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所謀甚遠啊。。
完顏烈嘆息了一聲,但眼中精光愈盛,絲毫沒有沮喪之色,反而淡淡的透出幾許欽佩來,看着眼前幾個臉色震驚,但對他這句話卻有些不明所以的大將,細心解釋道:“秦夏已然結成盟友,應無疑問的。
秦人出兵河東,西夏人兵出河套,對西京呈夾擊之勢。。
完顏烈說到這裡,語音微頓,手指敲擊着桌案,思緒卻越發的明晰,這事他已經想了整整一月有餘,當初潼關之下,就有探報說秦軍雲集潼關,而且援軍絡繹不絕,初時他還以爲秦人新帝登基,一來大軍壓境,心驚膽戰之下,派出大軍援應也在情理之間,二來也許是那位新皇不放心關上的那個魏王,派人鉗制也是有的,他本就意不在潼關,遂也不以爲意。
待得率兵回師,秦軍未有出關追擊之意,這個更確定了他的想法。
不過後來朝中風雲突變,完顏雍登基爲帝,他被迫迴轉西京,又得探報,西夏人也是大軍聚集,心中這纔有了些忐忑,之後又聞秦軍出關直取河東,到了此時,他才猛然而驚,想起當初大金使團出使秦國,最後雖是鬧了個灰頭土臉,但當時好像在長安見到了西夏人的使團的,如今兩國同時都有異動,結盟之勢已顯,不然西夏人在秦人側後,秦人斷不敢聚集如此大軍出兵河東的。
“大帥,西夏賊。。。。。。。”聽見這等令人震驚的消息,再看完顏烈愣愣出神的樣子,完顏和尚終是忍不住道。
“西夏人首鼠兩端,不足爲慮,到是秦人處心積慮啊。。。。。。”完顏烈微微一笑道。
“若西夏與秦國同時出兵,首尾難顧之下,也許只有調北兵回援方可的,但如今嘛。西夏人拖延了兩個月,無非就是想看看秦金戰況如何。如今秦人佔了河東大半,西夏賊這才決意出兵,你們覺得西夏人此舉如何?”
其他三人震驚過後,見完顏烈鎮定如恆的樣子,都安下了心來,看來大帥早於佈置的,到也不用慌亂。被反問了一句,三個人都是低頭沉思其中利害,書房之中又是一陣沉寂,完顏烈也不着急。只是端起茶杯,慢慢飲茶,西京地域廣闊,獨吉義等人都是大金宿將,此後可以放心讓其駐守西京,但河東之地嘛,眼前這幾個人都是軍中驍將,完顏和尚和海術兒還是年輕了些。再加上兩人都有些氣盛,自己一走。兩人難免會爭奪兵權,讓人有些不放心,王秀到是不錯,可惜是個漢人,就算掌了兵權,也難以服衆,既然想到這些,此時便也難免存了考校之意,但他自己心裡的滋味兒可也不怎麼好受。
半晌過後。完顏和尚眼睛一亮。“難怪大帥說秦軍要退兵了,而今秦軍卻遲遲未有動作。不在李玄道傷勢如何,而在於西夏人出兵的消息未到而已。。。。。。。
這句話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讓人聽了摸不着頭腦的感覺,但完顏烈卻是微微頷首,臉上閃過一絲滿意地神色。**海術兒握了握拳頭,眼中閃過幾許妒意,接着便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的恢復了之前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地樣子,不過卻是哈哈笑了幾聲道:“西夏人怕這怕那的,過上些日子恐怕就要後悔了,漢人果然奸詐。”
王秀則是微微一笑,別過了臉去,什麼話都沒說。
此時的完顏和尚臉色雖然平緩了下來,但卻有了一絲激憤,他麾下一萬兵卒斷後,回到臨汾的卻只有三千人,若不是幾個親信手下拼死維護,他完顏和尚已經戰死在了汾水之畔,裡赤金,白放兩個卻沒能回來,裡赤金襲取敵後,全軍覆沒,白放在陣前誓死不退,最後戰死在了軍前,這些難道就都算了?
