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是準王妃身邊的宮女,我叫阿鸞。”報完自己身份,我擡頭直視眼前的“君無殤”,目光是絕對的正直純良。
然而眼前的少年卻沒有說話,只是以懷疑的視線攫住我,薄脣緊緊抿成一條線,半晌才惜字如金般吐出一句:“交出宮裡可以識別身份的短瓔玉牌。”那口氣活像是已經給我定了罪,正在審理犯人。
短瓔玉牌?宮裡還有這種東西?
我臉上笑得燦爛,背後卻早已涔涔地被汗給溼透了。
救命,我並沒有這種東西啊摔!
猛吞了幾下口水,我朝對方露出了一個無比人畜無害的笑容:“這個,短瓔玉牌我自然是有的……只不過嘛,今早兒準王妃大人急着要我幫她取東西,一時之間走得急忘記了這茬兒,自然也是有的。”說完,我還不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末模樣,只不過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讓我着實演起來有些吃力。
邊維持着臉上的笑,我心中邊暗叫不妙。糟糕,似乎今天有些太勉強了。
額角的冷汗細細密密,匯成顆粒,我能清楚感覺到它們沿着自己的側頰緩緩滑落的軌跡。
“你看,我一個小宮女,還能有什麼可疑的。”一邊剋制着發抖的身體,還要想着平穩聲線,這簡直是用生命和這個傢伙廢話。雖說你長得像足了君無殤,但是麻煩還是向後轉慢走不送吧。
心中急急催促着打發對方,我的臉上卻還是不忘堆出笑容。
那人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對勁,腳下向前了一步,皺眉道:“你怎麼了?”
我忍了忍,擡頭笑得愈發燦爛了幾分。
“這,你懂的,女孩子家,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我欲說還休,然而還是一瞬不瞬地直視對方,倒是他先斂下了眸光,主動迴避了我的視線,仔細看去,白皙的臉頰上在陽光下竟泛着幾分隱約的粉色。
我當即挑眉,有趣地看着他這般模樣。
嘖,倘若是以前,我必然是要好好逗他一番,可如今自己着實沒有精力與他在這妖界的大太陽下耗着。
眼前的景物輪廓已經開始有些發虛,我不着痕跡地輕輕搖了搖頭希望恢復視線,誰知自己眼前的景物卻愈發模糊了起來。
“你受傷了?”那邊低沉的聲音聽不出是什麼情緒,只是比之前先,嚴厲消減了不少。
嘖,被看出來了。
我咬了咬脣,天知道自己是不是笑起來慘白得和幽魂一般,“我這是,有到中午放血的習慣。”我儘量耐着性子打發這人趕緊走,幾乎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說什麼。
“放血?”那邊的人卻並沒有離開的打算,反而不解地反問了一句。
我緩緩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有耐心,扯出笑容一字一頓道:“這……有利於身心健康,要一起嗎?”
“可是你的樣子……”眼前的景物悉數開始晃了起來,我幾乎辨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唯有那雙淺褐色眼眸中深濃的擔心映在我眼中,與往日君無殤的影像重疊在了一起……
頭昏成這樣,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牀上,傷口處被繞了好幾層紗布,看得出包紮之人手法粗糙但是十分用心。
我蹙眉花了點時間回想自己昏倒之前的事情,這才拍額想起——
“啊,君無殤二號!”
我方自言自語了這麼一句,餘光便掃到了屋子角落的人影。
心中當即一驚,不是吧,還在這兒?
對方顯然也發現了我已經清醒,步伐緩慢地走到牀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我,眼底沒有半分情緒,看得我一陣心虛。
“呃……你救了我?”
“不然你覺得還有誰?”
