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完全無法掌控的感覺。
“如果不是有人接應,秋大人不可能這麼順利離開。”一白一邊示意其他的控鶴監鶴衛靠攏過來,將百里初圍攏在中間,隔離人流。
百里初看着滾滾人流,譏誚地彎起脣角:“是的,小白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能量比我們想的要大不少。”
原本以爲不過是獵到了一隻狡猾有趣的小花豹,卻發現原來竟然是一隻叢林裡的豹王。
不過——
他微微眯起眸子,順手撫過自己髮鬢上的花枝,輕笑:“若不是這樣的小白,本宮又怎麼會看在眼裡呢。”
叢林的王者……
他可以爲她打造出最華麗的牢籠。
……
秋葉白隱沒在人羣之間,施施然地順着人羣向前方走去,道路兩邊還是滿滿地賣着小東西的小販,她慢悠悠地漫無目的似地晃盪着。
忽然她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她腳步一頓,一道清脆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大哥哥,你要買杏花麼,這是今早大雨之前在山上採摘的,還帶着露水呢。”
秋葉白低頭看向拉住自己手的小丫頭,對上她那雙圓亮的眸子,不是早上賣花給她的小姑娘,又是誰。
秋葉白看了她片刻,輕笑:“好啊。”
小姑娘似看見她應承了,便露出個狡黠的笑容:“大哥哥,我這裡花兒還不多,你跟着我去店裡吧,我家的店裡會有很多漂亮得花兒呢。”
秋葉白意味深長地道:“那就帶路罷吧。”
小姑娘點點頭,似很開心地伸手去牽住她的手一路向前走。
她似乎對這一代的地形非常熟悉,如一尾小魚一般牽着秋葉白穿街走巷,鑽了幾鑽,便扯着秋葉白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裡。
她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此處屋子不少,但是都頗爲破舊,四處都亂搭蓋的棚子和衣裳,看樣子是南岸的貧民聚集之地。
小姑娘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笑眯眯地對着秋葉白道:“到了。”
秋葉白挑眉:“到了,我可沒有看見你說的店子在哪裡呢。”
小姑娘輕哼了一聲:“誰說沒有。”
說罷,她轉身朝着牆壁推了一下,那‘牆壁’竟然‘吱呀’一聲打開來。
秋葉白一愣,方纔發現原來這裡竟然是一處看起來像牆壁,實質上卻是一處刷了極爲相似的僞裝漆的大門。
大門推開後,裡面似乎一片陰暗,彷彿一個人都沒有,透露着一股子陰沉沉的氣息。
“怎麼,大哥哥,不敢進去嗎?”小姑娘看着秋葉白笑道,毫不掩飾自己笑容裡的挑釁和輕蔑。
秋葉白一挑眉,隨後單手一甩衣襬,就往那房間裡而去。
小姑娘看着她往門內進去之後,眼底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忽然伸手就是一拍門邊的牆壁。
等到秋葉白髮現不對勁,一轉頭便發現那門已經‘砰’地一聲關上了,以她的身手,原本是可以在那一瞬間就闖出去的。
但是……
她卻沒有動,只是看着那門關上,隨後轉過臉來看向身後那陰森森的屋子。
那屋子從外頭看似破舊,實際上內裡看起來倒是頗爲乾淨,而且不止一進,竟然一所三進的老房子。
午後的陽光落下來,能看見裡面飛舞的金色塵埃,彷彿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詭譎的幽靜。
秋葉白微微眯起眸子,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聽見腳下‘咔噠’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輕微響聲,她立刻停住了腳步,想也不想地就向半空躍去,避開腳下的陷阱。
但是……
腳下的地板卻沒有一如她想象中瞬間裂開,反而是半空中似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垂落下來,整個朝着她罩了下去。
秋葉白一驚,隨後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折出一個優美的弧度,一個千斤墜,立刻向地面加速落去,避開上方來的偷襲。
她這一折腰瞬間就看清楚了半空中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一張極大的羅網,那羅網也不知道用什麼織就,細若蛛絲,若是不一個不注意就會被整個羅網罩在其間,如落網之魚。
“雕蟲小技,也敢來獻醜麼。”她輕笑一聲,在背部即將着地的時候,半空中一個優雅鯉魚打挺,身子翻出一個漂亮的圈,足尖落地。
秋葉白這個動作做出來的時候,她幾乎立刻就聽見了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抽氣聲。
但是隨後對方似乎對她的放話很是不悅,立刻冷笑了幾聲,伴隨着那冷笑聲響起,秋葉白忽然心中有一種古怪的不妙之感。
足尖下似有什麼冰涼的氣流掠過,她瞬間明白了不對勁在何處,她一低頭,不免倒抽一口氣,果然看見了原本堅硬的地面竟然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就在她足尖之下。
而她的足尖已經落下,而空中提氣憑空轉身本就不是容易之事,所以她這一次卻是再來不及提氣了,徑直就朝着那黑漆漆的大洞裡落了下去。
機關之中暗再含機關,這纔是真正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秋葉白有些無奈地彎了下脣角,她似乎有些太輕敵了呢。
秋葉白掉進地洞的一瞬間,半空裡瞬間響起了一陣哈哈大笑聲。
“哈哈,抓到了!”
