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沒有意識到自己言行上的僭越,渾忘了自己身爲一個低等婢女該有的覺悟,儼然一幅女主人的模樣。
冬陽卻是半點兒也不覺得違和,他嘿嘿一笑,對蕭景泰道:“郎君,兒剛剛看晨曦點的飯菜,都是您喜歡吃的!”
蕭景泰微一挑眉,然後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在桌几邊斂衽跽坐下來。
“單獨的那一份兒,是給你自己的?”他問道。
晨曦嘻嘻一笑,點頭應道:“是,我吃飯不能跟別人摻和!”
她這算是大實話,半點欺騙的水分的都沒有,畢竟以後是跟在蕭景泰身邊伺候的人,有些習慣,還是讓他儘早知道的好。
蕭景泰嘴角一抽,瞪了晨曦一眼。
早上在小溪邊的時候,她說絲帕被自己用過,不要了,現在同臺吃飯,還要單獨一個人吃分餐,他竟是這麼招人嫌棄麼?
還是被一個小小婢女嫌棄......
真是夠了!
晨曦一心只等着填飽肚子,並沒有理會蕭景泰陡然轉變的不滿情緒。
對於這樣的神轉折,她早已習慣成自然。
很快,小二便將飯菜上齊了,其中有一份拼盤,是晨曦剛剛交代小二辦的,裡面各色菜品跟蕭景泰用的都一樣,只是分量上少了些。
晨曦一個人端着托盤,挪坐到桌几的一角,拿起筷子開動,吃得十分歡實。
被大周百姓同化了兩年,晨曦也已經習慣每日三餐的生活。雖然不吃飯並不會對身體的能量系統造成損傷和影響,但晨曦內心卻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或者應該這麼說,被同化不過是藉口。其實她骨子裡根本就是吃貨一枚!
看着晨曦大快朵頤,蕭景泰的肚子也咕咕叫着,食道里好似有酸水跟着冒了上來。
他拿起筷子,悶悶的往嘴裡扒了一口飯。
晨曦吃的快,很快便擱下了筷子,她伸手探入袖袋,想要取出帕子擦嘴。結果左摸摸右摸摸。沒有找到。
她愣了愣,擡頭的瞬間,正好對上蕭景泰那雙冥黑幽深的瞳孔。陡然想起來了。
早上她把帕子送給蕭景泰擦臉了.....
得,大方送人,結果這會兒自己沒得用了!
蕭景泰輕笑一聲,故作不見。繼續慢條斯理的用飯。
晨曦有些窘的舔了舔脣,問道:“郎君。你還有乾淨的帕子麼?”
“沒有!”蕭景泰不假思索的應道。
“郎君,兒這兒還收着一方新的!”冬陽聞言,放下碗盞,屁顛屁顛的將身邊的包袱打開。取出裡面用白色棉布包着的一方蜀錦蘭綢帕子。
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多準備一些衣物帕子之類的東西有備無患。冬陽認爲很有必要。
蕭景泰一直是冬陽貼身伺候,所以一應物事都是由他安排保管着。
晨曦眼睛一亮。雪白皓腕飛快從蕭景泰跟前掠過,接過了冬陽遞上來的那方藍色帕子,笑眯眯道:“這方就送給婢子用吧,反正早上婢子也送了一方給郎君,正好算是禮尚往來,對吧?”
她說完,也不顧蕭景泰答不答應,瑩潤小巧的朱脣便印上了帕子。
蕭景泰默然不語。
那是他的東西,從來沒有人敢不問自取,更不敢隨便使用。
他以爲自己會非常不滿,然而卻沒有。
蕭景泰看着晨曦用帕子擦了嘴之後,小心翼翼的收進袖袋裡,眼底流瀉出一絲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清淺的笑意。
冬陽卻好似愣在原處,半晌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他還在回味着晨曦剛剛說過的話。
交換帕子?
郎君竟然跟晨曦私下定情了?
哎呀呀,他到底錯過了什麼了......
冬陽心裡一個勁兒的瞎興奮,奈何兩個當事者就跟沒事人一樣,這讓他一顆八卦的心像是被貓爪撓過似的。
待蕭景泰用罷,冬陽喚來了小二結賬。
在找銀子的當口,有三兩個食客進入店,挨着他們邊上的桌几坐下。
三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只不過長得十分粗壯,身形也是孔武有力。
蕭景泰望着他們,目光不經意的從他們捏着茶杯的手上掠過。
三個人虎口上都有陳年老繭,應該是常年握刀習武之人。
他沒有着急起身,依然老神在在坐在原處。
晨曦兀自倒了一杯茶,剛抿了一口,便聽隔壁開始談論起來男童失蹤案的問題。
從三人的對話中不難分析出他們的身份,都是京兆尹衙門的捕快。
蕭景泰和晨曦都不曾想到,金陵城內近日發生的這一起男童失蹤案竟然如此的殘忍。
當他們二人聽到男童面容被撕咬,面目全非的那一剎那,蕭景泰再也坐不住了。
他喚住了三人,命他們將案情的細節,告訴他。
三個捕快看了蕭景泰的玉牌後,不敢隱瞞,即刻將案子的進展一一告知。
“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麼?”蕭景泰黑沉着臉問道。
其中一名身穿松脂色袍子的捕快拱手回道:“只有在平安坊的坊牆上發現了一個血印子,目前還有查到這個印子是屬於何人的,而陵園那邊也沒有發現血液痕跡,葉侍郎已經確定陵園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遇害的那個男童,身份確認了麼?”蕭景泰帶着幾分忐忑問道。
“是秦小郎君的伴讀!”那捕快回答道。
直覺告訴蕭景泰,小伴讀的死只是兇手拉開這起兇殺案的一道序幕,剩下幾個不知所終的男童,眼下的處境非常危險。
浩哥兒還在他手中,不管是出於公義還是私心,他都必須盡全力將他們解救出來!
蕭景泰擡眸看了一眼天色,起身對晨曦說道:“去陵園看看!”
晨曦哦了一聲,斂衽起身。
“蕭侍郎,某帶您過去吧!”松脂色長袍的捕快說道。
蕭景泰擺手,道了聲不必了,便大步流星的走出小店。
車廂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蕭景泰擰着眉頭沉思,他在分析兇手的犯案時的心理,以及他的殺人動機。
辰郎君在他撰寫的案件手札裡提過,每個兇手犯罪,都有一定的犯罪動機。
而犯罪現場和拋屍現場,都一定有兇手殘留的蛛絲馬跡。
雖然現場衙門的人一定勘查過,但他還是想親自去看一看。
蕭景泰在想失蹤的幾個小郎君,他們不過是少不更事的孩子,生活簡單,養尊處優,不可能與別人有直接的衝突關係。
那麼兇手抓了他們,再將人如此虐殺,是爲了報復麼?
兇手想要對付的,其實是這幾個失蹤男童的家屬?
蕭景泰眯起了眼睛細細分析,思緒隨之慢慢飄遠。
晨曦安靜的坐在一隅裡,她也在思考兇手的是誰的問題。
人吃人不是很殘忍很噁心麼?
這麼噁心的事情兇手還能幹得出來,這人一定是個心理變.態吧?
唔,就算不是心理變.態,那也應該是個精神失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