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朝陽一笑,道:“大娘一向忌憚我和三弟,生怕我們佔了他兒子一點便宜,因此家裡的事,甚少讓我插手不說,三弟更是連邊兒都摸不着。這次,三娘實在下了一步好棋,以三弟渴望接觸生意一事來陷害我,不管成與不成,回頭她便可以以此替三弟在爹面前討個差事。”
“你說的我明白,只是……”
舉起一手示意李棗兒安靜的聽,雲朝陽道:“置辦年貨,雖然是個肥差,但到底不過是拿錢去買東西而已,這其中,一旦出了問題足夠分量找你麻煩的事,只有一樣。”
“不錯,賬目。”李棗兒點頭道。
雲朝陽道:“三弟他雖然心思深沉,但到底沒接觸過做生意的事,即便有三娘幫他,我們兩個人,難道還提防不住嗎?”輕鬆的笑了笑,道:“你將每日的賬目拿回來,你對一遍,我再對一遍,即使哪裡真出了紕漏,我們也能想辦法圓過去。”
李棗兒一想不錯,想當年,她的註冊會計師可不是考假的,管真賬假賬,哪有她不會做的?
主意一定,疑慮霎時煙消雲散,李棗兒壯志籌籌的投入到了與雲晚陽鬥智鬥勇的攻防戰中去。雲家家大業大,又要面子,需要準備的東西十分繁複,李棗兒白日要出去買東西,晚上回來還要查賬對賬,只忙得昏天暗地,每每檢查過她那一遍,就躺下了,等雲朝陽對完第二遍,她已經夢會周公去了,一天連幾句話都說不上。
這日清晨,雲朝陽強哄着李棗兒多吃了一顆包子,送了她出了院子,一回頭,見賢貞正走過來,對他打招呼道:“大哥,早。”
賢貞,就是枕兒,是後來馮月蘭給起的名,爲的是時時提醒她,從良了之後,就要賢惠貞德。
當然這是個很諷刺的名字,只是主母有言,不管她高不高興,都必然要接受。
她本容貌出衆,如今做了人婦打扮,雖有意避免張揚,輕佻的神色大爲收斂,但眼角眉梢處殘餘的幾分風塵一時半刻仍無法消去,即使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仍顯得豔麗妖嬈,不可方物。
雲朝陽眯着眼,負手看着她走進,冰冷的道:“注意你的言辭,‘大哥’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叫的?”
賢貞咬了咬脣,嬌笑道:“我不過是覺得,叫大少爺太過生分了。”
雲朝陽道:“主僕有別,你上次與人陷害我一事我都還說不清楚,此番被你一叫,一句‘不知輕重’告到父親那裡去,我又是一身甩不掉的麻煩。”
賢貞一臉委屈,道:“我今日來,就是爲這事向大哥……”
“大少爺!”
臉色微微一變,賢貞道:“是,我今日就是爲了向大少爺請罪的。求大少爺體諒我的苦楚,我不過是想離開那個鬼地方。”
雲朝陽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眼,道:“我體諒你,你可以走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賢貞臉色飛快一變,又笑道:“大少爺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雲朝陽根本懶得和她說什麼,拂袖便走。
賢貞倒算手快,一把扯住雲朝陽的袖子,白玉般纖細的手宛若無骨般的輕輕滑下,軟軟的握住雲朝陽的手,展開豔絕的笑顏,音若鶯語,“大少爺,這外面太冷了,我進去討杯熱茶可好?”
雲朝陽神情轉寒,正要開口,賢貞卻搶言道:“再不進去的話,在外面呆的久了,傳進大少夫人耳朵裡,怕是不會太好聽吧?”說時,滑膩的手指摩挲起雲朝陽的手背,輕輕的,一下一下。
雲朝陽神色一動,看着她,緩緩露出一抹笑容:“你說的是,那麼,請進罷。”
到底英雄難過美人關,賢貞想。哪知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時候,忽然恐懼的發現,自己的身子突然就像手絹一樣被輕飄飄的甩開,重重的摔在院外的一堆柴草上。
耳邊聽到雲朝陽冷絕的聲音,“以後可記得要站穩了,要摔死也別在我的門口,連累我還得賠上一口棺材錢。”說罷,命冬生將院門重重的合上。
自從接觸了聲色,還從未有男人這般對待過她,賢貞一時茫然,連疼也彷彿忘記了,半晌想不起要爬起來。
一雙手將她扶了起來,一把輕柔婉轉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大少爺眼裡,只有一個大少夫人。任憑你再美十倍,他也不會看你一眼。”
賢貞猛地回神,定睛看向來人,“碧蕊?”
碧蕊看了看緊合的院門,眼中露出一絲怨恨,“再說,你已經是二少爺的人了,大少爺……你想都不要想了。”
賢貞拍了拍衣服,揚了揚眉,“誰說我想要的是大少爺?他不過是個庶出,早晚要被趕出去的。雖然二少爺花心點,但到底是個正主子,日後……”猛地收住嘴,看了眼碧蕊,“真是的,你一個下人,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
碧蕊不以爲意,故作隨意的問:“那你爲何要接近大少爺?”
賢貞怨毒的道:“我是爲了讓李棗兒不痛快!憑什麼她這般輕賤人命的人,會受盡寵愛?這不公平!”
“輕賤人命?”碧蕊不知道她和李棗兒的過節,不過也不想去打聽,看着她嫉恨的樣子,脣邊一抹狡詐的笑意一閃而逝,“如果是這樣,奴婢這裡,倒是有一個主意。”
“哦?是什麼?”
碧蕊正要開口,忽見不遠處冬生匆匆行來,便道:“夫人,我們回去說吧。”
賢貞也看到了,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冬生是明白這兩人與自家主子有些過節的,見她們正嘀咕什麼,看見他之後便匆匆離開,又見院門少見的關了起來,心裡覺得不是回事,因此見到雲朝陽之後,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
雲朝陽聽完,不作表態,只問:“我讓你辦的事,都辦好了?”
冬生點頭,道:“幾個大箱子,都做成禮盒的樣子。只是,少爺無端做這個幹什麼?”
雲朝陽不答,又問:“做的可小心?有沒有別人知道?”
冬生笑道:“沒有,那幾個工匠都是大舅爺挑的,做事小心口風又嚴。大舅爺也是十分謹慎的,說已經把他們派出鎮去做別的活,一時半刻的回不來,定不會讓別人知道,讓少爺放心辦事。只是大舅爺也奇怪少爺做這個幹什麼,我說不知道,大舅爺也沒仔細問。”
雲朝陽一笑,道:“大哥做事果然周全。對了,大哥派去盯着三弟的那些人怎麼說?”
冬生道:“大舅爺說,三少爺倒還規矩。”
點點頭,雲朝陽眯起眼,像是在細想什麼事,過一會兒愁眉苦臉的睜眼,“冬生,你說,過年時,我要送棗兒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