“大帥難道就容這些秦軍在我們眼前從容退兵?不說別人,我卻難向那些戰死的弟兄們交代的,大帥給我一支兵馬,我怎也要提些秦人的人頭回來。。
完顏烈搖了搖頭,之後卻又點了點頭,眼中寒光閃爍,腰桿也在一瞬間挺直了許多,彷彿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充滿了一種別樣地威嚴。
“他們想要從容退兵?哪那麼容易。。。。。。。不過現在不急,所以現在你也不用急着求戰,有的是機會的,我這裡現在便交給你一支萬人隊,我要你到汾水西岸走上一趟,可是你的傷。。。。
“大帥儘管下令,末將受地這點傷不算什麼。”
“好。。。。。
陰冷的表情浮現在完顏烈臉上,眉目飛揚,與之前好像立時便換了一個人相仿,三個人立即微微垂下頭去,耳朵卻都豎了起來,只聽完顏烈厚重的聲音在書房中迴盪。
“汾水西岸駐有秦軍三千,爲首者是他們的鷹揚將軍趙石,我要你將這個人給我帶回來,生死不論,但最好還是要活的。”
“鷹揚將軍趙石?”完顏和尚微微擡頭,他聽說過秦軍宿將張培賢,大將王纓,折匯等等,但鷹揚將軍趙石這個名字他卻從未聽聞過,不過看完顏烈一臉鄭重的模樣,有些話卻問不出口。
“和尚,這個人你是見過的。。。。。。。
完顏和尚疑惑的皺眉,這個人地名字都沒聽說過,就更別說見過了。
“你不記得了,潼關之下,蕭幕還有他手下的數百親軍鐵騎。。。。。。。
“難道。。。。。。。。”完顏和尚只稍一思忖,就已經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見了鬼,旁邊海術兒兩人都是不明所以,秦國地將軍有名有姓的就那麼幾個,這個趙石可從來沒聽說過,這麼大驚小怪的,也太。。。。。。。xx難道這人比眼前的秦人大軍來的重要不成?
完顏烈此時卻是微微頷首,“不錯,這人就是潼關之下殺了蕭幕的那個漢人將軍。不但如此,這人率兵至今。紇石烈赤兒,完顏曉,都爲他所破,手上已經不知沾了我大金多少將士的鮮血。
這些也就罷了,戰場廝殺,總有損傷,本帥也不會惦記這麼一個小小的秦人將軍。不過,你們應該知道我奉旨率三十萬大軍伐秦,起因是什麼?
我大金朝的御前帶刀侍衛,竟然被秦國給扣在了長安。不光是皇帝陛下臉面受損,便是大金地國體也容不得這等地踐踏,我大金自立國以來,四海賓服,何曾有過今日般恥辱?”
完顏烈啪地一拍桌案,將其餘三人都是嚇地一個哆嗦,這位大帥平日也不怎發火,但一旦發威。這股威勢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受得了的。
“說起來也是完顏進明不知進退,我大金本欲與秦人盟好。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卻在人家武舉大典上率先起釁,也就是這個趙石,當初。。。。。好像這人才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在秦人武舉上不但將御前帶刀侍衛噠懶擒下,還殺傷我大金使團護衛數人,不但使結盟之事化爲泡影,還狠狠羞辱了我大金的顏面。
這次我給你一萬兵,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可辦得到?”
完顏和尚和海術兒都眼睛瞪的溜圓。呼吸粗重。他們都是女真人中不可多得地人才,完顏烈一些話句句都好像說到了他們心裡。只這片刻,趙石的名字便已經好像刻在了他們心頭,紇石烈赤兒,完顏曉,蕭幕都死在這人的手裡,那還用說,不殺此人誓不爲人。
但王秀在旁邊微微挪動了下身子,心中卻只有恍然,趙石這個名字雖是頭一次聽說,但蕭幕,紇石烈赤兒是怎麼死的,這樣地大事,這些日子他多少也有些聽聞,沒想到秦國出了如此的猛將。
如今再是聽說三十萬大軍西征,原來罪魁禍首在這裡,心裡卻是震驚了一下,不過他這人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沉,並不爲完顏烈言語所惑,立馬便想到了關節之處,完顏烈沒有聖旨,擅自離開西京到了臨汾,朝廷現在本就忌憚於他,如今可不就是送上了把柄於人追究?
這個趙石雖是完顏亮一朝時的舊賬,但不論死活,送到上京,怎麼都算是維護了大金的臉面,自然就是大功一件了,再借着擊退秦夏兩國大軍的威勢,那位剛剛登上帝位的皇帝陛下還能拿他如何?最多,最多,也就是召回上京,容養起來罷了,卻一定不會再有人想什麼斬草除根。這還要看這位大元帥是完勝還是慘勝,若是完勝,那時完顏烈聲望在西京這裡肯定不作第二人想,未必就沒有據地稱王的本錢,這位大元帥可是恁深地心機。
第二日,一萬金兵由完顏和尚率領於臨汾北五十里渡過汾水,悄然向下遊處掩去。
三日之後。
“報,發現敵軍斥候行蹤。”
半天之內,接二連三的探報已經送了回來。
“傳令,把所有親兵都派出去,召杜山虎等人回來。”
“傳令,召集衆將議事。”
“傳令,所有留守軍兵備戰。”