原本看似空無一人的房間,竟然不知道從哪裡的角落之中瞬間涌出來一大羣蓬頭垢面的灰衣人,爲首一人形容精瘦,一雙三角眼裡都是得意的光芒,乍一看,竟似一隻活了的大耗子。
他驕傲地擡起頭對着樓上窗口道:“役長大人,我就說我大鼠的陷阱沒有人可以躲開的罷,就算是武功蓋世的千總大人也能抓着,您可別忘了您說的要請我吃一頓好。”
一羣跟在他身後的灰衣人都齊齊興奮地此起彼伏大喊:“對,大人您可別忘了!”
樓上飄蕩出一個小女孩子清脆的聲音:“是麼,你們可確定?”
“那當然!”那精瘦的小個子立刻道,但是他話音未落,就聽見前面的地洞裡傳來一道涼薄譏誚的聲音:“陷阱算精妙,行事卻不穩,尚未確定敵人着道沒有,便先行邀功,敗筆!”
一干灰衣人嚇了一跳,瞬間齊齊散開,就見那原本黑漆漆的陷阱裡忽然掠出一道青影。
他們眼前一花,尚且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那青影便攜着銳風朝着他們撲了過來。
那自稱‘大鼠’的灰衣人反應最快,立刻尖叫一聲:“不好,獵物逃了,上水泡子!”
他話音未落,就被秋葉白直接一腳踢在了臉上,那‘大鼠’一下子就被她踢飛開來。
與此同時,站在他身邊的人也被秋葉白一腳一個踹在胸膛上,一記秋雁展翅掃飛花,瞬間全部都被齊齊踹飛到了牆壁上。
“啊!”
“痛死了!”
“大人饒命!”
哀嚎聲和求饒聲此起彼伏地響做了一片。
其他站在後面些的灰衣人見狀,頓時做了鳥獸散,但是他們並不是逃了就不回來,竟不知道一個個跑去哪裡手裡拽着個球狀物就朝着秋葉白砸去。
秋葉白自然不會讓他們砸到,眼裡寒光一閃,足尖踢起,打算將那東西踢回去,卻不想那東西竟然那麼脆,一碰到就瞬間‘嘩啦’地碎了,裡面一下子散落出水一樣的東西就沾在秋葉白腿上、鞋上。
她一愣,原本還有些心驚,但是卻發現並不是什麼毒物,而那些東西還在不斷地被砸過來,她只得先行避開,任由那些東西砸了滿地。
而那些灰衣人似乎也不在乎準頭,對於幾乎一個都沒有砸中秋葉白一點都沒所謂的樣子,只使勁地往她那地兒砸。
秋葉白看着腿上黏糊糊地,有些惱,正打算飛身過去收拾那些傢伙,誰知道才走了一步,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那些水一樣的東西落在地上後竟然在很短的時間內變得極爲黏稠,令她幾乎一落腳,就黏住了鞋底,擡腳起來便扯出一片黏糊糊的拉絲狀物,讓她完全沒有法子動作輕巧地從上面過去。
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那些東西竟然拿越來越黏稠,她原本動作還算敏捷,但是不過才動了幾步,她就發現自己動作遲緩而笨拙。
灰衣人們自然發現了這一點,一個灰衣的胖子立刻大叫了起來:“套馬,套馬索,上!”
