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池晟瑾無奈道:“擇婿豈可兒戲?”
又搖着頭道:“母親你只看中穆長堯外在身家相貌俱都不俗,然母親你可曾仔細考慮過,這些是否適合妹妹?”
周氏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起來,池明珍也眼神閃爍,潔白的貝齒緊咬着下脣,做出一副哀慼無助的模樣。
她長相美豔,這樣的神態出現在她面上只會讓人心疼她,對她倍感憐惜;而她又一向最擅長運用自己的美貌,母親和大哥又最是見不得她受委屈的模樣。往常若看見她哀婉若斯,八成要心疼的什麼都依了自己了,這一次卻都將自己無視了個徹底。
池明珍小臉上神色青白轉換,面色更加不好看了,她是想要撒嬌耍賴張口反駁大哥的話的,然而經過池晟瑾剛纔那番毫不留情的訓斥,到底不敢輕易開口。
她大哥可真不是什麼善茬。隨着他在軍隊的時間逾長,大哥身上的軍威也日盛,這幾年在府裡也算得上是說一不二。威嚴煞氣比之父親忠勇侯自然要遜色許多,卻也足夠震懾內院所有的女眷。
不僅如此,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存心要讓二房和老夫人對他心存忌憚,這兩年來行事手段越發狠厲,讓人捉摸不定得同時,想起了也頭皮發麻。
一年前,大哥還曾把受了二夫人攛掇,將他最喜愛的一把匕首丟進了火盆的,當年才只有五歲的侯府六公子——二房林氏所出嫡幼子琰哥兒,寒冬臘月天裡吊在樹上整整兩個時辰,誰來求情都沒有用,直等到琰哥兒親眼目睹他最心愛的那把匕首,在火盆裡被全部熔化乾淨後,大哥纔不緊不慢的將人放了下來。
至此後,不說琰哥兒見到大哥就渾身打顫,連二夫人碰見大哥,都恨不能繞道走。
這樣說一不二的大哥,以前他透漏出會讓她如願以償的信息的時候,她欣喜若狂;可現在大哥卻說“穆長堯非良配”,意思很明顯的以後再不會爲她籌謀,且還要阻止母親“姐妹換親”的念想,池明珍又惱又怒又恨又無奈,心酸的眼圈發紅,都想哭了,“大哥,他怎麼會不適合我?大哥你不能言而無信,你說過會幫我的……”
池晟瑾對這個一意孤行,好似對穆長堯染了魔怔的胞妹已經頭疼至極。若不是兩人之間還有着最親密不過的血緣關係牽絆,他當即就想甩臉色走人。
可這到底是他從小疼愛到大的妹妹,池晟瑾也不得不耐下心思,沉下臉色一字一句的對池明珍道:“你不相信穆長堯非你良配?好,那大哥今日就分開來與你說個透徹。”
池明珍臉上有着期許,更多的卻是掩飾不住的慌亂。他知道若是大哥一會兒把因由分開來說個清楚,以後就真的再不會幫她籌謀了;可她心裡到底也存在着一點念想,興許大哥說的只是片面之詞……
穆長堯不顧她什麼心思,卻已經沉下聲,一點點說了起來。“先不說穆長堯這個人是不是良配,大哥先與你說說若你嫁到安國公府,能不能保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看見池明珍臉上不敢置信的神色,和母親面上一瞬間閃過的恍然和凝重,池晟瑾不以爲意,反而繼續道:“你知道穆長堯是安國公夫人穆謝氏的嫡長子,按理來說是當之無愧的這一任安國公世子,未來的國公爺。可穆長堯現年已經十四歲,你道爲何衆人仍以‘三公子’之名稱呼他?安國公爲何到如今也未爲長子請封世子?”
池晟瑾輕嗤一聲,又道:“大哥也是昨日晚上才得來的消息。原來現任安國公還有一個貴妾,那貴妾乃是吏部尚書曹家的庶女,出身雖比不上穆謝氏高貴,曹氏的父親卻是真正的大權在握。那曹氏爲安國公誕下三子,長子只比池晟瑾小上兩歲,最是得寵,安國公也一直有意立曹氏所出長子爲世子。且大哥還打聽到,曹氏年初還拿到了安國公府的掌家權,現在就以當家宗婦之態,主持着安國公府的中饋。否則你道爲何穆謝氏一個出嫁女,何以會在孃家一住月餘而夫家竟也任她如此,且對她不聞不問?安國公府險些就沒了她的立足之地。”
“先不說若是真嫁過去,以你這點斤兩,到時候肯定會被曹氏啃的骨頭渣都不剩,單就安國公府內宅如此烏煙瘴氣,大哥便不會同意你嫁過去。嫡庶不分,寵妾滅妻,內宅不寧,爭鬥不休,乃禍家根本!”
微微緩口氣,說道:“此其一。”
又道:“其二,你知道韶華縣主的生父,長樂長公主的駙馬穆雲城乃是現任安國公一母同胞的二弟,文武全才,最是驚採絕豔不過。當年就有人曾預言,穆雲城‘出則爲將,入可拜相’,是爲一代奇才。”
“然而大哥曾打聽到一些密聞。說是安國公平庸,當年的老國公是有意立二子爲世子的,然不知爲何走漏了風聲,接下來穆雲城便陰差陽錯尚了長樂長公主。婚後只領了閒差,仕途再不得寸進,一生鬱郁不得志。聽說自此後長樂長公主府便與安國公府貌合神離,非逢年過節絕不往來。想來穆雲城能夠尚主,現任安國公是出了大力氣的。”
“然長公主和駙馬膝下有二子,不管是爲子女計,還是駙馬出於報復之心,豈有不謀劃安國公府爵位的?長公主的恩蔭畢竟有限,比不上安國公這個世襲罔替的爵位風光榮耀!依大哥看,長公主府和安國公府還要好一場擂臺要打。有長公主府在側虎視眈眈,一言一行就更要提心吊膽,說不定一言之差就要得罪了長公主,繼而惹惱了太后,這是在刀尖上行走呢,妹妹你看着厲害,其實不過白紙一張,隨便一個曹氏就讓你投鼠忌器,在內宅寸步難行,你確定你能應付得來長公主府?”
“妹妹的性子並不適合當家爲宗婦,若是嫁入清貴規矩人家你尚可保身,勳貴的宗婦不是那麼好做的,妹妹還是要好生考慮清楚爲好。此其二。”
池明珍聽的呆住了,周氏卻倏地張口反駁,“這畢竟只是你的一念之詞,只是你的揣度,做不得真。”
池晟瑾順從的點點頭,“母親所言極是,這確實是兒子的揣測,然母親不能否認,兒子的揣測確實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