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幾個人同時看向夜色。
夜色的腦筋,在他們幾個裡面轉動的最快,也最管用。
釣魚的手段,也是他們經常用的,但是在現在這種狀況下,怎麼釣?釣誰?大家心裡沒底。
“一個勾,釣兩條。”夜色目光炯炯,神色煥發。
“哪兩條?”林子軒頗有興致。
他和夜色的年歲接近,都有學生的朝氣和儒雅,都有戰士的鬥志和銳利。
“從你一出來,南京方面的情報比我們還在前,內部的奸細必須除掉,一天不除,危害無窮;這邊,rb人、特務處的人,甚至調查科的人,全都糾纏在一起,到現在我們也沒徹底看清楚,那就用你這隻紅蜻蜓,把他們一點點的全都從水底下釣出來。”夜色在佈局,布一盤很大的局。
這個局的起點,是剛剛飛來的紅蜻蜓。
“怎麼幹?”林子軒問。
身在局中,他還不清楚自己該幹什麼。
“你怎麼被綁架的?”夜色從頭開始詢問。
“離開南京之後,我以學生身份前往洛邑,出火車時,我的左右出現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直接把我架到一輛轎車上。”
“沒問你的姓名?”
“沒有。”
“他們能認得出你,而且有十足的把握,肯定見過你的照片。”李家鵬從他的角度給出答案。
“我的照片從家裡外傳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在學校和自己人照的倒是有,從這個渠道漏出去的可能性最大。”
“你從一開始就被盯上了。”曾雲峰弄清了事情的開端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都有誰知道你的任務,達到時間?”夜色問。
“只有我的直接領導。”林子軒回答。
“你們採用什麼方法聯繫?”
“電臺,我有一部電臺。”
“那就是能接觸到電報的人、和你的直接領導有交流人、參與制定斬妖行動的人。”夜色把內奸的範圍縮小到三類人之內。
“用紅蜻蜓的電臺和老曾的電臺兩臺電報同時發報,相互印證,捉姦!”李家鵬悟出了夜色的用意。
“怎麼樣?”夜色問。
“行!”幾個人異口同聲贊成。
第二天上午八點多,一個神色緊張的男人敲響了第七戶人家的大門。
半天之後,大門才從裡面打開,一個睡眼惺忪的女人披着一個袍子,露出半個前身,極不耐煩的嘟囔着:“這麼早,誰啊?真煩人。”
她們的職業,一直到後半夜才睡,上午是她們睡眠的好時間。
門外男人的身上,同樣披着一件衣服,左胳膊吊在前胸,纏着的繃帶上陰溼了鮮紅一片,一看就是受傷出血的痕跡。
他的右手拿着一個信封,急切的塞到女人手裡後,自己踉踉蹌蹌的朝前跑。
“什麼?”女人蒙着臉從信封裡抽出一張紙,上面畫着之蜻蜓,一個項鍊,和一個地址。
“神經病啊!”女人重新把紙塞進信封,退回去後狠狠關上院子門。
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往回走,剛剛走到屋子門外,又被一陣密集的敲門聲止住腳步。
她捂住耳朵跺着腳,如花的小臉皺成一朵菊花。
“要命了,開門啊。”屋子裡面傳出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見鬼了,吊死鬼。”門外的女人氣呼呼的罵着,無可奈何又回去了。
走着走着,她把手裡的信封扔到地上。
開了門,是幾個警察。
“剛纔見到一個男人沒?”
“見到你們幾個了,”女人沒好氣的回答。
“啪,”她的臉上被扇了一巴掌。
“見到沒?好好回答。”爲首的一個怒不可遏的訓斥。
“沒有,院子門關着,我怎麼見到?”女人捂着臉,哭哭啼啼的。
“再問你一次,到底見到沒?”
“沒。”女人硬氣到底。
“走!”爲首的警察揮揮手,剩下幾個跟着他往前追。
“怎麼不告訴他們?”屋子裡面的女人走出來,叼着一根菸卷,無所謂的問。
“誰讓他們打我?偏不告訴他們去向,還有那人神經兮兮的塞給我一個信封,扔了都不給他們。”返回的女人跺着腳、扭着腰衝進屋子裡,她要繼續睡覺,在夢裡好好臭罵一頓剛纔打她的臭警察。
李家鵬等在路口,看見幾個追人的手下回來,挑眉問:“怎麼樣?”
