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一個男人,毀了自己一生,是每個女人年少時常常聽到的恐怖傳言和告誡,老掉牙卻實實在在的可怕。
她的母親正是因爲錯了一個人,不得不在小城之中孤老,所謂一見曜巍終誤,怎麼會再讓自己的女兒走上老路呢?
“你之前不是說工作一直沒找到如意的嗎,怎麼一時又能去國外呢?”
“哦……是我一個校友幫忙找的。”他如今,校友這個稱呼大約是很恰當了吧。
很好,就像歌裡面唱的,只要她退回到校友的位置,他也就不會爲難成這樣子汊。
“校友?什麼校友會幫你這麼大的忙?”不能不叫她警惕,像江雪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男人一點點的恩惠,就能叫她們死心塌地,得死去活來。
江雪看着母親嚴厲而焦慮的眼睛,想了想,儘量緩和地解釋道:“去年咱們家出事的時候,我找過一個師兄幫忙,後來他不是還來過咱們這裡嗎,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母親怎麼能不記得,一個有能力把她從看守所弄出來的人,必定有錢有勢,想害了江雪也是易如反掌!登時緊張道:“師兄?什麼師兄?爲什麼肯這樣幫你?他有沒有別的要求?朕”
江雪心中嘆氣,卻不敢露出痕跡,好在她的演技真是極好的,只裝作沒明白一般無辜道:“就是我們專業早幾年畢業的師兄啊,是我的榜樣呢,家裡還是安徽農村的,就靠着自己在做到了很高的位置,他自己出苦所以就傾向於幫助跟他一樣家裡困難的人,就是這樣子啊,能有什麼要求,他現在在北京什麼都有,能對我有什麼要求,無非就是好好工作唄。”
江母這才狐疑地鬆下一口氣,淡淡道:“人家幫你,你可不能覺得是理所當然,總要找個機會報答人家纔好,我們但求心安理得。”
江雪雖是答應着,心中卻暗自想到,有什麼東西是她可以報答他的呢?他擁有的太多而她擁有的太少。
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江雪決定比機票上的出發期早一天去北京——只想自己一個人有一個單獨的下午,可以去緬懷從前在這片土地上的歡笑與疼痛,從此都不復存在。
去過一次,所以顧柏然很熟練地訂了去往省省城的機票,下了飛機之後坐機場大巴到火車站轉車到了那個南方小城。
他沒有去過她家,不過這只是對於普通人來說算是一個難題,對於他那樣顯赫的家庭來說,找一個人真不算多大的事。顧柏然在桑副市長秘書的安排下,果真找到了江雪母親開的小作坊。
那天正好只有江母一個人在,顧柏然逆着光走了進來,一眼就認出是江雪的母親——她們長得很像。
“阿姨,我是江雪的師兄,她在嗎?”
江母置若罔聞,彷彿目光穿透了長長的歲月不知從顧柏然上看到了什麼,半晌才道:“她昨天就走了,你不知道嗎?”沒有半分的驚訝和諂媚,即使這個年輕男人後站的分明是電視上常見的市裡的領導。
顧柏然千里迢迢地過來,口乾舌燥的,此時見江母不說話,只是看着自己,更是心中焦急難耐,現下再聽說江雪已經離開,堪堪錯過了一天,頓時急得失態道:“她不是明天飛嗎,怎麼今天就走了?去哪裡了?”
江母不急着回答,只是用眼睛瞟了瞟顧柏然後一同前來的地方官員。顧柏然會意,只叫他們忙自個的事去,不必特意陪着他。這些基層的幹部平裡何嘗有這樣的機會接觸到部長的公子,哪裡肯走,最後很是客了一番後還是在作坊門外等着顧柏然。
江雪的母親這纔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家的公子哥,有這樣的排場的出肯定不低,看來雪雪沒對我講實話。那我就更不能叫你們聯繫下去了,你這樣的公子哥兒,最終只會害了她。”
沒有任何的鋪墊,兩個人甚至也不寒暄也不自我介紹一番,彷彿就直奔主題,一個要找,一個要瞞。
“我不會的,我有能力保護好她。”
“小哥兒,你有能力保護她不受別人的傷害,卻不能保護她不受你的傷害。你還年輕,別說這話,我聽得多了。”江母全然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狀態,刀槍不入。“我會告訴雪雪,有你就沒有我,有我就沒有你,她要是敢一意孤行地跟你,除非我死了。”語氣平靜到刻毒。
失敗的中年女子,難免多少有些變態的。但是她是雪雪的母親,顧柏然無法,只好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道:“阿姨,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告訴我她在哪,我就自己去找。這些錢您拿着。”
“這點錢就想讓我賣了我女兒麼?你是什麼人?要我收你的錢,是什麼居心?”她的聲調近乎聲嘶力竭,神經質一般地盯着眼前這個年輕好看的男人——腦海裡浮現起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了一輩子,等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的人,如果此時來到這裡,一定想不到她已經變得這樣的不單純和刻薄多疑,所謂縱使相逢應不識,蒼老的何嘗只是容顏?
