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落忽道:“先生,您知道秦家舊屋鬧鬼有多久了?”
昭帝嘴角綻開微笑:“至少有十年了。在我還不是帝尊的時候,就聽說鬧鬼了,有的說是男鬼,有的說是女鬼,反正就是鬧鬼。”
“您不好奇嗎?就在您的眼皮底下吶。落兒不相信有鬼,按丟丟所說,只在三進院後面,而二院之後多半都是女子居住。前兩院卻不怎麼鬧鬼,這不是很蹊蹺嗎?”江落落揚了揚眉頭,還嘟了嘟嘴。
昭帝又道:“秦家舊屋,原本是定國公的老宅,這戶人家曾出了一個帝后,又是以軍功起家。但其子孫不肖,不學無術留戀煙花之地,還鬧出了數起強搶有夫之婦,逼死人命這種事情,後被我的祖父貶爲庶民。從此定國公府便敗落,到後來,連定國公府也沒保住,便搬來此地。二十年前宋王起兵謀逆,而秦家子弟欲助叛軍造反,事敗後被父尊給滿門抄斬了。過堂時,他們都哭訴冤枉,但那會子我的父尊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
“那會兒先生您多大年紀?”江落落覺得若是上官嚳輝應該會認真處理吧,有冤還是要查一查纔對。昭帝看了她一眼說:“十二歲。還沒有我的晏兒大呢。”
江落落笑着說:“先生,您不覺得奇怪嗎?既然秦家是二十年前被滅門的,爲什麼鬧鬼是從十年前開始的?這裡頭,一定有問題!”
昭帝點點頭說:“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
江落落忽然想到了什麼,便道:“您剛纔讓我念西齊百姓不易,您一定知道我的來歷,對不對?”
昭帝沉默,半晌方說,“明日見了朝雲大師,他自會跟你解釋。”
江落落點點頭。昭帝笑了笑,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明日卯正見。”江落落再點了點頭。“你先下去吧。”江落落聞言便退了出去。
江落落出去後,直奔廚房,倒是沒見頊晏等奉命見了屋子。江落落到廚下去做她的川味大餐了,又滷了一些牛肉,準備明兒在路上餓了充飢,因爲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裡見朝雲大師。
正在忙的時候,丟丟進來說趙太醫來了,一聽爺爺來了,江落落心情格外好。直接把趙太醫往廚房扯,原先在家裡的時候,江落落就是和爺爺兩人一起在廚房忙活,爺爺的朋友很多,經常家裡有這樣那樣的聚會,所以江落落常下廚。
“爺爺,這個鴨子在裡頭煮大半個時辰,您管着了啊。”江落落跟趙太醫說着,寧兒跑來廚房說要幫忙,江落落拿了一個小燉盅給寧兒,讓她端給鍾虎喝。寧兒紅着臉端過去了,江落落望向趙太醫,可巧趙太醫的目光也轉向她,兩人會心笑笑。
江落落想跟趙太醫聊聊天,便隨意找了個話題:“爺爺,我來這兒這麼久了,對大都一點都不熟悉,您倒是說說看,大都除了皇家子弟外,還有什麼特別的人物嗎?”
趙太醫寵一臉寵溺望了望江落落:“大都有以南宮爲首的六大家族。南宮家的輩份很大,你大哥與帝尊僅是兄弟相稱,軍功與恩寵都是其他家族所不能及的。與南宮家能相提並論的,就是林氏家族,千年來出了十多個大都令,二十二多個外都令。第三個是杜氏家族,他們掌握着西齊大部分的礦脈,家中數不盡的金銀財寶。第四個是錢氏家族,第五個是陸氏家族,第六是令狐家族。”
江落落一聽“令狐”二字,來了精神:“令狐?有令狐沖嗎?”
