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挽衣枕着淚痕無法入眠,思緒間盡是韓良臣對她的誤解,令她不懂的是他爲何會那般誤會她?難道懷疑她對他的愛麼?這份愛還需要證明麼?每每心念至此,便忍不住熱淚溢出眼底。
這二人之間愛的炙熱如火,挽衣從未懷疑過韓良臣對她的愛,哪怕他現在人在周氏那裡,她也相信他的心仍在這裡,只是被她氣惱了找別處散散心罷了。若是周氏此刻能安撫他,於她而言也是心慰之事,她的愛越深越是堅定。
周氏讓丫鬟備了些酒菜,卻見韓良臣一人自斟自飲,不免心下揣測着他的心事,難道與挽衣有事?除此,周氏從未見過韓良臣爲何事煩憂。而自他們出征之後的這些日子,周氏也想得明白,挽衣在他心中的位置之重,她再不會犯之前的錯誤,莽撞行事。
“相公,這一次出征時日良多,可否多歇一些日子了?”周氏繞開一切會引得韓良臣心煩的話題,緩緩幫他倒上一杯酒,柔聲問道。
韓良臣長舒口氣,也不知爲何而嘆,只道:“哎,聽同僚們談起南方寇盜猖獗,一些潰兵盜匪趁金人擾亂,朝庭無暇顧及他們,也到處燒殺擄掠,其中勢力最大的是大宋的東平軍校,聽說金兵到了山東,便率領自己的部劫殺居民,燒人廬舍,搶掠財物,向南渡過淮河,進犯黃州、荊南、後被朝庭招降,做了湖北捉殺使。這孔彥舟雖也有功,但一直包藏禍心,反覆無常,盤踞武陵,佔地自霸,後被朝庭打擊,投了金軍,做了叛徒。還有河北京東捉殺使李成,也投了敵。如今真是內憂外患,民不聊生,國家危在旦夕,你說,我怎麼能離開?”言罷,韓良臣仰頭乾了杯中酒,這些話他是想說給挽衣聽的,她爲何偏要讓自己歸隱?
“將軍驍勇,無論到哪裡必定全勝,若將軍去平盜,怕是那些賊人也會聞風喪膽,不戰而敗了。”周氏輕聲說道。她從未上過戰場,怎麼會知其兇險,既然這次八千圍十萬金軍都勝了,彷彿自己的夫君如天神降臨,無所不能,哪裡會有挽衣那麼多顧慮,不禁話也
說得振奮人心,反而中韓良臣的心意。
韓良臣雖不是喜歡聽恭維話兒之人,但心情舒坦,又向周氏討酒,二人便聊得投機,一時間忘了挽衣之事。
“聽說夫人也受了封賞。”周氏與韓良臣聊得正熱絡,一時間說走了嘴,正提到了韓良臣的痛處,話還未落地,也知口誤,不禁擡眼看着韓良臣的臉色,果然見他隨即臉色一沉,如此推斷,他們二人之間確是有事。
“嗯。”韓良臣只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以往提起挽衣,他便眉飛色舞,這般神情她也見過,便是挽衣送走子溫之時。
“夫人確是女中豪傑,巾幗英雄了。相公有夫人,真是大幸。”周氏佯裝沒看出韓良臣臉上的冷色,故又笑道。
“女人就該賢良淑德,相夫教子,誰要她上陣打仗!”韓良臣終是惱了,將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言中不滿之意嚇了周氏一跳,心裡卻不知是悲是喜,那份不安生的心,總是偷偷地跑了出來。
“相公,妾說錯話兒了嗎?”周氏連忙換了副委屈的語氣,眼底又像掛起淚意來。
韓良臣聞言,消了怒氣,搖着頭說:“不關你的事,不關你的事,我累了,休息吧。”
周氏有孕不能伺候韓良臣,韓良臣便去自己的房間睡了,酒後總算除去腦中的思慮,沉沉入夢。
韓良臣因屢獲戰功,深得高宗信任,這一次朝上挽衣彈劾夫君之事,卻讓他也爲難了起來。召來範宗尹商議此事。
“皇上,雖然韓夫人彈劾有理,但韓世忠的功績早大於過失,此次抗金之戰,令金軍短期內恐怕不會再渡江南下,若是真罰了韓世忠,恐怕會失皇威啊。”範宗尹奏道。
高宗又豈不是這般顧忌,只是挽衣在朝堂之上說的話,衆臣都聽到了,若是沒個說法,總怕有些人會從中做文章,便讓範宗尹想個兩全其美的良策出來。
“不如,一來請楊國夫人進見,讓她不再彈劾自己的夫君,二來,調韓世忠去平南方盜匪,再立功績,以功抵過
,如何?”範宗尹獻策道。
高宗略作思索,腦中又想起一件事來,不禁點了點頭,讓身邊的宦臣次日傳詔挽衣進見。
挽衣一夜未睡,天才一亮便收到皇上的詔見,不知皇上何意,但聽說這一次只召見她一人而未傳韓良臣,不禁雙眉輕顰,讓靈秀幫她穿了正服,便匆匆趕去進見了。
韓良臣聽聞皇上只傳召挽衣進見,心底那些疑惑復又泛上心頭,越發氣惱,料他們二人之間或是真如傳言有所是非。這是他萬萬不願承認的事實。
挽衣被宦臣帶到後宮,上前一步輕聲問道:“公公,怎麼不在正殿?”
“夫人,皇上要和您商議些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事兒。”這話兒聽起來若有深意,令挽衣越發不解,只能跟隨其後。
宦臣帶着挽衣到了高宗的後書苑,回身一禮,說道:“夫人先在此等候。”便獨自進去稟報。
“夫人,請進!”那宦臣出來伸手請挽衣進門,挽衣略作猶豫,畢竟有些記憶還在腦中,令她有所顧忌,可不進?豈不是抗旨之罪?也只好硬着頭皮,踏進門坎。
挽衣見高宗時,高宗正雙手背手地站在窗前,這般君臣相見總覺不妥,宦臣退出房內,挽衣便止步不前,施禮輕道:“楊國夫人,叩見皇上。”
“楊國夫人快快請起。”高宗頭也未回地說道,挽衣亦是不解,站起身來。
高宗仍是背對着挽衣,二人之間陷入沉默,挽衣揣摩高宗的心事,高宗也在思量與挽衣如何啓齒,不過他是一國之君,他相信自己有這個權力,便回首凝視着挽衣,說道:“夫人,與韓愛卿之間的深情感天動地,爲何要彈劾韓愛卿呢?即便是他有失職,可他仍是大宋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將,將帥之英,夫人這一奏,令朕實在爲難啊。”
“皇上,臣妾只是不願夫君太過鋒芒外露,以免招人妒嫌!”挽衣心知,這是她可以與高宗說實話的機會,而這時不說,恐怕真的有朝一日,韓良臣也會像那些被誣陷的武臣一樣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