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朮設下的埋伏沒有誘到韓世忠,十分氣惱地回了營,便直接跑到完顏烈這裡泄憤,營帳裡那兩個人都躺在牀上,一個全身癱瘓,另一個身受重傷,金兀朮走到他們面前,憤恨道:“哼,你居然覺得這妖女可以讓韓世忠不顧生死?我看,那韓世忠纔是比你明白的男人,根本不會爲這個女人挺而走險,真是個蠢才!”
自從挽衣來到了完顏烈身邊,他像是此生無憾了一般,清冷地笑道:“韓世忠也是極聰明的人,雕蟲小技又怎麼會上當。你不如直接約戰他來營談判,爲了挽衣,他定然會來的。”
“完顏烈!我真該親手殺了你!”挽衣霍地大喊。
“我相信,若你手上有兵器,一定不會手軟。”完顏烈幽幽而道,像是對挽衣的話並不氣惱,目光即不看向金兀朮也不看着挽衣,直盯盯地望着天棚,眼底似若有若無的笑着,笑得令人生畏。
可金兀朮對完顏烈的話頗感興趣,濃眉微皺,暗自思忖:完顏烈畢竟與韓世忠交戰多次,總比他更瞭解,不妨就聽他所言,將韓世忠約到營裡來談,可那韓世忠真的敢來麼?
“韓世忠有那麼大的膽子進我金營?”金兀朮疑惑道。
完顏烈微眯雙目,憶起曾經闖入金營,所向披靡的韓世忠,若不是因所點立場不同,他亦是欽佩韓世忠絕對是最勇猛之將。
“當然。”他篤定地應道,金兀朮顧自尋思了良久,“我已送信給韓世忠讓道給我們北上,以換取他夫人的性命。”言至此,不禁瞥一眼挽衣。
完顏烈復又淺淡一笑,繼而又道:“韓世忠對大宋之忠心無人可比,以此相挾,恐怕也只得個兩敗俱傷的結果。外人都以爲我金軍有十萬兵馬,可其中屬實如何,您比我更清楚不過了。若被韓世忠發覺,你又如何能如願北上?”
“你!你怎麼知道?”金兀朮萬萬沒有料到,完顏烈這個整天躺在牀上的癱子,居然對軍中之事瞭如指掌。可越是如此,越讓金兀朮爲之惋惜,若不是因爲這妖女,他們父子上陣,定然獨佔鰲頭,殺遍天下。偏偏被這麼一個女人給害得這樣慘,居然還是癡心不改。
完顏烈哈哈乾笑了兩聲,“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在外人看來,您是我的師父啊,我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怎麼會不瞭解你的爲人。”
“哼!”金兀朮哪會想到,自己的私生子亦是徒弟,居然這般對待自己。
挽衣在一旁聽他二人對話,心中狐疑,不知完顏烈所言何意?難道金軍這十萬大軍也有什麼蹊蹺麼?這對韓家軍可是極重要的消息,不禁千思百轉,要如何打探一點消息出來。
“你邀請韓世忠來營商議,或是可以談和,或是可以殺了他,羣龍無首亦是一盤散沙,韓家軍裡雖猛將頗多,但都不及韓世忠那般有智慧,金軍雖無十萬,攻下韓家軍也就並非難事了。”完顏烈繼續說道。
挽衣早已氣得胸口起伏不定,翻身用手掐住了完顏
烈的喉嚨,雖是受傷後沒什麼力氣,未必能將這男人掐得窒息,但她現在僅剩這一個心念,唯願一博,也不想讓他再給金兀朮出主意。
金兀朮見此,上前將挽衣的手臂拉開,虎鉗似的大手,就像拎一隻可憐的小雞一般,復又將她推了出去,“這個瘋女人。”
“來人,把這個女人綁起來!”金兀朮大聲下令。
完顏烈被挽衣掐得狂咳不止,卻邊咳邊喊:“不要,不要帶走她,留下她,留下……”
金兀朮凝視完顏烈的目光噴火似地駭人,“你,你真中了魔。”
“就算是我中了她的魔,行嗎?”完顏烈復又激動地吼道,見他那副樣子金兀朮也知道他又要發作,只好甩袖離去。
“你,你,你到底想要怎樣?”挽衣被五花大綁地扔在牀尾,怒視完顏烈,這男人一會兒說愛她,要與他度過短暫餘生,一會兒又幫金兀朮出謀劃策,陷害韓良臣,他纔是真正的瘋子。
完顏烈卻仍是十分平和地說道:“我該爲戰而生,我腦子裡盡是兵法計策,自幼我便有這天賦,他爲了打敗大宋,而我只爲每一次戰役,我忍不住去思考對陣之策,不論對手是誰,而因爲對手是韓世忠,我會更有興致罷了。”
“哼,以十萬戰我們韓家軍不及萬人兵力,又有何計策可言?還不是被我們困在這裡,出不去?”挽衣欲用激將法,激完顏烈,她早看出他激動時,身體反應劇烈,倒不如氣死他算了。
