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雲夢望着韓夜遠去,耳邊還回蕩着他臨行前的話語,卻又如何放心得下?她只是稍稍蹙起柳眉,便做下了決定,把手上的韓玉交給薛燕,道:“燕兒,小玉就交給你照顧了。”
薛燕聽這話便知雲夢意圖,便道:“那你呢?”
司徒雲夢御風而起,秀髮與素帶隨之高高飄揚,她義無反顧地對薛燕道:“你現在是凡人了,不能隨我們一起征戰,好好留在這裡吧,萬一……”
“萬一什麼?”薛燕抱着韓玉,纖眉一挑,道:“沒有萬一!雲夢,把本姑娘也帶上吧,如果實在打不贏,就把我變回魔劍,那樣呆瓜就天下無敵了呀!”
“說得容易,卻如何能變回去?何況,他臨走前什麼話都沒對你說,自然是不希望你變回去。”司徒雲夢說罷,便看向腳下的鮫人一族以及滄浪,道:“諸位放心,此番迎戰,我們定會竭盡全力,而今,我要隨他去了!”
司徒雲夢說着,便頭也不回地追着銀雕飛去的方向離去。
薛燕沒辦法追上他們,何況懷裡還抱着個玉人兒,只能憤憤然心道:“呆瓜,小夢夢!你們倆混蛋,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想和你們同生共死啊!”
而滄浪望着司徒雲夢離去的背影,嗟嘆一聲,似乎那與飛蛾撲火併無兩般。
再說韓夜與星辰乘着銀雕向遠方的玄冰結界衝去,所謂玄冰結界其實是巨鯤的喉道,巨鯤雖體型如同巨島,但喉嚨卻小得僅有三丈寬廣,內中遍佈極寒凍氣,且這凍氣是逆向的,所有物和人從巨鯤的大嘴進來時,因爲順着海流而不會覺得太過寒冷,但若想從此出去,則必然遭受六界之中最爲冷酷的逆寒!
韓夜和星辰來到彼端,見此地寒霜遍地,方圓十丈之內惟正上方有一洞孔,那裡不時有冰冷的海水涌入鯤腹,韓夜二人愈發靠近洞孔,便愈覺寒意徹骨,縱然二人有着神魔體質,身軀卻也時而輕輕顫抖。
“當、當真要進去嗎?”星辰對立在身前的俠裝男子,頗有些害怕地道:“進來時我們可是由滄浪和老龜仙帶着的啊,現在就憑我倆便要闖出去嗎?”
“嗯!縱然九死一生,至少該爲了無辜的民衆做些什麼。”韓夜神情堅定地道。
於是,韓夜便朝着那極寒喉道把手一指,俠袍迎着冰風獵獵作響,他道:“銀雕,我命你從這玄冰結界衝出去,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回頭!”
“遵命,主人!”銀雕低下頭來,雄鳴一聲,便展翅朝着巨鯤喉道衝去。
一接近喉道,強烈的凍氣便逼人而來,韓夜此刻沒有薛燕作爲佩劍護身,只能運起自己的滄海魔氣抵禦逆寒,而星辰一介神射手本也無防身技巧,故而只能與韓夜雙雙架臂抵禦極寒。
“可……可惡!”韓夜勉力抵禦着洶涌不絕的寒氣,心道:“想不到此處的寒氣如此厲害!”
銀雕見韓夜似乎有些吃力,便問背上的韓夜道:“主人,現在要回去還來得及。”
“不!”韓夜堅決地道:“已經耽誤很久了,早一點出去吸引龍伯萌屍的注意,便能多救幾個凡人!繼續前進!不是跟你說了不要回頭嗎!”
“是!”銀雕雖知韓夜和星辰二人很辛苦,但也只能聽從韓夜的命令,進到了巨鯤喉道里。
一入喉道便只聽得到呼嘯的玄冰風聲,由於地域限制,銀雕龐大的身軀也只能稍作蜷縮,即便他盡力用翅膀之風驅散寒流,韓夜與星辰二人的身體卻仍有要被冰封之勢,直到此時,韓夜才明白自己顯然低估了此地的極寒威力,也只有滄浪和老龜仙那樣修煉水土靈力數千年的生靈纔不致受太多影響啊!
