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宮內死一般沉寂。()
只有那架老式木製座鐘的鐘擺在搖動。“滴答滴答”的聲音格外響亮。
李天行死死地盯着梅掩城,臉上已經恢復了不知所謂的笑容,目光玩味。似乎不知道有把“大砸炮”正對準了他,或者他是刀槍不入。
梅掩城亦死死地盯着李天行,目光陰冷。槍口對準光頭,持槍的右手極穩。彈將從右眼射入,掀開後腦勺,砰然綻放一朵美麗的鮮花。梅掩城甚至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脣。
九,八,七,六……
“天行,十年了,你還是這樣。”岑汝琦慘然一笑,徑直向李天行走去,“好吧,我陪你一起上路!”
“啊?!”李天行錯愕地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美麗面孔,下意識地一聲輕呼後,眉頭緊皺,甚至有些惶然。
事出突然,十六個警察也是勃然變色。有的盯着岑汝琦輕盈的背影,柔軟的腰肢,那翹臀只有梅頭纔可享受的,好白菜啊!更多的警察則轉臉看向梅掩城。
梅掩城仍是平靜地端着手槍,兩眼微眯,寒光凜冽,似乎是在凝神靜聽鐘擺。十六個警察知道應該怎麼做了,一個女人而已。不過,還沒等他們重新盯向沙發附近諸人,風雲突變!
“轟隆!”
南面窗戶整排的大幅玻璃,同時粉碎,發出震天介響聲!
只有遠處的沈錦臣看得清楚,順哥兩手張揚,一把筷如利箭般呼嘯飛出!
可惜,目標不是十七個警察,就像沈錦臣一直期待的那樣。
同樣惋惜的還有蔣破軍。剛纔的確是一個彌足珍貴的戰機。以順哥的功夫,插掉十七個喉嚨,應該不是難事。即使他不想殺警察,也足可以插掉十七個手腕。
這些玻璃,近處離順哥只有兩米,遠處卻有二十餘米。順哥瞬間扔出兩手筷,這些高強度鋼化玻璃卻是同時破碎!
蔣破軍搖頭苦笑。英明神武的順哥啊,敢情你把這些久經沙場、心狠手辣的警察,當成我手下的優秀幹部了嗎?你這是要嚇跑他們還是要嚇死他們?他們根本就不是人啊!
但凡有一線生機,誰肯慷慨赴死?這一刻,蔣破軍知道自己的命就懸在順哥手上,順哥卻不肯抓住。
是啊,誰願平白殺死十幾個高級警官?祖國之大,無處容身!
“頭頂三尺——有!神!明!”
思慮雖多,時間只是須臾。玻璃墜地的聲音還未傳回,就聽於根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聲。
這聲音如同滾雷炸響,驚天動地,現場大小人等的耳鼓均是劇烈震盪,乃至心動神搖,瞬間精神恍惚!
頭頂之上的,卻不是神明。
滾雷未落,神兵天降!
只見十幾條繩索從樓頂拋下,旋即,十幾個身穿灰藍白斑駁迷彩的戰士迅速滑下,在空中即放開繩索,借勢飛入室內,就地一個翻滾,已經呈半蹲式射擊姿態。雖然只有十幾個人,卻分散在不同位置,手持短管步槍或微聲衝鋒槍,從不同角度鎖定了室內所有人員!
緊接着,又是十幾個戰士同樣飛身入室,迅速分散佔位,槍口如林!
衆人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又聽“隆隆”的轟鳴由遠而近,兩架塗着迷彩的直升機懸停在窗前,分別伸出一挺輕機槍,黑洞洞的槍口似乎隨時可以噴出火舌!
一衆警察渾身冰冷,下意識地垂低了槍口,不約而同地看向梅掩城。
梅掩城早已不復鎮定,面如死灰。看來真的是上頭下了決心查我,直接動用部隊!我梅掩城破獲了多少大案要案,親手抓了多少重犯慣犯,憑什麼落個這等下場?我到底是招惹了何方神聖?
可惜被這個賤女人一鬧,終於功虧一簣。即使讓他們看到一地的屍體,我也有的轉圜。而今,這些該死的混蛋還在活蹦亂跳,我卻要死不瞑目了……梅掩城的手臂仍舊平伸,保持着射擊狀態。他只是忘記了收回。
震驚的不止是梅掩城。
蔣破軍也是目瞪口呆。順哥到底是什麼人啊?怪不得一直淡定如斯。看來,我這條命還是抓住順哥手上。也好,至少不會不明不白地死在亂槍之下。順哥會給孝鏞和錦臣一分面吧?
沈錦臣心下一鬆,順哥畢竟是順哥!順哥的能量和謀略,不是我能隨便揣度的,希望能有機會爲順哥效力吧。順哥和蔣總,沒有利益衝突,更沒有深仇大恨。
警察進入之前,蔣破軍就吩咐沈錦臣和蔣孝鏞去給段汗沁裹傷。“老段跟了我三十年,都那麼大年紀了,一直流血會死人的。”蔣破軍跟沈錦臣說話,眼睛卻是看着順哥的。順哥沒有迴應,就算是默許了。
蔣孝鏞坐在沙發上不肯去。雖然他沒搞清楚狀況,卻也知道父親面臨重大危險。沈錦臣一把抓住蔣孝鏞,連拖帶拽地把他拉走了。蔣總的意思很明白,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過來。一旦有變故,立即帶蔣孝鏞離開!