他們抓住了這機會,也不知道去哪裡就摸出來一個個的套索,朝着秋葉白拋去,看樣子要跟街頭擺地攤玩兒套圈似地要將秋葉白給套在裡面。
秋葉白雖然腳上動作笨拙些,卻不代表她上半身動作也是笨拙的,立刻身形一扭,靈敏地在空中做出各種角度的閃避動作,再配合手上的動作呢,將那些套馬索一個個地全部都拍在了地面上。
那些灰衣人們目瞪口呆地看着秋月白那些姿態詭異,角度刁鑽的閃避動作,再瞅瞅自己不斷地被拍在了對面上的繩索,頓時都有些惱火了。
那胖子一邊指揮人把那被踢暈了的同伴‘大鼠’背起來,一邊繼續讓人朝着秋葉白扔套索,同時毫不客氣地威脅:“大人再不投降,我們就要動弓弩了!”
秋葉白輕笑:“好啊,你們動啊!”
她的目光掠過被粘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套索,眼底閃過一絲黠光,手上動作忽然遲緩了一點,一個套索就這麼準確地套在了她的身上。
那個大個子灰衣人沒有想到自己運氣那麼好,立刻呆住了,但是下一刻立刻興奮地大叫起來:“抓住了,我抓住了,烤豬蹄子和紅燒肉是我的了!”
其他一干灰衣人瞬間都怔住了,同時臉上露出痛楚不堪的神色。
“大陳,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運氣,明明就是咱們大夥一起做的!”那胖子不服氣地大喊。
那套住秋葉白的大個子正要抗議,卻忽然感覺自己手上的繩子一緊,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忽然發現自己整個人飛了起來。
他定睛一看,便見秋葉白正對着在自己露出一個清風明月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在大陳眼裡只能用一個詞形容——陰森森。
“啊!”眼看着整個人就要撞上秋葉白,大陳瞬間閉着眼尖叫了起來,準備承受接下來撞擊的痛楚,卻不想忽然感覺綁着自己的繩子一抖,他瞬間整個人就‘砰’地一聲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啊呀!”他被摔了個狗吃屎,立刻痛得大叫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秋葉白又一把拽住一個灰衣人的繩子,如法炮製,又將對方給扯了過來,也是‘砰’地一聲甩在了自己身邊的地面上。
她發現成果不錯,隨後滿意地點點頭,擡眼看向周圍的灰衣人,露出一個近乎邪肆的笑容來。
那羣灰衣人看着面前之人露出的那種不懷好意笑容,瞬間嚇得一個激靈,但是心中正忐忑,還判斷出對方要做什麼,就見她忽然彎腰一把橫抓起那些落在地面上,但沒有沾太多那凝膠狀物的繩子,運氣猛然一扯。
那些繩子全部都連在灰衣人們的手上,他們一個不防備,立刻就被扯飛過去,翻摔在了地面上。
頓時“砰咚、砰咚”地摔成了一團,痛叫聲此起彼伏。
摔在地面上灰衣人們試圖掙扎起來,卻發現他們和秋葉白一樣——被黏住了!
而且,他們根本就是被人非常巧妙地在地面上直接粘出了一座橋,橋的這頭連着的就是秋葉白的腳下,他們即時傻了眼。
而秋葉白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了,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使了最大的氣力,擡腳就踏在自己腳下的‘人橋’之上,將腳下的傢伙們踩得‘吱哇’亂叫。
“大人,饒命!”
“輕點,輕點!”
“我們再也不敢了!”
雖然剛開始因爲腳上粘了不少黏稠之物,她腳下雖然還有不穩當,但是在‘人橋’上走了兩步,立刻就穩當了許多,她一路走一路將粘稠物體全擦在了‘人橋’之上。
那灰衣的胖子在見她忽然拉着人往地上粘橋的時候,就立刻一個激靈,轉身就想溜走了。
但是奈何秋葉白動作太快,不過是瞬息之間就已經完成了‘人橋’的架設,立刻脫困,見着那‘指揮大局’的胖子要溜。
她輕笑一聲,直接從一邊嚇傻了的灰衣人手上拽過一根麻繩子向前一拋,準確地如套豬一般套住了試圖逃跑的胖子,輕巧地一拉,就將他給一把扯了過來。
“哎喲!”那胖子直接被摔在秋葉白腳下,痛得低低叫喚了一聲。
秋葉白一點也不客氣,直接瀟灑地一腳踩在他的肚皮上,半躬下身子,手肘靠在膝蓋上,手腕支撐着下巴,懶洋洋地看着地面上的胖子道:“行啊,你們這班紈絝猴崽子,這一段時日不見,這會子長本事,長能耐了,會折騰你們家大人了,這是要造反麼,嗯?”