正當衆人苦惱之時,韓夜卻忽聞身後一陣溫暖香風襲來,他轉頭一看,竟是那婀娜多姿的仙子御風而來!
“夢,你!”韓夜三分驚訝七分生氣地道:“不是讓你留下來照顧他們嗎!”
司徒雲夢翩翩然落在銀雕之上,化出冰蓮鏡壁幫兩個男子抵擋寒流,回眸韓夜,柔聲怨道:“爲什麼獨獨只有你和星辰可以去拯救凡人,我也是上三界的仙女啊。”
韓夜怒道:“你跟去有什麼用!無非是幫我們緩一緩龍伯萌屍的進攻,可我不是說了嗎?我和星辰只是去吸引他的注意,並不戀戰。”
司徒雲夢不敢正視韓夜熾熱的眼光,只微微低頭道:“沒錯,一直以來我都聽從你的話,但這次,請讓我自己做決定吧,就像這玄冰通道的極寒,如果沒有我的香風庇護,你們怎能承受得住?”
司徒雲夢固然知道韓夜是因爲太看重她纔不想讓她跟隨受苦,她見韓夜情緒稍穩,便以素袖輕輕撫着韓夜的胸膛,柔聲而堅決地道:“夜,幻夢古城的鮫人們尚還安全,當務之急是要救那些被萌屍憎恨的北漠鎮百姓,因此,我是必須隨你去的。”
星辰看着兩人爭吵,有些插不上嘴,而韓夜卻嘆了口氣,妥協地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我現在不是白晝狀態,不能保護你了,跟着我只要照顧好自己就行。”
“嗯。”司徒雲夢微微一笑,便竭盡全力幫助韓夜二人抵禦急凍逆寒。
三人原以爲這樣就能安全出去了,但萬萬想不到的是,司徒雲夢的冰蓮鏡壁雖然堅固,然尚未達到極寒之氣的地步,加之逆向的寒風太過猛烈,漸漸地這鏡壁便發生了龜裂,司徒雲夢大駭,雙手齊出,一方面用水靈力加固鏡壁,一方面又以苾靈仙玉的香風對抗寒風。
其實滄浪和千歲還有一點未曾告知韓夜等人,上三界能自由出入此處,前提是必須有較高的土靈力修爲,滄浪自然不用說,千歲出入亦有千年龜殼保護,但韓夜、司徒雲夢、星辰三人之中,沒有一人有那等程度的土靈力,故而才顯得如此吃力。
韓夜見司徒雲夢嬌喘微微、柳眉緊皺,於心不忍,便打算讓她停下來,自己先撐一陣子,但司徒雲夢卻是美眸緊閉,急道:“請、請不要碰我!”
韓夜把手收了回去,不明所以,司徒雲夢卻接着道:“現在冰蓮鏡壁上凝集了非常強大的凍氣,一經碰到便會把你和星辰凍住,只有我們腳下的銀雕才能免於此難。”
韓夜忙問:“那我能做什麼?”
司徒雲夢輕咬朱脣,道:“你和星辰站到我身後,我再堅持一下子,大家就能出去了~!”
韓夜也不好說什麼,便拉着星辰站在司徒雲夢身後,但聽耳邊兩旁的風聲像利刀一般劃過,又見司徒雲夢的鏡壁和銀雕的雕首上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寒霜。然僅如此,卻還不能體現出喉道逆寒的厲害,施術保護衆人的仙子張開一對素手維持鏡壁,迎面而來的寒流如同一隻兇猛的巨獸,把她的楚楚身軀壓迫得輕輕搖顫、瑟瑟發抖。
韓夜意識到司徒雲夢快頂不住了,便向星辰道:“星辰,向前方的寒流射箭!”
