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了麼?)
“我耶耶真的沒有受傷?那我娘呢?看到我娘了嗎?”
歐思青青坐在樹下板凳上,仰着小臉問李閒。雖然她的箭傷並不嚴重,但因爲之前中了毒的緣故所以臉色看起來格外的白。或許是因爲得知自己父母沒有什麼事所以有些興奮激動,兩頰上有淡淡的紅韻所以看起來帶着點病態的美。
李閒點了點頭很嚴肅的說道:“說起來若不是你爹那麼能打我都回不來了呢,他先是抓住了蘇啜新彌然後一刀剁了腦袋,然後又抓住阿史那去鵠一腳踹得飛出去很遠也不知道肋骨斷了幾根。然後他衝在最前面殺開一條血路帶着我往回衝,他一路上殺了至少一百名霫人武士!”
李閒伸出兩個手指比劃着:“最少一百!”
歐思青青因爲興奮和緊張所以沒注意到李閒因爲心虛而出錯的手指,她攥着拳頭問:“那他有沒有受傷?我孃親呢?你還沒說我孃親!”
李閒甩了甩頭髮說道:“你爹那麼厲害自然是不會受傷的,那些霫人誰能近得了他的身前?那一柄彎刀簡直出神入化,一路上我只跟着跑就成了完全沒用我出手!再說你孃親,更厲害了,站在外圍連珠箭殺人策應你爹撤退,箭法簡直神乎其神啊。我就沒有見過箭法那麼好的女人,噢不,男人也沒有誰比的上她。”
李閒說的很激動,精彩處還比劃兩下以表示當時的場面有多熱鬧刺激。只是他卻沒有注意到歐思青青的臉色卻漸漸的變了,紅暈消失,臉色白的嚇人。她的笑容緩緩的凝固在臉上,眼神黯然。
“李閒……”
歐思青青輕聲叫道。
李閒嗯了一聲打住演講問道:“什麼事?”
“何必騙我?”
歐思青青擡起頭,眼淚在眼眶中轉着。
“我沒騙你啊!”
李閒撓了撓頭髮:“我對天發誓,一個字都沒有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歐思青青站起來忽然向前一撲抱住李閒:“你是怕我擔心對嗎?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你身上爲什麼這麼多傷?爲什麼你的胳膊還在流血?你看你腿上的血,已經把褲溼透了。明明是你救出的我耶耶和孃親,爲什麼不肯說實話?”
她連續的問句將李閒問楞,而少女的淚水則順着他的衣領流進了脖裡。很清涼,清涼的讓人怦然心動。
李閒傻乎乎的張着手,不敢觸碰歐思青青青春帶着淡淡香味的身體。
她伏在他肩膀啜泣,她的肩膀則微微顫抖着。
李閒傻乎乎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緊張得甚至忘記了自己之前講過什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半拍的有些難爲情的說道:“我這個人一向很低調,嗯…….低調。”
歐思青青慢慢的離開李閒的肩膀,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道:“達溪叔叔已經告訴我了,我耶耶受了些小傷,孃親和答朗大哥保護着耶耶回青牛湖了。達溪叔叔說那天晚上你一個人衝進霫人的營地裡救人,若不是他們趕去的及時你就回不來了。李閒,之前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李閒看着那張精緻的梨花帶雨的臉,下意識的出於本能的伸出手將她臉上的淚水抹去。
“我沒事,我怎麼會那麼白癡自己衝進去救人?別聽我師父胡說,也就是你這個小白癡纔信他的話。”
“我是白癡!”
歐思青青微微側頭感受着李閒手掌心的溫度:“相信你再不相見的謊話,我是個白癡,不信你會把我耶耶和孃親救回來,我是個白癡。我什麼都做不好還誤會你,你在青牛湖說的話也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只是想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壞人對不對?”
她用微熱的小臉摩挲着李閒的手掌就好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貓一樣:“我以後會變得聰明一些的,我保證盡力,不再讓你生氣好不好?”
李閒的心忽然被一種莫名的情愫佔據,佔得滿滿的。
他張着嘴,過了很久才喃喃的說了兩個字:“笨蛋”
“疼嗎?”
歐思青青輕輕捧起李閒的胳膊,看着繃帶上滲透出來的血跡問。
李閒將胳膊緩緩的抽回來,有些口吃的說道:“不疼,就跟螞蟻咬了一口似的,再說有小毒哥在,再大的傷也沒什麼的。”
“等我傷好一點,你帶我回青牛湖好不好?”
歐思青青沒看到李閒眼睛一閃即逝的慌亂,她垂着頭,似乎醒悟了之前那一抱有些衝動,所以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只是草原女性直爽,心裡倒是沒有那麼多什麼規矩禮制的束縛。
李閒想了想說道:“青牛湖你暫時還不能回去。”
“爲什麼?”
歐思青青問。
李閒道:“雖然明知道你會擔心,但我還是要將實話告訴你。現在你的部族遇到了危機,奚人的進攻越來越猛烈,你們部族的軍隊已經在不斷的撤退了。你爹正在等待時機反攻奚人,如果你這個時候回去非但幫不了忙,還會成爲他們的負累。你孃親既然讓你在這裡靜養你就要乖乖聽話,他們兩個就能安心與敵人作戰保護家園。所以呢,我都不心疼糧食,你就踏踏實實在這裡好吃懶做吧。”
出乎預料的,聽到李閒的話歐思青青沒有鬧也沒有激動,她小心翼翼的將眸裡的擔憂隱藏起來,露出一個笑臉。
“嗯!我聽你的。”
她極認真的說道:“我以前太傻,明知道你都是爲我好卻偏偏懷疑你,以後再也不會了。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李閒微微怔住,心裡不覺有些歉然。
兩個身上都有傷的人坐在樹下矮凳上一時間陷入沉默,有些惱人的莫名情愫在兩個人之間流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閒率先打破了尷尬隨意找了個話題。
“那是什麼花?”