“那是因爲十萬之中有多少兵士?拖着些大宋的俘虜,怎麼可能勢無可擋!”完顏烈處處防備,偏偏對挽衣掉以輕心,竟然將金軍十萬大軍的真相說了出來。
挽衣聞言不禁大驚,腦子裡千迴百轉地思索他這話中之意。
金軍北撤途中,攻破盤門時,城內民雖據寨抵抗,激戰了一天。可第二天拂曉,宋將趙秉中中箭陣亡,雲逸跳水自殺,金兵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內,強搶財物,將老人孩子驅趕屠殺。小兒十歲以下,男子四十以上及四十以下不任肩負與識字者,婦女三十以上殺戮無遺,但裹脅男女青壯年數萬人北上。以此,在外看來,金軍似有十萬大軍,事實卻並非如此。
盤門之慘重無人不知,他們搜刮殆盡,便令其放火焚燒,煙焰見百餘里,五日乃滅。
因而金軍這十萬大軍並不足懼,只是韓良臣不知此事,挽衣只在完顏烈與金兀朮的言談之中聽出點蹊蹺,要想知道真相,似乎並不簡單,完顏烈不會傻到將一切說出來。
在看似一切皆成定局之時,挽衣彷彿看到了一線光明,看着冰冷的完顏烈,那絲絲涼意從腳底顫出,襲遍全身。
“這輩子,你都無法戰勝良臣,何況你現在已經是半個死人,除了你的腦子還有些用處,哪有女人會願意和一個癱子共度餘生?”挽衣狠戾地一字一句地說着,看着完顏烈漸漸顫抖的身體,復又切齒道:“你還要和他鬥什麼?你真的以爲綁住了我就會和
你在一起麼?求死談何容易?只有你不願意死,對我而言,對死從不畏懼,即使是我死了,我的魂也會飛到他身邊去,不會爲你留下一點一滴。”
“不,他會死,他會死在我前面,他就要死了,只要他來金營就別想出去。他會敗的,他不止一次的敗在我手裡,他只不過是僥倖留下自己的一條命罷了,令世人擁戴,可他不知,再渡江時,他殺的都是你們大宋的子民,還會有人擁戴他嗎?”話由至此,完顏烈再次抑制不住自己地狂笑起來。
挽衣微微顰起秀眉,他言下是何意?
“良臣愛民如子,他怎麼會不受擁戴,你太小看了良臣有多得民心。”挽衣繼續試探完顏烈。
“哈哈,可他會將大宋的百姓當作金軍去殺,你說,他會不會殺得很過癮?”完顏烈笑得癲狂,已近瘋態,好似想到那畫面一般,心滿意足地目光空洞幽遠,大概真看到他永遠也看不到的一幕幕。
“那只是你的想像是,一個癱子的想像。”挽衣仍是激他。
“想像?你以爲金軍真有十萬那麼多嗎?那都是你們自己的百姓,我們渡河之後,留下來給你們自己任意砍殺,是不是要載入歷史史冊的一段了?”完顏烈仍是邊說邊笑,得意至及。
而此刻,挽衣從他話中取捨串聯,彷彿理清一些思路。
“你們這些混蛋!”開口大罵完顏烈。
完顏烈慘淡輕笑,那笑卻是悽楚萬分,喃喃低語道:“挽衣,下輩子我要先遇見你,早點遇見,這樣纔有機會抓住你的心,所以下輩子第一個見到的男人必須是我,你便會愛上我了!”
下輩子……多少人盼着她的下輩子,眼前這個男人是愛極了她,她怎麼會不知,只可惜,他的愛只有痛恨的記憶,“下輩子,我已經有男人了,恐怕還不是你。”挽衣狠聲說道。
“誰?我要殺了他!”完顏烈的聲音冷如寒冰。
“你只會殺,天下的男人你都殺盡了,我也不會愛上你。”挽衣舒緩了心緒,凝望着這個魔鬼似的男人。
“是的,殺盡所有男人,你只能是我的。”完顏烈雙拳緊握,那一瞬,挽衣倒可憐這個男人,到底是爲愛所困。
而此時的韓家軍軍營之中,韓良臣收到了金兀朮送來的第二封信。
衆將站在他面前,等着他說話兒,個個目光凝聚在他臉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滿面焦急之色。
“他約我去和談!”韓良臣看完了信,淡然而道。
“去哪裡?”鄭毅連忙問道。
“金營!”
“金營?”衆人齊齊質疑地挑眸看他,卻只見韓良臣重重點頭,復又說道:“對,金營。”
這卻是令韓家軍衆將士始料不及之事,原本以爲就要拼死一戰,卻不想收到這樣邀請,倒是合了韓良臣的意,畢竟他一心想衝進去救挽衣。可金兀朮這般又是有何陰謀?不得不令韓家軍衆將隱隱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