星辰聞言,化出角龍弓來,使出白虹貫日式,一道白影光弧繞過司徒雲夢的鏡壁,向着迎面而來的猙獰寒風飛去,很快便擊散了的寒流。
與此同時,韓夜也沒有閒着,他同樣使出真武七劍訣裡的黑光斬龍訣,朝着前方不時橫掃魔道劍氣,以此減輕司徒雲夢的負擔。
按說一神一魔合力幫助仙女,逆寒之流幾乎是構不成威脅了,但壞就壞在巨鯤喉道空間有限,無論是韓夜的劍氣還是星辰的光箭,雖能將寒氣逼開,那些寒氣碰撞到喉道上又會反撲回來,四面八方、狂嘯如濤,而且襲來的勢頭一次比一次猛!
司徒雲夢起初尚能勉強支應,玉額上的三花金印不停地閃爍着,現在則已是面色蒼白、香汗淋漓,如絹的長髮映着晶瑩的汗珠,愈發顯現出對情勢的焦慮。縱使她拿出十二分仙力保護身邊的兩個男子,但除了前方的寒流,如今上下左右乃至後方的凍氣都推進過來,單憑一雙若蘭素手如何守護得住?
司徒雲夢顫抖着柔軀,回望身後全神戒備的韓夜和星辰,心道:“我的使命就是保護好他們、保護無辜的人們,如今連巨鯤腹中都未曾出去,如何對付那可怕的龍伯萌屍?爲了大家,我定然要竭盡全力,哪怕付出犧牲也在所不惜!”
司徒雲夢做好這等覺悟,一手維持着身前的冰蓮鏡壁,一手緊緊抓着苾靈仙玉,調動仙玉里沛然的仙力以及自身所有的風靈力,在巨鯤喉道捲起一陣強大的飛花風暴,這才勉力將寒流擋在了外面,保護了韓夜和星辰。
星辰見情勢好轉,這才緩了口氣,埋怨道:“韓哥,你還說不帶上蘭香,幸好有她,要不然我們早被凍成冰塊了!”
韓夜並沒有回答星辰的話,只是緊張地望着司徒雲夢,見她腰肢輕顫,心料她定然是用盡了平生最大力氣在對抗寒流,畢竟上古大魚之中的寒氣比起北冥寒氣可要厲害不少,憑她的天仙體質,未必就能輕易承受得住。
在司徒雲夢的努力下,銀雕振奮前行,終於衝破了喉道,來到了一片如同鍾乳溶洞一般的冰天雪地裡。此地迴盪着幽寒之氣,冰面若鏡、冰峰聳峙,冰柱承天接地、冰山延綿不盡,重重寒冰裡還能看到一些昔日不幸被凍死的魚貝蝦蟹。
韓夜道:“這裡竟有些鬼界寒冰地獄的感覺。”
星辰頷首道:“是啊,要不是我們之前來過一次、知道這是巨鯤的嘴巴,定會以爲到了寒冰地獄裡了。”
韓夜和星辰說着,身邊的司徒雲夢卻一言不發,只是捂着胸口、緊蹙柳眉,面色如同打了一層厚霜一般,韓夜很自然地一邊去牽司徒雲夢的手,一邊看向星辰道:“真是多虧了夢……”
話還沒說話,韓夜卻驚駭起來,因爲他牽着的那人之手,此刻竟然那麼涼徹心扉!
“夢,你……!”韓夜瞪大了明眸看向身邊的人,卻見那人只是捂着胸口,原本紅豔的櫻脣變得蒼白若雪,長長的秀髮也如同打了霜一般,他不禁輕輕按着那人的肩頭,柔聲問道:“你怎麼了?”