顧柏然無法,也不便同她爭執,只好出得門來把卡又給了當地政府的辦公室主任——這一路上都是他在作陪——叮囑他照顧一些江家的生意,過段時間編個名目把這筆錢再拿來給江母:驟然一張銀行卡唬得這辦公室主任一跳,哪裡肯收。
收還是不收,或者拿了錢不辦事,全不是他現在所在意的,這些錢對於他來說不在多,更關鍵的是他現在需要立刻走,去找江雪。
最後那辦公室主任見他一定堅持,只好拿着卡嘴裡不停解釋道:“顧少你看這樣吧,到時候這筆錢花在哪裡我都給您一個明細——”
顧柏然已然打斷道:“不必,給她們店裡換一個好點的位置,裝修一下,就說是,政府的補助,這些事你懂得辦的。”
辦公室主任再想不到還有這麼一天能爲部級官員公子效力的機會,可見以後的仕途希望光明,當下拍着脯保證完成任務。
接下來便又是重複來的行程,只不過市裡面派了車送顧柏然去機場,在首都國際機場一下飛機他甚至都等不及過來車接,和或是旅途歸來滿面笑容的遊客或是行色匆匆的商務人士一道笨拙地排隊買機場快軌的票。其實趕到美院的時候才覺得,來了又怎樣呢,她的東西都送了人,大約是不會再回來的了,況且這次出國並不是學校派她出去的,是的外派,他都不知道她在哪,誰會知道呢。
那一刻真有種悲涼之感,在原地轉了個圈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她不想見他了,也好,這不正是所有人希望看到的大結局嘛?也包括他自己不是也這麼希望的嗎?
他已經和映涵重歸於好,連婚事都提上了議事程,那個狠毒惡劣狡猾的江雪這時候自己走了,還有比着更好的事嗎?
他也只能這麼想了。
再說映涵對他深義重,和自己一樣,她這些年來何嘗沒有無數的選擇,但是她幾時三心二意過,將心比心,他也不能辜負她不是?再說,映涵門第,學歷,外貌,人品,工作,格,哪哪都無可挑剔,恰如男人得了薛寶釵,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好,那就這樣吧。
其實也並沒有更多的時間讓他耽溺於這件事上,手機很快響了起來,“哎呀,大少爺你去了哪裡,郵件也不回,可找到你了!”是銷售總監的電話。兩人平起平坐,各自的職能都是公司的頂樑柱。顧柏然一向對他很客氣,連忙道:“家裡有點事,走了一天,怎麼了?”
“就是上回你接洽的越南航空,這個單子差不多成了,那邊說要你過去親自敲定一下就把合同簽了,今後三年的制服都歸我們。”
你看這就是權力的好處,他明明是設計總監,可是客戶要見了他才肯簽約,特地要籤也並非他家的設計超過別人許多,只因爲顧柏然的父親是商務部長,有了這層關係,越南航空進駐內地市場的錢途就又光明瞭一步。
“客戶現在在哪?我馬上就到。”
忘了吧,都市中人厭惡忙碌又何嘗不依賴忙碌呢,沒有忙碌的密不透風,又如何敢於忘了曾經的廝守承諾和甜美夢想,毫不抵抗地走進設定好的節呢?
心甘願和毫不抵抗,是兩回事。
潁川之言:要拿另外一個人那麼多的好去說服自己,這是需要怎樣的勇氣才能毫不抵抗地走進都市裡的一幕幕故事。須知,心甘願和毫不抵抗,真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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