所以,剛纔蔣孝鏞衝動地大叫時,沈錦臣一把將其摁倒在地,一直沒讓蔣孝鏞起來。
此時,蔣孝鏞終於得了放鬆,站起來想說句什麼,又閉嘴了。這一屋的人,好像就能跟順哥說上話。順哥忙的。雪山很危險,不如人危險。
倚在牆根上的魏銘晃了晃腦袋,一時間恢復不了神智。褲襠裡有些涼意,他才發現自己是坐在地上的。至於是什麼時候坐下的就不清楚了。還好,作爲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有爲青年,魏銘怕黑社會,怕黑警察,對人民解放軍還是很有親切感的。
只是,魏銘兩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短短的時間內,魏銘情緒劇烈變化,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死亡的原因又是如此無稽。而現在,八卦之心又起。這些可都是哥親身經歷的啊!尼瑪地球太危險了!
袁遠比魏銘強些,但也僅僅是一直僵立在沙發背後。當然,也沒尿褲。我不該懷疑順哥的!跟着順哥,怎麼會死呢?我這一身的汗,剛纔還以爲死定了呢!尼瑪我一直覺得我是黑社會,和這幫草菅人命的警察相比,哥簡直是五好青年……
伴着直升機的轟鳴,清涼的海風吹進來,每個人都要消化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
這些戰士,胳膊上都戴有一個徽章,徽章上兩把匕首壓着一隻金錨。鋼盔上,臉上,軍裝上都是同樣的迷彩。這是什麼部隊?
第二批進入室內的軍人中,一個高大的少校排衆而出,臉上有棱有角,臉色黧黑,甚至有曬暴皮。凌厲的眼神掃視全場,最後停在了於根順身上,隨即大踏步走來。
“順?”少校冷冷地打量着於根順。
“客氣。”於根順笑了一下。
“聽說你很能喝?”少校眼神如利劍。
“沒醉過。”於根順又笑了一下。
“牛叉!”少校也笑了,饒有興趣地審視着於根順,“有空比劃比劃!”
“呵呵,辛苦!怎麼稱呼?”於根順覺得這軍人的眼神有點意思。翻臉快過翻書,有棱有角也是可以頑皮的。
“任豹,豹的豹!叫我五哥就行!”任豹親切地拍了拍於根順,“順兄弟,怎麼這麼大場面?”
呃,這五哥,你不說,我還以爲你叫“任抱”……於根順苦笑一聲,“我也不想這麼大場面啊,不小心的。”他還是有點奇怪,這個任豹名字起得好,也太自來熟了點吧?
“老六!你不是說幫忙抓黑老大嗎?這些警察是怎麼回事?”任豹果然給於根順解釋了。這些警察分明不是和順一夥的。
遠處,一個蹲射狀態的迷彩戰士磨磨唧唧地站了起來,翻了個白眼說,“老五,順哥就是這麼說的啊!我怎麼知道會變成這樣……”
這戰士臉上塗着油彩,不說話和其他戰士完全一樣,這時卻現出了原形——英姿颯爽的任靜靜!
任靜靜只好走到近前,倒提着短管步槍,衝着於根順一樂,“我五哥,黃海艦隊陸戰旅兩棲偵察分隊隊長。剛巧他們今天實訓,嘻嘻。”
“可是剛巧!簡直是太巧了……”任豹揶揄地看着任靜靜,“你五哥我搞不好要挨處分!是誰衝着五哥又哭又鬧的?”
“五哥!”任靜靜小臉一紅,接着就板了個結實,“誰又哭又鬧了?!再說,你挨的處分還少啊!”
“呃……對對!哥剛巧實訓,在哪兒訓不是訓?”任豹趕緊投降,嘴裡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聲,“現在知道叫五哥了!叫老五多順溜……”
“老五!”任靜靜一跺腳,上好的實木地板“嗵!”的一聲巨響。
“順兄弟,你倒黴了!”任豹憐憫地看着於根順,“跟你說啊,我爺爺兩個兒,五個孫,就老六一個孫女,我們全家八個大老爺們哄着她。尤其是我們哥五個苦啊!”
呃,這可真是寶貝,倒黴?這又關我什麼事了?於根順正納悶着,任豹的解釋就來了,“倒黴你也得忍着!你知道上回老六叫我五哥時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們哥幾個爲了一句‘哥’,揍了一個班的男生,大獲全勝!結果哥幾個差點被老爺打斷腿,最終還是老六求情,老爺才饒了我們,說是‘罪無可恕,情有可原’。十多年了都!”
呃,上陣親兄弟,了得!可是還是沒我什麼事啊?於根順疑惑地看向任靜靜。任靜靜的小臉倏地紅了,厚重的油彩也有好處的。穿着戰靴的小腳又是一跺,這回踩的是任豹的腳背,任豹當場咧嘴。
“你小有福氣啊!從來沒見我們靜靜對一個男生這麼上心的!你要是敢對不起我們靜靜,狠狠!”任豹獰笑一聲,兩隻膀一晃,“嘎嘣!嘎嘣!”直響,“我先給你舉個例!誰是黑老大?站出來!”
一直在認真聽故事的蔣破軍訕訕地站了起來,“莫非說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