“不、不礙事。”司徒雲夢穩了穩搖顫的嬌軀,把柳眉微微舒展,用有些黯淡的玉眸看向韓夜,道:“只是剛纔抵禦逆寒時,不慎被寒流侵入體內,待我調息一番,便、便好了。”
見韓夜依舊很擔心,司徒雲夢又道:“現、現在哪是擔心這些小事的時候啊?快出去吧,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啊。”
“嗯,那你要照顧好自己。”韓夜掛念地說道,牽着那冰冷的素手,指揮銀雕加速前進。
司徒雲夢勉力站穩了,朦朦朧朧地望着身前的男人,素手輕輕撫了撫苾靈仙玉,那玉墜上竟然隱隱現出數道裂痕,司徒雲夢低首望了一眼,很是認命,只能用剩餘的靈力抵禦着即將侵入心臟的寒氣,心道:“大限已至了嗎?可是,爲了保護這兩個男人,雖死無悔了……只是老天,讓我再多堅持一下吧。”
韓夜和星辰只知道出去便將面對一個很強大的敵人,卻沒能想到蘭香仙子爲了保護他們免遭寒氣侵蝕,已然耗損了仙力和真元,如今寒氣入體,朝不保夕。
銀雕在巨鯤的嘴巴里奮力展翅,終於一口氣衝了出去,但聽咕嚕嚕的聲音響起,衆人身前涌起了大量的氣泡,大家都知道這是進入了北冥海中,而銀雕身爲雄鳥,自然不能在這裡呆久了,便一個昂首,飛衝上天,頃刻之間便衝破海面,揚起一陣風浪和水花。
司徒雲夢先受冰冷刺骨的海水洗禮,又被北冥的海風吹過,更覺得心臟已經涼透到底了,她緊緊捂着胸口,哆哆嗦嗦地蹙眉心道:“好冷……爲什麼會這麼冷呢……難道已經沒有機會了嗎?”
而那邊廂,龍伯萌屍已幾乎屠光了整個北漠鎮的鎮民,北漠鎮此刻早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如同人間煉獄一般,只有少數人未被龍伯萌屍盯上,這才勉強逃過一劫。
司徒雲夢即便自身難保,卻也憐憫地落着淚,韓夜和星辰自是義憤填膺,星辰朝着龍伯萌屍射出一計彗星襲月,那神箭託着長長的尾巴、帶起一陣勁風,竟然輕而易舉便擊穿了巨屍的身體!
但畢竟龍伯萌屍體型如山,星辰那一擊無非是給他的身軀射了個小窟窿,黑血涌動,很快那個傷口便癒合了,龍伯萌屍回過頭去看,卻見齊腰處有一隻小銀雕載着三個小人在繞着他疾飛。
“龍伯!”韓夜怒指龍伯萌屍,道:“休要濫殺無辜!你真正要殺的人在此!”
龍伯萌屍與韓夜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又見他那麼渺小,自然不怎麼想搭理他,韓夜生怕龍伯萌屍再去害人,攢緊拳頭,凝聚全身內力,朝龍伯萌屍打出一計黑光斬龍訣,直攻萌屍的手臂。
這一招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因爲畢竟傾注了韓夜的畢生魔力,竟然在空中劃出一道黑色劍影,登時便斬下了龍伯巨屍的一隻手臂,黑血噴涌四濺,那手臂砸在冰冷的海面上,激起一陣大浪,而後沉了下去。
“好!”星辰喝彩道:“這樣他就沒辦法出手了。”
然而衆人似乎高興得太早,龍伯萌屍將斷手之臂一甩,無數黑血便從斷臂處涌出,竟然很快又結成了一隻新的手臂!
“呃啊!殺死汝等蛇蟲鼠蟻!”龍伯萌屍盛怒不已,一巴掌朝着銀雕拍來,幸而銀雕飛行速度極快,一下便閃了過去,龍伯萌屍的巨手拍在水上,又激起了一陣鋪天蓋地的海嘯!
銀雕不敢在海嘯裡放肆,扶搖直上,脫離了海嘯的威脅,而龍伯萌屍的注意力終於全部集中到了韓夜一行人身上,他朝着銀雕追了過去,怒道:“可恨!吾必捏死汝等蚊蠅!”
龍伯萌屍說着,忽而鼓起了腮幫,暗淡的雙目怒視衆人。
星辰見狀,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問韓夜道:“他要幹什麼?”
韓夜搖了搖頭,面色非常地嚴峻。
“嘔——!”龍伯萌屍忽然張開嘴巴,朝着衆人嘔吐起來,一大股帶着惡臭如同墨汁的黑血對着韓夜等人噴涌而出。
銀雕很是機敏地避開,那黑血噴射到海面,便黏附其上,如同烈火一般猛烈燃燒,又如同沸湯一般濺射向四面,發出哧哧的聲響。
“小心!”韓夜對衆人道:“這是怨屍腐血,一旦沾到,即便仙魔體質亦難保不化爲血水!”