其實包得這麼醜我完全猜得出來,只是不信邪問問……
然而這句話我自然沒有說出口。
他沒有說話,我自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我們兩就這麼沉默着,大眼瞪小眼,瞪得分外徹底。
終於,對方薄脣輕啓,沉聲道:“你的傷,傷口極深,若不是對方最後時候有所顧忌恐怕早已刺穿了你。“
他這話說得玄幻,頗有些高人的味道,弄得我怔腫了半晌方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想多了。”
無鸞纔不會做手下留情那種無聊的事情,我自然更加不會自作多情。
然而對方畢竟救了我,這麼質疑人家的權威畢竟不太好,是以我又接了一句:“不是他留情,是我皮厚。”說完我擡頭看他,卻發現對方劍眉再次皺得可以夾死蒼蠅。
怪人,我受個傷,看他的神情,倒是好像心疼得跟自己閨女受傷一樣。
“咳。”清了清嗓子,我還是認真道:“謝謝你救了我。”
我難得這麼認真地去謝一個人,對方卻十分不領情,神色又嚴厲了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方纔鬆懈下來的心情幾乎是在瞬間又再次緊張了起來。看着對方臉上強硬的神情,我深知自己這次怕是差不開話題了,又是暗暗嚥了下唾沫。
自己這沒有他說的什麼勞什子玉牌,更是身負重傷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地出現在妖王的宮殿中,這確實不好解釋。
該怎麼說呢……
脣角笑意不減,腦中卻飛速旋轉着各種想法。
終於,一個合適的身份讓我靈光一閃。
“那個……”我邊說着,邊壓低了聲音,故意在房間內張望了片刻,方纔神秘道:“不瞞你說,我確有不可告人的身份。”
說着,我不望瞟了一樣牀前人的神情,對方依舊是那副木訥嚴肅的模樣,只是淺褐色的眼底似是眸光閃了閃,太快,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看見。
沉下心思,我接着道:“這身份我原是不能告訴別人的,但念在你如今救了我一命,我着實不該再瞞你。”說着,我做出似是腦內正在天人交戰的表情,頓了頓,似是終於下定決心,一字一頓道:“我如今告訴你,你可萬不得說與別人。”
不知是不是我嚴肅的神情感染到他,對方原本擰着的劍眉如今微微挑起,那彷彿無聲應允的模樣讓我心頭一喜,又是沉默半晌,終於脫口而出。
“其實,我是大王最信賴的謀士,負責監視準王妃。”
果不其然,我此言一出,對方的眉當即再次狠狠擰了起來,那模樣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我兩手一攤,做出了一個“莫急”的手勢,慢條斯理道:“我也知道這聽上去匪夷所思,畢竟這幾千年來大王都不曾讓別人知道。”我當即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蹙起眉十分無奈的模樣。
“你也知道,如今大王要取的那王妃可不是什麼一般人,那可是月宮的上神,她的兄長是掌權六界的長生君。你說大王英明如斯,自然不會放任紅顏有成爲妖界禍水的可能。”我邊說邊在心裡腹誹,自己誹謗自己還能這麼順溜,我還當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才。
眼前的少年眉目間似是露出了些鬆動,眼神將信將疑地落在我身上。我心中大喜,趕忙趁機補上一句:“你若是想捉我去找大王對質也成,只怕到時候萬一走漏了風聲。且不論這月神是否真心有意嫁給大王,倘若讓她知道了,終歸是麻煩。這個責任可大可小……我是承擔不起的。”
這招以退爲進似乎起了效果,少年的神情不再像原先那樣防備,目光稍稍柔和了些。說出來的話卻讓我發現自己還是太樂觀了。
“就算如此,你依舊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宮女,也該有短瓔玉牌。我會看着你,監視你的一舉一動,直到你將短瓔玉牌拿與我。”他臉上是不由分說的嚴肅。
但這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等到了明天我恢復纖阿的身份,再換個其他方式外出行動,妖宮大成這般,能遇上也真要算是孽緣了。
思及此處,我壓下不住上彎的脣角,正經道:“那一言爲定。”
對方也沒有猶豫,蹙眉輕輕點了下頭。
說到這裡,我不禁又想起一件事來。
眼前這少年衣着不俗,倒不像是個衛兵,又何以會在宮殿門口衛兵換班時將自己逮個正着?
眼睛一轉,我輕咳了一聲,裝作漫不經心道:“這,恩人既然救了我,不知高姓大名,如今我無以爲報,然它日恩人有求於我,我必當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說完我還不忘雙手作輯,十分豪邁地行了個禮。然而行完禮後卻見得對方神色古怪地看着我。
我這才警覺自己方纔又受君無殤的腦殘小說影響,這且都怪眼前這廝長得着實太像君無殤。
心中正懊惱,卻聽見頭頂冷冷響起的一聲“不必。”
我悻悻“呵呵”了兩聲,不氣餒地再次堆出了滿臉笑容,道:“我這人有個壞毛病,就是不喜歡欠人情。這一欠人情便覺得渾身起疹子般得坐立難安。你看我這又有傷在身,你今日若是不告訴我,我必會日夜惦念,寢食難安,就連睡夢中都會輾轉反側難以安眠。你看,這名字又不是什麼多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如今不說,等於是不想我的傷早日恢復,更不消說還有可能讓傷勢惡化,如此以來你又何必救我,我——”
“梵音。”
“……誒?”我方纔碎碎念至一半,耳邊似乎隱約掠過什麼聲音。
我當即閉上了嘴,疑惑地看向牀前人,卻見對方陰鬱着臉色,兩道眉擰成了川字。
“你方纔,說什麼?”我訕訕地又問了一句。
對方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半晌才憋出了一句。
“梵音,我的名字。”說罷,他又補充了一句,眉梢微微挑起了些,眼中閃爍起我看不懂的光彩。
“說起來,你我該是同僚。”
“誒?”他此言中似是頗含深意,只是我這一時沒有聽懂,心中卻泛起不妙的預感。
他脣角抿出一個冷笑,沉聲道:“在下不才,官拜咸池,大王的右參謀,正是在下。”
咦……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