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伊坦布,靠得住嗎?”
與彰泰貝子爺的冒失輕信不同,蟎清定南副將軍、禮部蟎尚書哈爾噶齊顯然比較冷靜,仔細看完伊坦布派邱升送來的書信,盤算許久後,哈爾噶齊向彰泰貝子爺問道:“伊坦布這個奴才,你對他了解有多少?你覺得他是否用這樣的勇氣和能力,能在九江城中組織我軍降兵發難?”
“哈大人請放心,伊坦布這個人絕對靠得住,晚輩熟讀兵書,深通韜略,在看人這方面還是很靠得住的。”彰泰貝子爺拍着胸口說道:“伊坦布是我們蟎州正紅旗的佐領出身,能征善戰,有勇有謀,對皇上主子和大清朝廷都是忠心耿耿,鞠躬盡瘁!這次因爲叛賊做亂,打開城門迎接吳狗殺進九江城,他巷戰失利才被迫投降,騙得吳狗信任後組織我軍降兵舉事,對他來說很正常,也有這個本事。”
哈爾噶齊不說話了,只是再次細讀伊坦布的書信,凝神思索。彰泰貝子爺生怕這個將功贖罪一雪前恥的大好機會錯過,忙又鼓動道:“哈大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現在吳狗主帥盧一峰重傷將死,左右劇手高得捷和韓大任兩個狗賊爲了爭權奪利,內鬥得不可開交,我們大清軍隊發起反擊,不僅可以馬上奪回九江城,還可以大敗吳狗,甚至可以全殲吳狗!”
“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錯失了這個天賜良機,等到吳三桂老賊另派走狗接任盧一峰狗賊,吳狗軍心穩定,或者吳狗收兵返回湖廣,再想殲滅他們,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爲了把安慶的蟎清主力也拖下水,幫助自已將功贖罪向蟎清朝廷有個交代,彰泰貝子爺大展如簧之舌,百倍誇大九江吳軍的內部問題,大肆鼓吹清軍反龘攻九江如何容易簡單,功勞如何蓋世齊天,直說得是唾沫橫飛,滔滔不絕,哈爾噶齊則眉頭緊鎖,緊張盤算。直到彰泰貝子爺的嗓子都說啞了,嘴巴都說幹了,哈爾噶齊才遲疑着說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確實是反龘攻九江的大好機會,不過我做不了這個主,必須徵得希爾根將軍的同意。”
“哈大人,那你我聯名給希爾根將軍寫一封信如何?”彰泰貝子爺迫不及待問道。
“如此大事,我必須面呈希爾根將軍,當面向他奏報九江吳狗情況,與他協商是否出兵反龘攻。”哈爾噶齊答道。
“那麼哈大人什麼時候回安慶,我和你一起去面見希爾根將軍?”彰泰貝子爺又緊張追問道。
“不急,在這之前,我還有一件事得辦。”哈爾噶齊說道:“我必須得確認盧一峰狗賊的傷勢,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被你的火炮打成重傷。”
“這還用確認嗎?”彰泰貝子爺慘叫起來,“盧一峰狗賊被我的火炮打成委傷,九江城的城裡城外都傳遍了,還能有假?”
“怎麼不用確認?”哈爾噶齊臉色嚴肅,冷笑說道:“貝子爺,你大概是沒聽說過盧一峰這個狗賊究竟有多狡猾吧?這些年來,他明裡爲主子效力,爲主子監視吳三桂老賊,暗底下卻向吳三桂老賊源源不絕的提供大清軍情,出賣了無數大清機密,把無數的大清官員都耍得團團轉,讓無數的大清名臣在他面前都尾了大虧!和這麼狡猾的蠻子打交道,不準備好一百個小心,萬一又中計怎麼辦?”
