸爸的眼神滿是讚許。
餘媽媽過來戳了下餘琥珀,“傻站着幹啥?給你們同學剝個橘子吃。”
“也給我來一個。”餘爸爸邊走邊說。
餘琥珀看到客廳茶几旁堆着很多禮物,水果、茶葉還有一些中年營養品,她瞄了眼靳宴清,見他薄脣緊抿,好像是遇到了難題,餘爸爸則面露愉悅。
她坐在一旁剝起了橘子,橘皮的清香瀰漫開來。餘媽媽樂呵呵地在廚房做飯,鍋鏟的聲音時不時跟着飯菜的香氣一起傳來。
“喏——”客人爲先,餘琥珀把手裡的橘子遞給了靳宴清,靳宴清擡頭看了她一眼,接過,兩人的手指短暫地碰觸了一下。
餘琥珀恍若未覺,男孩的身體卻瞬間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