於是,銀雕更加小心地帶着大家躲閃,韓夜知道自己這種狀態根本殺不死龍伯萌屍,便打算使用右臂上的鳴鴻刀,漸漸地,一道深紅的鵲印便在韓夜臂膀上浮現了出來,星辰見狀在一旁制止並提醒道:“韓哥!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拔刀,我還有絕招!”
星辰說罷,便全神貫注地凝聚神力,將十二成神力傳於弓上,角龍弓竟然漸漸發生了變化,那把弓上陡然生出一對銀色的翅膀,正是應龍振翅高飛的翅膀!
星辰緊抓應龍振翅弓,黃巾緞帶在身後高高飄揚,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他皺起劍眉,對韓夜道:“韓哥,這種十惡不赦的傢伙,回了渤海只會害更多人,該殺!對嗎?”
韓夜望見身旁的天箭神明,頷首道:“沒錯。”
“誅惡靈,而換衆生安寧,美事一樁!”星辰狠狠把弓弦一拉,在其上凝聚起陣陣黃光,他用傲然的神情望着龍伯萌屍,道:“縱然天道棄你,你也不可以此爲藉口,屠戮蒼生!計蒙殿下贈我此弓,我便用取你性命!”
星辰說着,站穩馬步,把弓滿弦,朝着龍伯萌屍的腳下奮力射出一箭,那箭閃着耀眼黃光,嗖地一聲射到了海水之中、海牀之下。
韓夜和極度虛弱的司徒雲夢正納悶那是什麼功夫,卻見海面狂濤陣陣,海底不時傳來盛大的轟隆之聲,乃至於龍伯萌屍在這等環境下竟也站不穩腳了。
先是一束黃光從海底的土層了迸射而出,然後十束、百束、千束、萬束,如同金瓶乍破!神箭的力量瞬間爆開,方圓數裡的北冥之海被無數黃光撕裂開來,海土、冰川和海水被高高地拋到空中,數以萬計的裂光之箭從地裡海里向四面轟出、直衝天際,而處在攻擊點上的龍伯萌屍,更是被數不清的箭光一次又一次地擊中,那恐怖的威力,就算處在百里之外也能看到被黃光穿透了半邊的天空!
“哈哈哈!”星辰三分義憤七分得意地笑道:“惡屍!嚐嚐我這八荒裂光箭的威力吧!”
韓夜守在司徒雲夢身邊,抱着他用魔氣抵禦星辰這一招的沛然神力,而不遠處那高大巍然的龍伯萌屍,便在星辰強大的攻勢之中化爲灰燼,只有一身黑血散落在海面上。
待黃光散去,韓夜這纔對星辰道:“兄弟,做的不錯。”
星辰呼呼喘着氣,應龍振翅弓也變回了角龍弓,他嘿嘿笑道:“當、當然,我可不是站在旁邊白看的。”
韓夜見龍伯萌屍已除,這才注意到懷裡的司徒雲夢,卻發現司徒雲夢已然如同一座冰雕般寒冷刺骨了,他不由得慌了神,緊緊抱着司徒雲夢,問道:“夢!你……!怎麼會這樣!你不是對我說,過一會兒就好了嗎!”
司徒雲夢依偎在韓夜懷裡,絕望地落着淚,淚水被寒風吹過,如同晶瑩的珍珠,滾落在韓夜胸懷之中,她輕輕地、柔弱地道:“對不起……夜,我騙了你……剛纔急於要解救凡人,沒告訴你,其實,我早已無法抑制極寒,現在那寒氣已然將心凍住,我想,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可能!”韓夜把臂一揮,怒道:“司徒雲夢,別對我說這種話!你是仙人,怎麼會死!”
司徒雲夢自不敢把晦暗的玉眸望向韓夜,便撤向一邊,道:“仙人……就不會死嗎?我脖子上掛着的玉墜,乃我的生命之源,如今連它都裂開了,便是上天着我歸去之時了。”
司徒雲夢正楚楚動人地說着,這時,更麻煩的事情卻發生了,海底的熔岩又噴發了出來,海面上一邊映着紅紅的火光,一邊卻又冰冷凝寒,冰火交會,聲動震天,而原先龍伯萌屍留下的那些黑血不知受了什麼影響,竟然凝聚在一起,如同泉水涌出一般,在海天之間重塑回龍伯萌屍如山一般的身形!