“那麼,哈失人打算如何確認盧一峰狗賊的傷勢?”彰泰貝子爺無可奈何的問道。
“希爾根將軍早就安排好了。”哈爾噶齊冷笑說道:“也是我們的運氣,平南王爺尚可喜派侍衛張永祥攜表進京,前天正好經過安慶,希爾根將軍知道盧一峰狗賊是平南王爺的女婿,也知道盧一峰狗賊的正妻尚婉欹已經被平南王爺接回了廣東,就讓張永祥另派副手攜表進京呈獻主子,又讓張永祥隨我來到了湖口。就是打算利用平南王爺和盧一峰狗賊的翁婿關係,讓張永祥冒充平南王爺的使者,進九江城和盧一峰見面,假意勸說盧一峰狗賊反正,乘機觀察盧一峰狗賊的傷勢情況。”
“是嗎?”彰泰貝子爺大喜過望,忙說道:“那我這就去安排船隻,明天就送平南王爺這個侍衛過湖,去和盧一峰狗賊見面。”
哈爾噶齊點頭答應,當下彰泰貝子爺連夜準備船隻,到了第二天清晨,哈爾噶齊果然派出平南王府的侍衛張永祥,日他攜上禮物打起白旗乘船過湖,到吳軍控制的鄱陽湖渡口聯繫,表明身份要求面見盧胖子。控制渡口的吳軍李國棟部飛報入城,盧胖子聞訊大笑,“滿狗迫不及待了,派人來試探我的傷勢了。”
“東家,不能見。”王少伯馬上建議道:“讓平南王府的漢奸白跑一趟,滿狗肯定以爲東家你真的受傷了。”
“錯了,必須得見。”盧胖子搖頭,微笑說道:“如果我不見張永祥,滿狗最多隻是更進一步懷疑我真的已經受傷,但不會完全消除疑心,所以必須得見,必須得讓張永祥親眼看到我身受重傷的模樣,滿狗那邊纔會完全相信我真的已經受傷了。”
“可萬一露出破綻怎麼辦?”王少伯擔心的問道:“就算東家你是名角級別的演技,滿狗使者看不出破綻,但是以東家你喜歡耍詐的名聲,滿狗還是不會憲全相信啊。”
“山人自有妙計。”盧胖子邪邪一笑,招手把王少伯、肖二郎和朱方旦等人叫到面前,在馳們耳邊低聲嘀咕起來。
在鄱陽湖渡口等待了許久後,張永祥終於被吳軍士兵押進了九江城,同時爲了防止張永祥乘機刺探城中軍情,吳軍士兵還是用黑布把張永祥的眼睛蒙上才把他領進的九江城,一直到被押到吳軍的總指揮部門內,張永祥眼上的黑布才被解開。而出現在張永祥眼前的,除了刺目的初春陽光之外,還有曾經有過數面之緣的盧胖子絕對心腹肖二郎。
剛一見面,肖二郎就笑道:“還真是張將軍,還記得小人不?肖二郎。當年在廣州,我家少爺拜見平南王爺的時候,我就守在王府門前等他因爲不小心擋了將軍你的道路,還捱過你的大腳丫子。”
張永祥瞪大了眼睛,回憶許久纔想起好象是有這事,自己之前好象是踹過這個肖二郎驚訝於命運多變之餘,張永祥忙拱乎苦笑道:“肖將軍勿怪,小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以前的事,是張永祥得罪,還望將軍千萬不要介意。”
“當然不會,我家少爺常教訓我,舊恩不能忘舊仇不可記何況咱們也沒什麼過不去的冤仇。”肖二郎嘻嘻一笑又做了一個邀請姿勢,笑道:“張將軍,請吧,我家少爺正在和衆將議事,順便可以接見你。”
“謝肖將軍。”張永祥趕緊答應,同時心裡暗暗奇怪,“不是說盧一峰狗賊已經重傷將死了麼?難道說真是謠言騙局?”
隨着肖二郎進到大堂,未及行禮張永祥一眼就看到曾經見過面的盧胖子高坐議事堂正中,和往日相比明顯消瘦了許多,臉色也有些蒼白小眼徵閉,似乎在凝視着自己,兩旁還站滿了高矮胖瘦不一的吳軍將領。張永祥不敢怠慢,趕緊上去單膝跪下,抱拳行禮道:“奴才平南王府侍衛張永祥,拜見本家郡馬爺,給郡馬爺清安。”
盧胖子不說話,也不動彈,旁邊站出一員吳軍大將,喝道:“少他孃的套近乎!我們大將軍的妻子,已經被你們不要臉的平南王府給騙回去了,也已經不是你們的什麼郡馬了!有什麼事直接說,大將軍沒功夫陪你嘮叨。”
“這位將軍,請千萬不要誤會,我們平南王府之所以把小格格接回廣州,是因爲王妃娘娘思念女兒,絕對沒有什麼惡意。”張永祥趕緊解釋,又向盧胖子拱手說道:“郡馬爺,奴才這次前來拜會郡馬,是王爺有幾句口信要奴才轉告給郡馬,不知郡馬願不願聽?”
