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聽見巧雲的話倒是一愣,他還真是沒想到,病人竟然是雨筠。青雲的目光看向了牀上躺着的那個女子,此時那女子面色蒼白形容憔悴,整個人瘦弱的就只剩一把骨頭了,這哪裡還是當初的那個知州家千金?
看着眼前的人,青雲的猛地一痛,彷彿有人揪了一把的那種感覺,“江姑娘?怎麼會這個樣子?”青雲費勁的吐出這幾個字來,感覺好像嗓子裡有什麼堵着,於是又連忙清了清嗓子。
青雲和雨筠之前在海寧和京城都有過好些接觸,對雨筠也比較熟悉,更是很欣賞這個溫婉端莊的女孩。後來聽說了雨筠的遭遇,青雲除了同情之外,也是非常擔心。那樣一個美好的女子,在經歷了這麼多磨難之後,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
當然,青雲這種擔心,大多數還是出於對朋友的一種關懷,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然而,此刻見到雨筠這般,青雲卻是忍不住心疼了起來。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她是怎麼來到廬州的?這一路上,她吃了很多苦吧?不然,怎麼會憔悴到這般程度?青雲扯過雨筠的手腕,瘦的就剩下皮包骨頭了,心頭再次一疼,好不容易纔穩住了心神。
指下的脈搏有些虛弱,略帶些浮緊,很顯然,眼前人是受了點風寒。但是最主要的,還是長時間沒吃東西,氣血不足,所以才暈過去了。確定這個結果,青雲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什麼大毛病,仔細調養就好了。
不過,鬆口氣的同時,卻也是更深的心疼,眼前人肯定是餓了很久,纔會虛弱到如此的程度。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會讓堂堂的知州千金,落到如此地步?
“夫人,江姑娘沒有大事,主要還是餓壞了。等會兒弄些稀粥過來,給她喝一些慢慢養養胃,養兩天之後再讓她吃別的東西。餓的太過,腸胃虛弱,不能吃別的。至於風寒,倒是不太嚴重,等會兒我開個方子抓藥吃幾副就好了。”
青雲一邊說着,一邊拿了銀針在雨筠人中等處紮了幾下,過了一會兒,果然就見到雨筠醒了過來。“江姑娘,你覺得如何了?”青雲始終沒有離開,此刻還守在雨筠身邊,見到雨筠清醒,忍不住關切的問了句。
雨筠還有些迷糊呢,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裡。然而等她聽見了青雲的聲音,目光漸漸有了焦距之後,才發現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雨筠驚訝的合不攏嘴,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我真是在夢裡麼?老天爺果然是可憐我呢,知道我快要死了,就讓我在夢裡見到你。”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呢。
“沈大哥,我總算又見到你了,這下好了,就算是此刻讓我死了,我也心甘情願。”雨筠說着,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順着消瘦的臉頰滑落。
雨筠的話語之中,含着無盡的深情,那樣的顯而易見,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得出看得出。更不要說,青雲不是傻子,他那樣精明能幹的人,哪裡會不懂?青雲的心頭猛地一顫,竟是抑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江姑娘,你不是在做夢,你現在就在廬州城裡。你看,我們將軍和夫人也都在呢,是他們把你從街頭帶回來的。”青雲的聲音有些發緊,神色也有些狼狽,這時趕忙站起來,讓出地方,讓雨筠看到他身後的楚睿風和巧雲。
雨筠方纔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青雲,之後目光便一直在他身上根本沒有挪開,自然注意不到屋子裡的其他人。然而此刻聽青雲這麼說,才往旁邊看去,結果就見到了那邊一臉關切的巧雲。“巧雲?真的是你?難道我不是在做夢麼?”雨筠忍不住驚呼出聲。
“雨筠姐姐,你不是在做夢。你剛纔暈倒在廬州街頭,正好就在我的馬車前,我認出了你,就帶你回來了。”剛剛雨筠在和青雲說話,巧雲就沒有開口,此刻才走到前面來,看着雨筠,忍不住就要落淚。
“雨筠姐姐,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爲了會落得如此地步?”巧雲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聽到巧雲的問話,雨筠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便哭了起來,“巧雲,江家完了。我爹也不知道怎麼得罪了淮安路的達魯花赤,然後被他參奏一本,說是我爹跟楚家有牽連,勾結亂黨意圖不軌。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抄家,我爹孃和家人全都被髮配充軍,家產盡數查沒充公了。”
“幸好母親見到事情不妙,命人及時通知我,讓我離開沐陽的莊子避難,我才躲過了一劫。可是我一個弱女子,帶着兩個丫頭能去哪裡?那時我聽說了你們在廬州的消息,就一路朝着廬州過來。”
“如今這年月亂的很,我們一路上東躲西藏小心翼翼的行走,可還是被人盯上了,遇到了一些匪徒打劫。兩個丫頭爲了保護我,拼死與人家周旋,結果都死了。我身上帶着的銀錢,也在逃難時弄丟了,沒辦法只好將帶着的首飾當掉,一路省吃儉用的往這邊走。”
“沐陽到廬州好遠啊,我好不容易快要到廬州了,可是身上的銀錢也全數花完,連衣裳都被我當了,可還是沒用,只好一路乞討。我已經好幾天沒能吃東西了,好不容易進了廬州城,不知道怎麼回事,晃了一下子就再也不記得了。”
雨筠一邊哭,一邊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旁邊的人聽了,也是忍不住心酸。一個嬌嬌弱弱的閨閣千金,竟然能夠走這麼遠的路從沐陽來到了廬州,尤其是這個亂世,說實在話也真是奇蹟了。
而巧雲更是明白,雨筠之所以能夠做到,是因爲她心裡有青雲。她唯一的念頭應該就是再見青雲一面,故而才能克服重重困難,來到了廬州。巧雲嘆氣,也不知道青雲對雨筠究竟是個什麼想法,若是這兩人沒有緣分,那真是可惜了雨筠的一片癡心。
“雨筠姐,你已經到廬州了,這裡就是你的家,以後你都不用再吃苦受罪了。”巧雲有些哽咽,伸手抱住了骨瘦如柴的雨筠,安慰她。
雨筠此刻也是忍不住想起之前經歷過的那些苦難,再也壓抑不住,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