趙太醫一愣,“這倒沒有,目前令狐世家的家主,任外都令,叫令狐伯建,膝下僅有個嫡女姿容絕麗,且文武雙全,年方十二,叫令狐婉珠,去年被封爲榮華郡主。”
乍聽到令狐婉珠四個字,江落落不由得整個人震了一下,頭部一陣劇痛,剎那間,所有的記憶涌向腦海。原本還未恢復的身體被突如其來的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狂衝,她覺得呼吸不過來,眼前一陣陣發黑,便倒了下去。嘴裡再次涌上來一股又一股的甜腥。身子漸漸涼了下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渾渾沌沌睡了三個整天,這具薄弱的身子終於消化了所有的記憶。原來她是東越國師之女,也叫江落落,因患了絕症,國師派人一路護送到西齊找朝雲大師治病,並沒有找到朝雲大師,反而莫明其妙被人追殺而墜落山崖。巧遇林清卓相救後,留在清月書院求學,從而認識了上官頊晏,還有路侗、北堅等國的皇子或貴族子弟。在書院期間,有個叫令狐婉珠的女孩對她“很好”,在這個令狐婉珠的影響下,江落落與錢絮兒逐漸生疏,不往來。鼓動她大膽向頊晏表白,不知道什麼原因,江落落的貼身小衣會在頊晏的牀上,十五年後,上官頊皓登基爲帝,頊晏被封爲晏王,她則成了晏王妃,但婚後,頊晏從未碰過她,婚後第六年,上官頊晏在夏季的一次宮宴之後,被人發現因毒蛇齧咬而死。江落落卻不知爲何,被人發現赤條條與上官頊晏的貼身侍衛苟合,被削去王妃頭銜,逐出京師,後來又被人販子賣到青樓,受盡折磨而死,在死前,榮華郡主獰笑着向她道出了一切,原來,她想要的,就是那塊朔玉金藏玉佩!怪不得,自己總覺得那個榮華郡主陰沉的微笑裡還有什麼,沒想到上一世她的手中握着自己的性命!
上一世,從生到死,她就沒見過朝雲大師,也沒住過秦家舊屋,更沒有和南宮越程有什麼交情,記憶中,南宮越程永遠是沒有笑容的臉,看向任何人的目光都凝冷成冰,上一世的大哥永遠是孑然孤寂的身影,大哥,江落落心中默唸着,這一世不能讓你這麼孤獨!還有那個叫司徒霽雲的,上一世的記憶中根本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疲憊地睜開眼睛,眼睛坐着一個長着白鬍子的老和尚,慈眉善目,一雙粗燥溫暖的大手正在爲她施針,江落落動了動嘴脣,費力地說:“謝謝您!”說完又陷入沉睡。
直到晚間才醒來,終於腦子清醒了不少,寧兒將溫熱的臉巾在給江落落擦臉,江落落很難接受原來身子的這段不快的記憶,身主其實和她差不多,都屬於沒太多心機,輕易相信別人的人。
睜眼道:“我有些餓了,幫我端點粥來喝吧,一小碗便行。”寧兒領命而去。棉簾子一動,進來的是上官嚳輝與那個白鬍子老和尚。
上官嚳輝見江落落醒來並半靠在牀上,臉上有些歡喜:“落兒,這位便是朝雲大師,是他救了你。”
江落落歪了歪頭,笑着說:“朝雲大師,您鬍子這麼長,睡覺的時候,是放在被子外面,還是被子裡面呀?”
那朝雲大師聞言一怔,竟半晌答不上來,江落落覺得有趣,不由咯咯笑起來,朝雲大師也笑了。
上官嚳輝見江落落有點精神了,便笑道:“讓你們二人單獨聊會子,寡人先出去走走。”此時寧兒將一碗清粥和幾樣小菜端了過來。江落落看着粥,不由得食慾大開,上一世的事情到這一世都完全不同了,那就讓自己重新活一次吧,上一世那孤獨的南宮越程,現在有瑾王世子相伴,再找個不討厭的女子結婚,誕下子嗣,應該就完滿了吧。
寧兒將小炕桌端上江落落的牀上,江落落說道:“朝雲大師,我吃東西,您會覺得落兒很失禮吧?”
朝雲含笑不語,只是靜靜望着江落落,目光非常平靜,江落落覺得出家人的目光就應該這樣。僅管非常餓,江落落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四天的昏睡啊,腸胃薄弱着呢。待江落落吃完,寧兒端了茶水漱口後,又端上了一杯柚子茶,給朝雲也倒了一杯。
第一次喝柚子茶的朝雲,對這個新奇的飲料非常喜歡,江落落開口說道:“朝雲大師,您知道我的前塵後事,對嗎?知道我打哪兒來,也知道我會怎麼死,對不對?”
朝雲大師雙掌合什道:“阿彌陀佛,緣來緣去皆由心。小施主,你可是做好一切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