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身在天牢,處境比她想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電視上纔有的五花大綁如今是貫徹在她身上了。說來無比的可笑,向來都是她凝歌去綁別人,怎麼會有朝一日也受制於人?
此時她雙腳懸空被綁在架子上,手上纏着厚重的鐵鏈子,那鏈子烏黑一片,顯然是用上好的玄鐵打造。因爲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在手上的緣故,那鏈子幾乎要勒進皮肉裡,渾身的痛楚和血液都好似於結在了指尖,只要凝歌稍微有一丁點動作,就緊跟着撕心裂肺的疼。
“該死的。”凝歌無意識的低聲詛咒了一句,額頭上並着鼻尖的汗水就不住的往下掉。
她睜開眼睛環顧四周,除了那頗有些破舊的桌子上還放着苟延殘喘的燭火,這牢房內竟然沒有一絲光亮,腳下甚至能聽見細微的流水聲音,嘩啦啦的挺的凝歌頭皮發麻。
流水聲音?天牢裡面又怎麼可能有流水聲音?
莫非她是身在水牢房,只是不曾被放到最低處?
正這樣想着,忽然就聽見牢房 深處傳來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音,凝歌精神一凜,瞬間清醒了許多。
“是誰?”凝歌朗聲道。
奈何出口的聲音嘶啞 的厲害,生生把那話裡的殺氣折去了一半。光是沉靜也還是好的,只是凝歌一開口,就驚覺嗓子裡灼燒的厲害,像是生吞了魚刺一般的難受。
有人給她餵過藥!該死的!
凝歌低頭劇烈的咳嗽起來,想要把嗓子裡那惱人的東西吐出來,不多時眼裡已經浸透了淚水。只是堵在喉頭的東西卻是如何都出不來。千算萬算,卻是漏算了凰九心思歹毒,既然因爲鳳玉的關係不能要了她凝歌的性命,又怎麼可能不想方設法的用其他法子折磨她呢?
現在深處的人陡然開了腔,嗓音溫潤,卻是說不出來的冰冷,“這裡是天牢的最底層,如你所見,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只要你腳下的東西一打開,你手上的鏈子一斷,你就能和下面的毒蛇共眠了,凝貴妃,這樣被懸着的滋味極好吧?呵呵……”
是凰九,凝歌強自壓抑住洶涌到喉頭的腥甜,擡眼看去,果真見着穿着一身朱雀紅的鳳袍的凰九緩緩從黑暗中走向光明,瓷白如玉的臉上交疊着和美貌格格不入的冰冷和瘋狂,尤其是在看見凝歌的狼狽模樣之後,眼底幾乎要顯出血色來'。
這樣的表情在凝歌腦海裡根深蒂固,只要一看到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嗜血的凰捌,還有近乎瘋狂的凰叄。
如今這樣的表情在凰九臉上重新出現,叫凝歌怎麼能不記憶猶新?
他們都是瘋子!凰家這樣扭曲的家庭裡,怎麼會允許凰九表面上的那些溫柔存在?他們都是瘋子!僞裝的皮囊下面是一顆瘋狂嗜血的心!
凝歌的瞳孔急劇的收縮了一下,只不過是轉瞬之間,再看着凰九的目光陡然染上了一絲悲憫。
這樣嬌好的美人兒,本該是年華如玉,卻被凰家蒙上了灰塵,骯髒的厲害,光是看着就覺得滑膩膩的噁心!
既然是生的這樣瘋狂的心,又何苦要生的這樣欺騙大衆的臉龐呢?大概這世上的惡人總是要有自己遮掩的東西,比如容貌,又比如已經黑透了的心。
凰家衆人都是生的一表人才,面容硬挺,只是誰能料到這不臣不子的家族背後,到底是藏着怎樣的人?
“嘔!”對,沒錯,是噁心。
凝歌也毫不客氣的吐了,髒污的血和食物的殘渣瞬間噴了剛走到凝歌身前的凰九身上。硃紅色的鳳袍上用金線細緻勾勒的鳳凰此時耷拉着頭,鳳凰頭染上了污漬,顯得無比的滑稽。
凝歌劇烈的咳嗽了一聲,卻陡然感覺到頭皮一陣發麻,還沒等她**出聲來,臉上就火辣辣的捱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的力道絕對不算是小的,以至於凝歌的頭都被打得偏向了一遍,牽扯着手上的鏈條一陣晃盪,鑽心刺骨的疼。
“託娘娘的鴻福,如今的凝歌確實覺得很踏實,從得罪凰家開始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如今我是階下囚,要殺還是要刮悉聽尊便!我既然不怕龍潭虎穴,又何懼那幾條毒蛇?只是凰九,你也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咳咳!”凝歌吐了口中的鮮血,衝着凰九露出了嘴溫和的笑容。
只是這樣的笑容放在此情此景,難免是有了些諷刺的味道,聽得凰九心中好像是戳着一根刺,只要心思一動,就覺得那心上不由自主的發緊發疼。
臨死了還要做這些個英雄的樣子!
凰九的眸子沉了下來,一把擡起了凝歌的下巴,惡狠狠道:“賤人!你已經敗了,就不必要在本宮面前做任何勝利者的姿態!若非是那鳳玉,我非要把你千刀萬剮!”
她忽地又鬆開了凝歌,似乎無比樂意看着她掙扎在鐵鏈和懸空的平衡之間的痛苦中,頓了頓又道:“只是如今我又改變主意了,不叫你死的那麼痛快!呵呵……”凰九的態度忽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最開始分明是殺機凌厲,後來忽然就變得平穩下來,語氣裡微微上揚,帶着勝利者的姿態,有說不出的嘲諷意味!