“直接說,我家少爺聽着呢。”這安回答的肖二郎。
“奇怪,盧一峰狗賊怎麼不說話?”張永祥心中疑惑,嘴上則斟酌着說道:“老王爺命奴才轉告王爺,吳藩逆天行事,造反謀逆,郡馬爺你隨他行事,不管是否出自自願,老王爺都還給你一條生路,不管什麼時間,不管什麼情況,只要郡馬爺你肯迷途知返,反正歸來,老王爺都在皇上萬歲面前保你不死,望你慎重思量,千萬不要一錯再錯,失去這最後機會。”
“哈哈哈哈哈哈!”話還沒有說憲,在場的吳軍衆將都已經鬨堂大笑起來,之前那名吳軍大將笑道:“小子,你們的狗王爺一定是吃錯了藥在說胡話吧?我們雲貴大軍高舉義旗,六路齊出,滿狗蠻夷覆滅已經是時間問題,你冉的狗王爺也是自顧不暇,還想來勸降我們大將軍?”
“這位將軍,奴才只是個帶信的人,聽與不聽,當然由郡馬爺做主。”張永祥不卑不亢的回答,又偷眼看着盧胖子,試探道:“郡馬爺,奴才的話已經說完了,不知郡馬爺下一步打算如何發落奴才?有沒有什麼話要奴才帶回去的?”
盧胖子發白的嘴脣顫了幾顫,最後停下,並沒有說話,只是用眼去看那吳軍大將,那吳軍大將會意,忙轉向張永祥喝道:“我們大將軍懶得理你,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看在大將軍原配夫人的份上,你可以滾了!回去告訴希爾根、哈爾噶齊和彰泰,讓他們洗乾淨脖子等着,要不了幾天,我們大將軍就要親率大軍東下,去要他們的狗命!”
“盧一峰狗賊爲什麼一直不說話?”張永祥心中更是疑惑,忽然又猛的閃過一個念頭,心中暗暗驚叫道:“難道盧一峰狗賊已經重傷得連話都說不了了?只是怕被我察覺,所以故意率領衆將接見於我,讓我回去向主子們稟報說他平安無事?!”
“聽到沒有?還不滾?”肖二郎也催促起來。
“肖將軍請稍等。”張永祥趕緊舉起隨身帶來的禮盒,一邊偷眼看着盧胖子的神情,一邊向盧胖子恭敬說道:“郡馬爺,這是老王爺讓奴才轉送給你的禮物,另外還有小格格讓奴才也捎了一些東西來,請郡馬爺收下。”
盧胖子的身體一震,強撐着想要站起,但身體剛一動,臉上卻無法遏制的露出痛苦神色,無力的坐回座位。見此情景那吳軍大將和肖二郎都明白情況不妙,肖二郎趕緊上前搶過禮盒,那吳軍大將則一腳踹在張永祥胸口,喝道:“禮物大將軍收下了滾!”
“郡馬爺,奴才……”張永祥還想說話,旁邊的吳軍士兵則一轟而上,二話不說把張永祥架起就走。心中有底的張永祥害怕吳軍殺人滅口,也不敢掙扎,只是不住回頭偷看,而眼看就要被架出大堂門口時,張永祥又驚喜萬分的看到一一盧胖子的嘴角竟然流出了一縷鮮豔異常的鮮血!見此情景,張永祥心中更是大定,不再偷看,只是任曲竇軍士兵架着出門,重新用黑布矇住雙眼,押送出城。
無比幸運的是,大概是看在原配老婆尚婉欹面子上和不斬來使的交戰公約道義上,盧胖子並沒有下令將張永祥扣押或者殺害,只是任由張永祥乘船離開,返回鄱陽湖東岸。
小船剛剛靠上碼頭,哈爾噶齊和彰泰等人就已經領着一幫清軍將領迎了上來,迫不及待的爭着搶着問道:“怎麼樣?見到盧一峰狗賊沒有?見到沒有?”
“恭喜哈大人,恭喜貝子爺。”張永祥笑容滿面的向彰泰打千說道:“貝子爺,奴才在這向你道喜了,向你賀喜了。”
“向我賀喜?”彰泰貝子爺有些發楞,然後猛的醒悟過來,驚喜叫道:“這麼說來,盧一峰狗賊真的被本貝子的火炮打傷了?”
“豈止是打傷?是重傷!”張永祥笑得無比得意,趕緊把自己拜見盧胖子的前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並且特別強調了盧胖子連話都說不了和口吐鮮血這兩點,得意笑道:“奴才可以肯定,盧一峰狗賊肯定是傷了,而且還傷得不輕,臉色白得非常不正常,也紅得不正常,肯定是用胭脂化裝了,掩飾他失血過多的真正傷情。”
“好啊!”彰泰貝子爺大喜過望,拍手大笑道:“傷得越重越好,最好是馬上傷重而死,讓九江的吳狗羣龍無首,自相殘殺!”
