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冒着大雨,各回各的房間,早早的歇息了。
第二天清晨,大雨早就停了,雖已是隆冬,可院中的柏樹仍是綠意盎然。枝葉上仍掛着昨夜大雨留下的水滴,在凜冽的北風中,漸漸凝結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冰珠。院中的地上是一層薄冰,可並不影響歐陽越練劍。
趙宛讓錢莊中的夥記找來了兩牀棉被,遞進了獸屋中,兩隻老虎懂事的趴在了棉被上。趙宛問老虎:“現在是不是暖和多了?”老虎的喉中發出低吼,似在答應趙宛的說話。趙宛說:“你兩倒是不笨,不象有些人,憨頭憨腦的,人家對他好,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再看看老虎,竟然在對着自己眨巴着眼睛,趙宛說:“說你們倆是貓,一點兒也沒錯,看,每天吃了睡,睡醒了玩,不是很好嗎?”再說:“又有人疼着你們,哪象我,對人家好,人家也不知道。”說着說着,把自己的眼圈說紅了。
萬金城站在廳前對着獸屋前的趙宛,和正在練劍的歐陽越大聲喊:“吃早飯了。”歐陽越停下了手中的劍,趙宛直起身來,二人走進正廳裡,早飯早已上了桌。吃着吃着,歐陽越停下手中的筷子問陸安:“陸大哥,你說是蜘蛛會先來,還是蛇會先來?”陸安笑笑說:“這個卻不好說,你希望呢?”歐陽越想想說:“我希望一起都來。”陸安說:“我們不能急燥,它若一起來,我們也不膽怯。”顧山放下筷子插話道:“那驅蛇的可是毒墳宮的宮主,聽說名叫莫南柯。”歐陽越說:“想必是個厲害的角色。”顧山說:“是很有名。”趙宛說:“我最討厭蛇。”歐陽越說:“其實蛇是可以吃的,聽說還很美味。”趙宛說:“真的嗎?”歐陽越說:“粵東人都喜歡吃蛇,還用蛇膽泡酒喝。”趙宛用纖纖玉手支着自己的粉臉笑嘻嘻的看着歐陽越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歐陽越被她盯得臉又紅了,一時語塞。陸安本想爲歐陽越打圓場,但又一想,他們倆人說話,自己插什麼嘴呢?不由得暗自發笑。顧山沒有察覺出趙宛對歐陽越有些什麼,插趙宛的話說:“歐陽賢弟人雖年輕,卻也知道不少事情,這樣不好嗎?”趙宛說:“我原以爲他呆頭呆腦,什麼也不懂的。”顧山一樂說:“宛妹,你卻把歐陽賢弟看得太扁了。”歐陽華雖沒有放下筷子,卻靜靜地注視着歐陽越,心裡想:“越兒啊,只怕你要欠下一筆情債了。”吃完早飯後,歐陽華又回到自己的房中練習書法。趙宛又想拉着歐陽越去看望趙老夫人,便對歐陽越說:“越哥,我們一塊去頤養閣中吧。”歐陽越回答她:“好啊。”趙宛高興的說:“我們這就去吧。”
於是兩人一同走到後花園中,園中的地上,也是一層冰霜,小橋依舊,流水卻已蓋上了一方銀蓋。百花已凋零,在這嚴冬的凜冽寒風中,有誰能想象春日園中的奼紫嫣紅呢。真的沒有人能想象嗎?歐陽越能想象,他看着園中的枯枝對趙宛說:“現下雖是萬物頹廢,但距春日的暖麗已經不遠了。”趙宛歪頭向看春
天一樣的看着歐陽越,心中一陣陣的溫情。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頤養閣前。
在呼呼的寒風中,頤養閣的門緊閉着,歐陽越上前敲響了門環,閣內的小翠把門打開來,說:“姑姑和公子,這麼大冷的天,還記掛着奶奶嗎?”趙宛說:“老夫人可好?”閣內坐在桌邊的趙老夫人,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慈藹的笑望着趙宛說:“親女兒,你來了?”趙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母親,女兒來了。”歐陽越和趙宛走進閣中,歐陽越對老夫人說:“您可別被這些針線活累壞了身體。”趙老夫人說:“天生的窮命,不自己做些活計,還活得什麼意思呢?”歐陽越便不做聲了,老夫人說:“你倆快坐着,”又對小翠說:“小翠,你去沏兩杯茶來。”小翠回答:“好的,奶奶。”老夫人一笑,看着兩人坐下了,說:“這麼大冷的天,你倆還來做什麼?”趙宛說:“我心中想念您,所以來看看。”歐陽越問:“趙大哥呢?”老夫人說:“在樓上。”歐陽越又問:“在樓上做什麼呢?”趙老夫人笑而不答,正好,小翠走來將兩杯茶放在兩人面前,回答歐陽越的話說:“伯伯在樓上做針線活。”歐陽越面上一紅,不作聲了。趙宛卻笑眯了雙眼說:“以後徐州城可就多了一位好裁縫了。”老夫人說:“是啊,就是你趙大哥。”小翠不聲不響的將桌上的活計取了一件到畫屏後去了。趙宛說:“我卻要看看趙大哥做針線活的樣子。”老夫人說:“那你就上樓去看吧。”