“報告探長,我們挨個敲門問的,除了家裡沒人的,其他都說沒有見過這個人。”剛纔打女人的警察報告。
“行了,繼續追。”李家鵬指向另外一條衚衕。
手拿信封的是孔巖,信封裡面那張紙上的兩副圖,認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什麼意思。
時間和地址,是告訴對方見面用的。
紅蜻蜓寓意着從火車站逃走的林子軒在送信人手上。
項鍊的圖像是對照小林溪的項鍊畫的,只是故意模糊了上面的數字,耀月從小林蘇那裡取過情報,她找的人要門是小林蘇,要麼是他的手下。
按照夜色的推測,如果院子裡的五人中有一個是耀月投靠的人,這份信,最終能傳到小林蘇的手裡。
他希望能釣到小林蘇。
孔巖繞了一圈還會回到這戶人家門口,盯着她們,看看會不會有人從家裡出去送信。
同樣的戲碼在晚上八點多還要再演一次。
再演的那一次,是在第六戶人家門口演的,餘紹坤會把同樣一封信會被送到倪慶書和馬全福家,不過不是當面送信,而是敲門後塞進門縫。
隨後,他會和孔巖一樣,盯緊裡面的人。
夜色制定的見面時間是次日傍晚6點半,地點是中北大街中段的一個空地上,被當地人稱爲豫園的地方。
行動前一個小時。
“小林,你先發報,告訴你的直接領導,就說明天下午六點五十在豫園和小組成員開會。”在一切佈置妥當之後,夜色對林子軒說。
他把時間向後推遲二十分鐘,這段時間,足夠他們撤退。
“好。”林子軒明白夜色的用意。
豫園每天傍晚是唱戲的票友聚集的地方,有人練嗓子,有人清唱,有人敲鑼啦胡琴,配合着樂呵。
人多而雜,易於掩護,撤退相對要安全得多。
送出去的信,不管是人還是物,都是對方急欲得到的,看懂信的人,肯定會來。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的反思,夜色開始對小林溪的身份產生懷疑。
他同樣希望接住這次機會一併甄別清楚,小林溪會不會是同時效命張裴灃和rb的雙面間諜呢?
傍晚的行動,他沒參加,而是化妝後的曾雲峰帶着林子軒,他、李家鵬、孔巖在一邊埋伏,餘紹坤因爲包子攤的緣故,不能參與。
傍晚六點半,豫園已經來了五六十個票友,以男人居多,還有手裡提着鳥籠子的,腳下跑着小狗的。
投緣的在一起唱戲,認識在在旁邊捧場,落單的四處轉悠,小小的豫園遠處看去雜亂無章。
曾雲峰在左手背上畫上了一條龍尾,脖子靠近衣服領子的地方露出一個龍頭,一眼看去就是一隻青龍盤旋在左臂膀上。
他的臉上,張着絡腮鬍須,戴着眼鏡一邊蒙上了黑色眼罩,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獨眼龍。
林子軒並排站在他身邊,兩人左右手緊靠着,上面打了一件衣服,懂行的同樣能猜到兩個手腕中間會有東西把兩人捆綁在一起。
他是在紫雲寺外被一羣持槍男人劫走的,那夥人的身份可想而知,和現在的打扮正好對住。
夜色隔着幾個唱戲的男人衝着曾雲峰做了一個手勢。
曾雲峰帶着林子軒走到幾棵大樹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在等人,又像是等着被人找。
他倆的頭頂,有一站昏黃的路燈,容易辨認;他倆的背後就是大樹,容易藏身。
距離他倆十幾米外,夜色和李家鵬一左一右保護。
甚至在附近,還有李家鵬專門安排巡邏的警察,他們的作用是用來製造混亂的。
時間過得很快,十五分鐘過去後,依然沒人接近他們。
曾雲峰眼角掃視夜色方向。
那邊,響起一聲花旦的唱腔。
這是事先約好的撤退的信號,曾雲峰動了一下手臂,扯着林子軒轉到大樹後,沒入高矮不一的樹叢裡。
再往前走,他們可以達到馬路上,那裡,有一輛車子等着他們。
第一次釣魚行動,悄無聲息的失敗了。
不過,隨後的幾分鐘,是不是會有收穫呢?