“哈大人,看來我們這次真的是走運了。”事情到了這步,即便是最爲老成持重的楊捷都說道“盧一峰狗賊肯定是怕我們掌握他傷重將死的情況,又擔心如果不見張侍衛,只會更加暴露他傷重將死的事實,所以才強撐着裝成沒事人一樣接見張侍衛,打算欲蓋彌彰,讓我們相信他並沒有中炮受傷,不敢輕舉妄動,爲他治舟或者爲吳狗更換主帥爭取時間。”
“沒錯,就是這樣!”彰泰貝子爺連連點頭,對楊捷的這番分析無比欣賞讚同。
“貝子爺。”哈爾噶齊終於開口,沉聲說道:“戰機稍縱即逝,請貝子爺馬上交割一下指揮權,我們馬上就回安慶向希爾根將軍稟奏此事!還有南鼻那邊,請貝子爺再去一道命令催一催,讓他們儘快出兵,與我安慶大軍聯手反龘攻九江!”
“好,我馬上去安排!”彰泰貝子爺歡天喜地的答應,趕緊安排信使再給南昌守將趙國柞和席布去令,命令他們儘快出兵,又把湖口殘軍的指揮權暫時移交給楊捷,然後與哈爾噶齊等人登船,藉着順風順水一路東下安慶,還有親眼見到盧胖子傷勢的張永祥也同船隨行,到安慶去向希爾根當面陳述盧胖子的情況。
下面來說說蟎清這個定南大將軍希爾根的情況吧,在鰲拜、遏必隆等蟎清老將先後陣亡之後,這個覺爾察希爾根基本上已經是蟎清資格最老的宿將了,最早曾經以皇太極貼身侍衛的身份參加過寧錦大戰,後來又先後參與過皮島大戰、松山之戰和蟎清五次繞過山海關殺入中原的大戰,戰場經驗豐富得幾乎能和吳老漢奸有得一比一一也就比吳老漢奸晚兩年參戰。
而且更爲難得的是,希爾根還是清軍宿將中唯一有過水戰經驗的老將,戰果也十分豐碩。也正因爲如此,在吳軍起兵之後,康麻子才把蟎清第一重地江南的第一門戶安慶委託給他,也把從北方抽調而來絕大部分八旗騎兵交給他統率一一除了這個爺爺輩的老將之外,康麻子也實在找不出什麼人選來統率這些驕兵悍將了。差不多是初出茅廬的盧胖子,碰上了他這樣經驗豐富的蟎清老將,又能有什麼情況呢?亂拳打死老師傅?一一老實說,恐怕就連盧胖子自己心裡都沒有底。
該碰面的遲早還是要碰面的,當哈爾噶齊、彰泰和張永祥等一行人回到安慶後,仔細聽完張永祥的奏報,反覆盤問了大小細節,又低頭盤算分析許久,最後希爾根擡起頭來,看看在場數十名躍躍欲試的蟎清都統副都統,笑道:“怎麼着?都憋不住了?”
“回大將軍,早就憋不住了!”根特巴圖魯第一個大叫,“請大將軍下令吧!”
“請大將軍下令!反龘攻九江,全殲吳狗!”桑格、覺羅巴布爾、伊爾度齊、釋家保、雅賴、阿喀尼、碩塔、穆森、尼雅翰、綽克託、誇蘭大齊蘭布、戶達喇、鄂木、伯費揚古、席特庫、覺羅賴華、伊賴申、格色力、鄂奇、覺羅傅喇塔、穆黑陵和尼堪等等等等清軍將領,一起狂吼!一一從這一連串長長的名單就可以看出來,咱們不積德的盧胖子,這次是碰上多麼恐怖的狗羣了。
“大將軍,水師方面,你清不用擔心。”蟎清水軍都統鄂鼐大吼,“江寧巡撫慕天顏日夜加工打造出來的戰船,連同五千新徵水師,通通已經送到了安慶,現在我們安慶的大清水師足足有衝沙船一百條,唬船鳥船一百二十多條,差不多是九江吳狗戰船的四倍!不要說反龘攻九江了,就是反龘攻武昌、嶽州和荊州都綽綽有餘!”
“那就打吧。”希爾根笑了笑,隨口吩咐道:“傳本大將軍將令,出兵四萬三千,反龘攻九江,務必全殲吳狗東犯之敵,爲我大清平定吳狗之亂開一個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