趙宛輕手輕腳的走上樓來,只見趙爲坐在自己的牀上,手中捏着一件衣裳在一針一線的縫補,趙宛走上樓來,趙爲竟然沒有發覺。趙宛也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着趙爲縫衣裳。樓下,小翠卻喊了一聲:“伯伯,趙姑姑上樓看你來了。”趙爲猛一回頭,看見了趙宛,臉上現出一絲羞愧,趙宛趕忙說:“趙大哥,讓我來做這些吧。”趙爲回答:“不是。”趙宛說:“哦。”趙爲說:“勤簡持家有什麼錯呢,我卻是想到我原來在江湖上浪跡之時,真是不知天恩,不知母德啊。”趙宛鼻翼微皺說:“趙大哥,你何苦跟小妹我談一些大道理呢?”趙爲苦笑笑說:“你是六扇門的人,爲朝廷效命,我如今得以平淡度日,不感念皇恩,卻感念些什麼呢?”趙宛再說:“我們六扇門中的人也有不是啊,當日將你擊傷,便是我們的不是啊!”趙爲再次苦笑說:“宛妹說話,原來,我只有聆聽的份啊!”趙宛自己到一樂說:“有道是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錯就是錯,對便仍是對。”趙爲說:“你已說得我心裡舒服了,你且過來,幫忙看爲兄這些針線做得如何?”趙宛大大方方的坐到趙爲的身邊,拾起趙爲放下的衣裳,只見上面針腳細密,線路筆直,感到由衷的高興,心裡想:“真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將手中的衣裳遞還給趙爲,說:“趙大哥,你繼續做吧。”趙爲接過衣裳來,也不再理趙宛,捏起針來,繼續縫補。趙宛也不再理他,輕手輕腳的走下樓。老夫人看見趙宛走了下來,說
:“過來坐。”趙宛乖乖的坐下,卻喚畫屏後的小翠說:“小翠,哪有手中做活,嘴裡還不住聲的?”畫屏後的小翠走了出來,調皮的笑笑說:“姑姑來看伯伯,我心中高興,湊個熱鬧,通報一聲……”趙宛聽她這樣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做事要專心,別把手扎着了。”小翠沉默下來,又走回到畫屏後去了。趙宛心念一動,問:“小春呢?”小春應聲從畫屏後走了出來,卻只是傻傻的看着趙宛,手裡面也拿着一件活計,趙宛自己到不好意思了,說:“我就是想到你,你還是忙你的吧!”小春聽話的重回去畫屏後面。老夫人笑看着趙宛說:“你看這兩個傻丫頭。”趙宛說:“還是小孩子好玩。”老夫人看着呆坐着的歐陽越,心想:“我的傻侄兒,你不知道她和你在一起有多開心。但你若是不能堅持一心一意的去對你心中的那個她,你又值得誰喜歡呢?”明知道會惹趙宛不高興,還是問歐陽越:“好侄兒,你成家了嗎?”歐陽越回答:“我還沒有成家。”老夫人又問:“可有心上人了?”歐陽越答:“有了,父親早已給我訂了親。”老夫人問:“是誰家的閨女?”歐陽越答道:“是夏家的女孩。”老夫人問:“家住哪裡呢?”歐陽越答:“家住在準安。”老夫人又問:“叫什麼名字?”歐陽越回答:“她叫夏情。”老夫人說:“能配上我好侄兒的一定是大家閨秀,溫良賢淑。”歐陽越紅着臉說:“我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坐在歐陽越身旁的趙宛聽歐陽越說了這些後,臉上現出失落的表情,神情木然的望着趙老夫人,趙老夫人看看趙宛,心裡想:“你雖然和他一塊兒進出,但他的心中終究是不能再有你的。你還是不願放下他,所爲何來呢?”又想:“你若是真能把他當成你的親哥哥,你再與他一起也就無妨了。”趙宛回過神來了,見老夫人看着自己出神,趕忙問她:“母親,你老望着我幹什麼?”趙老夫人回答說:“你做針線活嗎?”趙宛說:“做的。”再說:“母親分一些我做吧?”趙老夫人指着桌上的活計說:“你隨便挑一件,做會兒吧。”趙宛便在桌上挑了一條紅裙,捏起一根針,穿進線去,就在手中縫補了起來。人們都在做活兒,歐陽越坐着也不覺得悶,只覺得心中涌起一陣久違了的親情,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趙老夫人見歐陽越坐着也不說些什麼,怕他悶,便對他說:“好侄兒,你學不學做這針線呢?”歐陽越說:“我學。”趙宛聽見他的說話,搶着說:“我教你吧?”歐陽越也沒有不耐麻的表情,說:“好啊。”趙宛在桌上挑了一件衣裳放在歐陽越的手中,說:“你先接着,”歐陽越把衣裳接住了,趙宛找了一根針,並一根線,遞給歐陽越說:“你將這線穿進這針眼裡。”歐陽越依言將線穿進了針裡,趙宛教他將線尾打上結,讓他將衣裳之上破的地方,縫攏起來。歐陽越聽話的做了起來,等到他縫好了,趙宛接過來看時,只見針腳密密的,縫得很結實,不由得暗自贊歐陽越聰明,竟然一教就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