“呃啊!吾必將汝等撕成碎片!休走!”龍伯萌屍恨意綿綿,一經恢復,便朝着銀雕窮追而來。
“怎麼回事?”星辰驚訝地道:“我都那樣打他了!他竟然還能變回來!”
“果、果然是能力在神魔之上的惡鬼啊。”司徒雲夢依在韓夜懷裡,黯然望着那怒不可遏的巨屍,道:“如果沒猜錯,他此番屍變與大地之脈、盤古之殤有些關係,只要他的恨意不消,他應該可以無數次復活的。”
韓夜自然擔心那巨屍,但更關心司徒雲夢的死活,他對腳下的銀雕道:“銀雕!先不要管他!帶我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要替雲夢驅寒!”
韓夜正焦急地說着,而那龍伯萌屍眼見追不上銀雕,忽而勃然大怒,雙手朝天一揮,怒道:“殺了汝等!怒海破!”
說時遲那時快,龍伯萌屍所向之處,北冥海上登時怒濤滾滾,而後砰然一聲巨響,海面猛然爆開,規模足有十數裡之廣的水花冰屑炸向空中,那水花冰屑威力無比,叮叮噹噹地射在銀雕身上,縱然銀雕身軀龐大堅固,卻也未必就能絲毫無損,更不能幫韓夜等人完全擋住攻擊。
司徒雲夢深知衆人有危險,便用香肩輕輕撞開了韓夜的懷抱,用手抓着胸口的苾靈仙玉,凝神釋放香花風暴保護衆人。
“停手!”韓夜抓住司徒雲夢的素手,心痛地怒道:“別再用靈力了!就算被打到千瘡百孔又怎樣!再用靈力,你會死的!”
司徒雲夢明知胸口的苾靈仙玉在一點點碎裂,卻無奈地道:“縱然將死,那又如何?我的生命,就是爲了守護大家的,若爲情故,雖死無悔……”
司徒雲夢反倒慶幸自己還能撐到現在,這樣就能幫韓夜和星辰多承受一些傷害,但龍伯萌屍卻從不給衆人喘息的機會,他朝着衆人快步奔來,擡起巨拳,朝着銀雕的上盤狠狠砸來。
“快閃!”韓夜急道。
但爲時已晚,銀雕只顧着抵擋下方的怒海飛屑,根本沒來得及躲閃,又是司徒雲夢,拼着最後的一絲力氣甩開了韓夜的手,素袖之中藍光微弱地閃現,那一刻,她灰暗地心道:“瑤光,其實我一直喜歡看你拼盡全力的樣子,我原以爲我做不到,現在看來,我終究和你一樣飛蛾撲火啊。”
司徒雲夢連站也站不穩,卻認命地、絕望地使出冰蓮鏡壁,擋在了兩個男子之前,而龍伯萌屍的巨拳足有數丈之大,黑壓壓地轟了過來。其結果可想而知,冰蓮鏡壁被巨力震成晶粉,連司徒雲夢胸前的苾靈仙玉也碎成了玉塵,巨拳雖然減了幾分力道,卻扔將銀雕砸飛出去,撲通數聲,水花四濺,韓夜、星辰和司徒雲夢都掉落到那冰冷的北冥海里。
“咕隆隆、咕隆隆。”
司徒雲夢輕輕聽到了耳畔氣泡涌起的聲音,而那聲音卻漸行漸遠。
朦朧中,司徒雲夢還可以看到有個深藍色俠袍的男子在伸手抓她,但她已經沒有力氣擡手去與之相牽了。
“這就樣了嗎?對不起,我心愛的夜,雲夢,只能陪你到此了……這是……最後一次的別離……”司徒雲夢靜靜地閉上眼眸,心臟已經被極寒之流封死,她再無念想,雙手疊在胸口上,伴着苾靈仙玉的碎片一同向北冥海的最深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