若非是她手上的籌碼足夠,今日站在她這個位置的可能就是凝歌。凰九從前在後宮中不能動搖的位置卻是因爲凝歌三番兩次出現了危機,可見凝歌的本事果真是比那些個毫無戰鬥力的妃嬪要大的多的。
只是她凰九已經膩歪了這樣的遊戲,要知道這反反覆覆的禁閉和冷宮叫凰九厭倦,一次次對於鳳于飛的失望都強加到了面前的凝歌身上,惱恨和嫉妒在一起,叫她恨不能將她死城碎片。
只是死成碎片還是不夠的,快速的死去畢竟是人最安穩的死法,凝歌正在不斷的刺激凰九,不也就是想圖一個痛快麼?
凰九眸色轉深,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冷眼看着低垂着頭的凝歌,心中冷笑道:“這不過纔是剛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
凰九周身的殺氣變得軟弱了下去,換上來的卻是無比溫潤的一面,好似重重宮闈意外看見的凰九,高雅從容,不曾爲任何人所撼動。
只不過這樣的平穩對於凝歌來說卻未必是好事!千刀萬剮的死法還不夠慘烈的話,凰九還會有多凌厲的手腕等着她呢?
凝歌想着就暗自替自己肉疼,在現代訓練的時候可沒少受過罪,即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足爲懼,只是如今的身體早就不是現代那個百鍊成鋼的凝歌了,她柔弱的很,這叫凝歌心中很沒有底,深怕自己有了鋼鐵一樣的心,卻是有了一個瓷器一般的身體,只要稍有動作,就會裂成碎片。
轉念一想,即便是擔憂又有何用?即便是她有與生俱來對死亡的畏懼感又有何用?
凰九根本就不會放過她的。
橫豎已經是爲人魚肉了,何苦還要去在乎殺魚的人用的是什麼樣的刀呢?
凝歌掙扎了一下,儘量想要讓自己吊的平穩一些,只是如今身心狼狽,唯一有神的只有那一雙倔強的眼睛,此時凝歌正擡着一雙秋水般晃盪的眸子似乎是要看進凰九心裡去。
嘴角微勾,忽然笑道:“娘娘是在害怕什麼?”
“笑話!你覺得本宮還會怕你不成?”凰九本能的反駁,聲音微微拔高。
“那麼娘娘是在怕皇上是吧?”凝歌絲毫沒有理會凰九的話,順着自己的話題不經意之間又補上了一句。
凰九拂袖,對凝歌把自己和皇上劃歸爲一邊的人不以爲然,冷笑道:“哼!你覺得你們還有任何叫凰家害怕的資本麼?何況你是你,皇上是皇上,本不可同日而語,你如此狼狽的時候,皇上依舊可以在我凰家庇佑下風光凱旋。”
凝歌倒吸一口冷氣,顧不得凰九口中所謂的凱旋付出的幾乎是她性命的代價,不怒反笑:“當然有。有的就是娘娘恨錯了人卻偏生殺不得。”
“凰九,即便我給你鳳玉你又能如何?你能左右鳳于飛多久?”凝歌輕聲笑道,說着說着也不由自主的心生淒涼,總覺得腳底漏風。這才猛然發現胸前本該屬於鳳玉的那一塊溫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未知的冰冷。
凝歌暗笑自己愚蠢,他們既然是已經把她送入水牢,又怎麼會事先不搜身呢?只是那鳳玉和鳳于飛給她的假死藥是她的籌碼啊!若是她一個都不剩下,要如何從這裡活着走出去?
“即便時候掌控一日,本宮也是心甘情願!”凰九眼中好似點了許多盞燈火,忽明忽暗交錯在一塊叫凝歌如何也窺不見最深處的表情。
“橫豎你都是將死之人,既然是對皇上毫無心意,早日看破這後宮裡的事情也是極好的。你只告訴本宮那兩塊鳳玉如今身在何處,本宮姑且看你可憐,會還你一個全屍呢!”凰九班眯着眼睛瞧着掙扎着想要站好的凝歌,心中升起一陣爽快的感覺。
鳳于飛在她身上沒有用過心思,凰九雖然覺得自己白忙活了一遭,但是對這樣的結局卻是十分的滿意!只是想起來這無緣無故的人平白給她添了那麼久的堵,心裡又不痛快起來!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鳳于飛不要的東西!她要的是鳳于飛真正要的東西。只要她得到了,鳳于飛遲早都會來要,那時候纔是他需要她的時候不是嗎?
鳳于飛想要的東西……比如凝歌的身份!比如凝歌身上的寶貝!
只是可惜的是,眼前的女人似乎不準備妥協,兩個人橫豎都得不到,不如毀了。
毀了凝歌!定然要叫鳳于飛全心的依賴凰家!而不是徒勞無功的去找什麼火巖蛇族聖女,還想要用這個聖女控制凰家的鳳玉!
休想!
凰九的目光愈發的凌厲起來,隱隱帶着殺氣,恨不能把凝歌推進死牢裡去!
凝歌微微一個思忖,心中卻是因爲凰九口中的兩塊鳳玉而竊喜。
看來凰家並沒有得到鳳玉,自然連着那假死的藥也不會在他們手上!
可是臨近天牢的時候到底是誰幫她搜身的呢?那藥和鳳玉又會落在誰的手裡?而她凝歌命運的咽喉,到底是攥在誰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