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大將軍靠着軟枕,皺着眉頭的皺紋丘壑能夾死蒼蠅,看來是在猶豫着要說還是不說。
我等着我爹說話。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我爹果然抗不住我澄清無垢的雪亮目光:“太上皇魚服,是太上皇自己臨時決定的,並無他人知道。正陽門出宮登記處,也是安公公出宮令牌。跟着太上皇過來的,只有七個影衛和安公公,連黑羽衛的統領軒轅菱雲都不知道。結果,太上皇遇刺。刺客的行動比我們還要快。”
我爹說話的口氣就冷了。
確實是,太上皇微服親臨,我爹出去接駕,我跟着出去,時間也是那麼一時半刻,甚至連都衛府的孟旭還沒有及時抽調人手保護聖駕,可見刺客是比我爹更早知道消息。行刺的地方是皇城廣場,當時的五軍將領都在,這樣都有人敢行刺,是颳了五軍的麪皮。
我爹這口氣就咽不下了。
南宮大將軍就狠了:“敵暗我明,我們也該引蛇出洞。”
我沒有其他疑問了。
這個事情,想想也該明白的。
皇權的事情,就是一陳穀子爛芝麻的攤子。
光韶的明姓皇族,子息薄弱,陰盛陽衰。即使有帝王連生八子,但是在帝位皇權的爭鬥中,那些皇子皇叔要麼幹掉人、要麼被人幹掉。當初,明太皇太后把太上皇明鏡心從雪北盛家帶到鳳皇城,並扶植他登上帝位。那時候,整個洪都朝廷,整個姓明的皇族,整個貴族官宦階層,都沸騰了。盛家的小孩子姓盛,不是姓明,光韶的江山怎麼可以隨便落到盛家的手中?
朝中由上而下,中央到地方,罷朝的罷朝,稱病休假的休假。朝中蟒服重臣,甚至那些遠在天邊的老王,跪在鳳皇城神望塔的三千階梯之下,黑壓壓的一片,如喪考妣。
明太皇太后扶着那時候的明鏡心,從神望塔緩緩走下來,看着滿地的重臣,就說:“明姓皇朝經歷八朝,其中有三位中宮盛皇后,一位中宮盛皇貴妃。每朝都有盛家的女子入宮爲妃。光韶的帝王之血什麼時候少了盛家的血?好,這個孩子登基,你們不同意,不認同。那麼,我們讓南希燕王登基,還是讓東臨晉王爲帝?還是你們認爲,可以讓哀家這種婦道人家,學着野心勃勃的朱太后那樣,妄圖女帝天下,顛倒陰陽?”
“這個大和殿,即使沒有哀家,也不能沒有各個重臣忠將。這個孩子坐着龍椅上,需要各愛卿的全力扶持,以保明氏江山千秋萬代。心兒登基之後,明太傅一樣是天子太傅,明四家可以繼續窮奢極侈,籠罩江南以下幾道的路、水路;吏部司徒大人也可以繼續賣官弼爵,爲後世子孫謀福利;而言大人,你更加不用說,你言家的女孩兒還是太后,言家是天子外戚,你以後也是天子舅舅……”
明太皇太后平和的語氣,道出來的話如刺在背,每一條都足以讓那些貴族重臣滿門抄斬。階梯之下的中流重臣都啞口無言。明太皇太后不是不知道貴族的所作所爲,只是沒有空閒去計較。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明鏡心順利登基,明太皇太后依舊留在後宮,主持大局。明鏡心在位七年,天子黨羽慢慢強大,明太皇太后才安心撤出鳳皇城遷往國分寺,安心撫育年幼的辰王,國家的實權便落到明鏡心手中。明太皇太后完成她光輝而且操勞的一生,仙去極樂,明鏡心退位爲攝政太上皇,年僅五歲的辰王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