夜色沒有繼續安排人留下,他不能用自己的同志冒險。
第二天,夜色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沉默不語。
計劃錯了?方向錯了?
“報告。”萬軍站在門口。
“進來吧。”夜色擺出一副懶散的模樣。
“夜處,二科剛剛抓了幾個人,你要不要去看看,已經帶進審訊室了。”
“處座呢?”
“出去了,他最近很忙。”萬軍很會巴結,他說的話是一種提示。
忙的形式,有很多種,比如出去抓人是忙,吃喝嫖賭是忙,走關係是忙。
夜色從抽屜裡掏出一盒煙,隔着辦公桌扔個萬軍。
萬軍一把接住,等着夜色走出屋門,影子一樣跟在後面。
“夜處,深處又去市長那裡了,聽說兩人在一起商量成立一個什麼公司,您沒事也多往當官的哪裡跑跑,光抓人有什麼用。”
一盒煙的作用在萬軍那裡發揮到了極致。
那些內容,是盧世寶告訴萬軍的。
“萬軍,你告訴我這些很好,但是千萬被轉身就把我的事情告訴別人,懂我的意思吧。”夜色聲音不高,震懾力很強。
“您放心,我還要跟着您混呢。”萬軍嘴上回答得很好,心裡並不以爲然。
他和盧世寶的配合,完全取決於兩個人的上司誰最終能成爲勝利者。
在他兩人的字典裡,沒有哪個主子是不能背叛的,沒有哪個主子是一成不變的。
“抓人什麼理由?”夜色下樓後的方向是審訊室。
自從當了副處長,只要沈清風在家,他很少再進審訊室,所有消息,萬軍都能一字不落告訴他。
“據說昨晚地下黨在豫園接頭,二科的人在六點五十抓回幾個嫌疑犯。”萬軍詳細報告道。
豫園?六點五十?
僅僅在他們撤退後五分鐘。
“萬軍,你的耳朵怎麼不靈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事先沒聽到風聲?”夜色暗暗上了心。
“不是,這件事事先沒有任何風聲,聽說是沈處長在六點半接到一個電話,才安排人馬出動的,結果到了那裡,沒發現什麼情況,二科抓了幾個可疑人回來交差。”萬軍連忙解釋。
“逗你玩,你也相信。”夜色敷衍着。
他心裡暗暗計算,林子軒發報時間是行動前一個小時,也就是五點三十分,一個小時後沈清風接到電話佈置人馬到豫園抓人,時差僅僅一個小時。
這份電報,從發出到破譯,到送到閱報人,又返回洛邑,儘管他現在不知道是直接電報告訴洛邑站的,還是又是通過南京方面傳過來的消息,都能確切的證明那個內奸,在林子軒的上級身邊。
剩下的,就是找住機會,再證明一次了。
夜色加快步伐,他不知道抓來的是什麼人,是否對他有用,心中依稀存在某種希望。
“夜副處長,”站在審訊室內,手舉皮鞭的是陳廣海。
“我來巡查,發現審訊室裡有人,什麼情況?”夜色隱瞞了萬軍告訴他的事實。
“昨晚從豫園抓的,神神秘秘的,剛開始審訊,還沒交代。”陳廣海用力把皮鞭摔在地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開始吧,用最快的速度讓他們招。”夜色抱着雙臂,屁股直接靠坐桌子上。
陳廣海呲牙一笑:“放心吧,夜副處長。”
他的外號,狼狗。
不好聽,但很符合他的形象。
綁在審訊室裡的一共有三個人,一個年紀輕輕,流裡流氣的,梳着一個大背頭,硬生生把自己的年紀弄大了十歲都不止;一個是中年男人,猥瑣、骯髒,身上的衣服佔滿一塊一塊的土灰;最後一個歲數也不大,個頭不高,眼珠嘰裡咕嚕亂轉,骨子裡散發着狡詐和輕視。
陳廣海猛地扔掉皮鞭,直從接火盆裡拿出一個烙鐵,衝着夜色說:“夜副處長,你不是想要快點出結果麼,直接用這個,我也不想浪費力氣。”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夜色指着第三個男人,說:“就先他吧。”
他的直覺,那個男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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