wωw★тt kān★C○ 趙石陰沉着一張臉,一連串地命令發了出去,他確實有些大意了,不過誰也想不到金兵大敗之餘,不先奪回襄陵,卻派重兵來找他這支孤軍的麻煩。
糟糕的是,杜山虎,張鋒聚等人都領兵在外,聚攏自己的軍隊需要時間,若不是他和這個時代大多數將軍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隨時隨地都不會失去警覺,一直將斥候當作一支獨力的軍隊來使用,可能金兵衝到眼皮子底下,纔會被發覺了。
片刻之後,滿臉凝重的李金花帶着顯鋒軍兩個領兵校尉,和段瑞並肩走進了大帳,向趙石施禮默默坐下,又過片刻段從文和楊勝兩個也邁步進了大帳。
“大人,金兵有多少人馬?”看人來的差不多了,李金花忍不住問道。
趙石簡單的搖了搖頭,“還沒探出來,不過應該不在少數。”
聽他這麼一說。衆人心都拎了起來,只聽趙石繼續說道:“胡離等人現在還沒有迴轉。金兵應該還在四十里之外,但我們地時間並不多,最多隻有一天一夜,之後我們是退是守,往哪裡退,在哪裡守,我想聽聽你們怎麼說。”
衆人都是默默無言。帳內氣氛有些壓抑,兩個顯鋒軍校尉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怒色,大軍作戰,最忌分散兵力。如今驟愈強敵,進退不得,這些都要怪這位鷹揚將軍大人的。
看着衆人臉色,感受着帳內地氣氛,再瞅瞅坐在上首,面無表情的趙石,李金花有些焦躁的情緒卻突然之間安靜下來,這樣地情形和當年何其相似。衆人皆是束手無策,進退皆有忌憚。
這一瞬間。她好像又重新回到了當年慶陽府百里之外的小丘之上,同樣不知所措地部下,血腥的廝殺,冰冷的雨夜,輝煌的勝利,還有那冰冷如雪的少年,一切的一切,都和從前那麼的相似。
但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初上戰陣,滿心惶恐。六神無主地護糧軍統領了。而那個冷漠的少年如今也已經是大秦鷹揚將軍,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依舊能伴在他的身邊,這一次,這一次就算死,也要死在他看得見地地方。。。。
淡藍色的眸子中波光閃動,漸漸變得溫柔如水,其中卻帶着幾分倔強,幾分剛強,更有幾分堅定。“將軍,我們是否應先派人稟報中軍,等待中軍軍令到了,再說其他?”
聽那顯鋒軍校尉這麼一說,段瑞先就嗤笑了一聲,趙石更是皺了皺眉頭,這話和沒說一樣,再說如今敵情未明,那位魏王殿下又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思,若是換成是他自己,一句探明再報就能打發了,這事卻要等胡離等人回來再說的。
“大人。。。。。。。”段瑞旁邊的楊勝接着道,“依末將看,我們應該先據住渡口,等杜將軍他們回來,若敵軍勢大,渡過汾水,向中軍靠攏,總不會有錯。。。。
“據住渡口?說的輕巧,杜將軍他們現在還不知在哪兒,到時敵軍先到,還不成了各個擊破,然後再來個甕中捉鱉,我們誰還能活着回去?”另一個顯鋒軍校尉怒道。
楊勝是什麼人,聽他話中帶刺,立即便反脣相譏,“怕死就別當兵,大不了我們京兆軍。
沒等他把話說完,旁邊的段瑞已經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阻住了他的話頭,“大人,金兵多少人馬我們還不清楚,杜將軍他們人人有馬,朝夕可至,若是金兵人少,我們未必就不能跟他們一戰,若是人多,咱們都是騎兵,跟他們遊戰就是了,汾水渡口不止一處,末將不信金兵能堵地住咱們。”
“那可不一定,若是金兵來的都是騎軍,金兵朝發夕至還差不多,還遊戰?”
聽這兩人句句都是擡槓,段瑞也起了火氣,“兩位不是想臨陣脫逃吧?嘿嘿,要不,咱們京兆軍斷後,讓你們顯鋒軍先自渡河?”
“承情了,咱們顯鋒軍受不起。。。。。。。
“夠了。”趙石沉聲道,李金花也猛然回頭瞪了兩個手下一眼,兩個人臉色訕訕地退了一步,再不開口說話。
趙石抿着嘴脣在衆人臉上逡巡了一圈,眼神如刀子般在衆人臉上颳了過去,直到幾個人都移開自己的目光,垂下頭去,這才緩緩加重語氣道:“你們這算什麼?未戰先怯?是不是讓你們幾個先拉上人馬,內訌一場再說?這是哪裡?這是金國的地方,這裡是戰場,碰到金兵有什麼稀奇的?大不了老子給你們斷後,讓你們逃命。。。。。
“大人。。。。。
“閉嘴,都給我出去,醒醒你們的腦袋再說,管緊你們的嘴巴,若有誰再敢亂我軍心,我斬了他。”
看着幾個人魚貫而出,趙石沉默了半晌,不管旁邊李金花關注的目光,大聲道:“李全德。”
“在。”守在門邊的李全德邁步便走了進來。
“你帶兩個人,馬上就走,到了中軍,就說汾水西岸有金兵大部行進,旁的都不用管,我給你一天時間,過了時辰,你也不用回來了。”
李全德看着趙石殺氣騰騰地樣子,心裡咯噔一下,不由暗罵了一句,他娘地攤上苦差事了,不過這個時候哪敢怠慢,應了一聲,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