那被踩在她腳下的胖子只覺得肚子上緊壓感難受得很,趕緊抱着她的靴子賠笑道:“大人明鑑,可不是咱們要偷襲大人的,都是蔣大人吩咐的啊。”
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大鼠’也灰溜溜地靠了過來,捧着自己被踢腫的臉,委屈地道:“大人,咱們兄弟們都好久沒有吃一頓飽飯了,只是想換口飯吃,蔣大人說了,今日大人回來,若是咱們能抓住大人,今晚就讓咱們吃頓好的。”
秋葉白聞言,掃了一眼周圍的灰衣人,他們正是看風部的那一批紈絝們,她一回來就發現了,不過這回她方纔發現他們每個人幾乎都可以說面有菜色,身上還有點子怪味,彷彿從哪個災區逃出來的難民似的。
但是她可是記得最近風調雨順,可不見哪裡有什麼大災害。
她頓時有些好笑,這寶寶在搞什麼鬼。
“蔣役長說的?”
衆人齊齊點頭,各個都一臉委屈地看着她,那模樣都快哭了。
秋葉白點點頭,把腳從那胖子肚子上拿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鬆了一口氣的慫樣子,再次環視了一圈四周:“行了,你們輸了,自己把這裡收拾乾淨罷。”
一干看風部的灰衣人們瞬間淚流滿面。
啥,這是表示今晚他們又要餓肚子了麼?
大人就不能裝着他中招了麼?!
秋葉白沒有搭理他們那種餓綠了眼的哀怨模樣,徑直足尖一點,飛身上了二樓。
她剛剛靠近窗邊,就看見方纔那個賣花的小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四少,你來了?”
秋葉白落進窗內,挑眉看着那小姑娘:“寶寶,你下頭折騰的這是哪一齣呢?”
那‘小姑娘’聞言,懶洋洋地抖了抖肩頭,又活動了一下手腳,隨着‘她’的動作,一陣喀拉喀拉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的身形瞬間暴漲,一下子便拔高了不少,最後竟然超過了秋葉白半個頭,方纔停了下來。
站在房內的根本不是什麼小姑娘,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四肢修長的少年,只是臉卻還是那種十二三歲帶着嬰兒肥的小女孩的臉蛋,再襯着他一身因爲身體伸展而撐破的女孩子衣裳,看起來格外地詭異。
“還不是爲了四少麼,難不成四少真的打算一直帶着那羣束手束腳的窩囊廢?”寶寶輕哼了一聲,聲音已經恢復到了他平日的少年模樣。
但是秋葉白知道這也不是他本來的聲音,寶寶雖然喜歡這種少年模樣,但是他練習過的縮骨和展骨功能讓他在一定範圍內變化成任何性別、任何年齡段的身形。
高超的易容術更是能讓他隨意地改變容貌,若不是她實在太過熟悉寶寶一些特點,她也未必能認出寶寶來。
秋葉白見他衣不蔽體,隨手在一邊的衣架子上取了一件衣裳扔給寶寶,笑道:“所以,這是你在展示我不在的時日裡,你訓練他們的成果麼,只是他們怎麼都餓成那副樣子。”
那種提到食物眼睛發綠的模樣,讓她想起了元澤。
寶寶接過衣服,朝她斜了一眼:“不餓着那羣紈絝,他們哪裡來的動力訓練,反正他們從來並沒有嘗試過飢寒交迫的滋味,我不過是讓他們體驗人生罷了。”
秋葉白看着寶寶頂着小姑娘的臉給自己拋眉眼的模樣,忍不住有點惡寒:“是,是,你先去把臉上的易容卸下來罷。”
寶寶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坐在了一邊的梳妝檯上,那臺子上原本就擺着不少東西,他也不避諱秋葉白在場,隨意地在自己臉上塗抹拆卸了起來。
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等着他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張清秀美麗的少年面容。
秋葉白正打算去給寶寶拿條褲子,卻不想一擡頭,卻發現面前的那張精緻非凡面容,看起來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