他指着草叢中一朵盛開的黃色小花問。
歐思青青看向李閒手指的地方,隨即笑了起來:“是格桑梅朵,草原上最聖潔的花朵。傳說中如果有人能找到八個花瓣的格桑梅朵花,就會找到幸福。”
“格桑梅朵?”
李閒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腦裡卻沒來由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歐思青青提着裙襬在那朵黃色小花邊蹲下來,潔白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點着,片刻之後她忽然歡呼了一聲,轉頭看向李閒一臉的歡喜雀躍。
“李閒,你看!真的是八個花瓣!”
李閒愕然,不知道爲什麼心裡一慌。
夕陽下,兩個人的影被拖出去老長老長,再次陷入沉默中。
相隔千里外,燕山。
一臉絡腮鬍須的張仲堅一拳將最後一個敵人砸塌了胸膛,擡起腳將那具猝然失去生命的屍體踹下山去。他回身看了一眼,見紅佛站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邊正在看着自己微笑,她擡着手理了理被山風吹拂的有些凌亂的髮絲,笑顏如花。
不遠處鐵浮屠的馬賊們已經在打掃戰場,擡起戰死兄弟的屍體默默的走向遠處。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敵人的屍體,還有殘肢斷臂和折斷的兵器。
排行三十七的洛傅從地上撿起一柄橫刀,將另一柄橫刀踢下山澗。
“大哥,有些怪啊。”
他看着手裡的大隋制式橫刀皺了皺眉。
“這個月已經第四次了,誰在暴露咱們的行蹤?”
張仲堅搖了搖頭道:“別亂懷疑,鐵浮屠中沒有吃裡扒外的人,肯定是咱們不小心暴露了,再換個地方就是。”
洛傅嘆了口氣道:“大哥,我自然知道咱們兄弟沒有那種小人,只是……真怪了!”
他狠狠的將橫刀刺進樹幹中,木屑紛飛。
紅佛走到張仲堅身邊,看了看地上的那些穿着深藍色錦服屍體說道:“都是羽林衛的人,這些禁宮侍衛怎麼就千里迢迢找到燕山來了?洛傅說的對,肯定是有人泄露了咱們的行蹤,不然這些禁宮侍衛就算長了狗鼻也不可能這麼快又找到咱們。”
壯碩的伏虎奴赤-**上身,似乎一點也不懼怕山風的呼嘯。他提着一具屍體丟在張仲堅腳下說道:“這個人不是他們一路的,看衣服是幽州的兵。”
“羅蠻的斥候?”
陳雀兒怒道:“他想死了嗎!”
張仲堅搖了搖頭,視線看向北方:“也不知道安之怎麼樣了。”
陳雀兒想起李閒可惡的樣,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嘴角上微微翹起,似乎是在追憶着什麼:“那個小傢伙!嘿!還真想他了。”
紅佛轉過身,偷偷揉了揉發酸的鼻:“你們收拾一下,我去看看小狄。”
“姑姑!我沒事!”
明顯長高了許多的張小狄在幾個鐵浮屠馬賊的保護下走了過來,她小跑着衝進紅佛的懷裡:“你沒事吧姑姑。”
紅佛笑着搖了搖頭,溺愛的揉了揉小狄的腦袋。
“沒嚇着吧?”
她低聲問。
小狄擡起頭,很認真的搖了搖頭:“小狄不怕的,安之哥哥說過,以後小狄會慢慢學會長大,學會不哭,小狄不哭,就不害怕了。”
紅佛微笑,也將視線投向北方:“是啊,你安之哥哥說的,你都記得。”
“走啦!”
張仲堅站在山巔大聲喊道:“換個地方築窩,看看那些禁衛他孃的是不是真的都有一個狗鼻!”
陳雀兒大聲笑道:“咱有屠龍刀,屠幾隻狗算得什麼?”
等衆人收拾好啓程後,張仲堅放慢腳步走在最後與紅佛並肩而行:“婉承,你不要跟着隊伍了。”
“爲什麼?”
紅佛張婉承驚訝問道。
“帶上小狄,我讓洛傅和陳雀兒護着你出塞,去找安之。你帶小狄離開,我和兄弟們更能放開手腳,廝殺也好,逃命也好,顧慮便少些。咱們一直在燕山中消息閉塞,可從最近這種情況我也猜的出來,那個白癡皇帝肯定是要御駕親征高句麗了,這些禁衛找上來是在給那個白癡皇帝清除危險。我只是還想不通爲什麼是羅藝的人盯咱們這麼緊,難不成羅蠻準備動手了?可無論如何,只要小狄和你沒事,我若想走,這世間誰能攔得住我?”
紅佛沒有拒絕,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好,我明天一早就出發。”
……
李閒揉着右眼,心裡又是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右眼跳災嗎?……媽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站在山巔巨石上,遙遙看向南方。
他本來根本就不信這些東西,可這些天卻總是心境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