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的眼淚好像也已經流不出來了。只是心裡的那道傷口。怕是很難再癒合了。
又是一天過去了,何易燊依舊沒有醒過來。我知道羅醫生每天都會過來。所以我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在那裡等他。
羅醫生的出現總是和平時一樣,來這裡,他不用通過任何人,也沒有人會攔他。直接暢通無阻的就到了何易燊的房間。我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替何易燊注射了止痛針,做了很久的檢查。再一一記錄。待這些程序全都完成之後,羅醫生收拾了他的黑色皮箱。一言不發的就轉身離開。
我幾步跟了上去,在房間門口喊住了他。
“羅醫生,請等一下。”
羅醫生愣了一下,幾秒鐘之後。轉身看着我,情緒寡淡的說道,“樑小姐。請問你有什麼吩咐嗎。”
我和羅醫生原本也就沒有什麼交情,他對我這般冷漠。我也沒有什麼資格計較。我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易燊。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羅醫生沉默了一會。回答道,“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應該是明天,不過也說不準,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很不理想了,睡眠的時間也會越來越久,所以我也不能保證。”
我木訥的點了點頭,看着羅醫生,怯怯的說,“那他醒來之後,我有什麼要注意的嗎,譬如飲食方面,我該怎麼照顧他,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
聽完我的話,他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了我很久,才淡淡的開口說道,“沒有什麼特別要注意的,他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靠理療可以控制病情的,唯一當心的只是不要讓他的情緒波動太大,保持良好的心情就可以了。”
我依舊乖順的點頭,聽到這番話,我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那個傷口好像越來越大,痛覺神經也已經麻木了。
“你想問什麼,你就直說吧。”
看來,羅醫生已經猜到了我的心思,雖然我也很害怕聽到答案,可是我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何易燊,還有多少時間?”
羅醫生顯得很平靜,大約醫生都是這樣,見慣了這些場景,對於所謂的生離死別,表現的十分自然。
“如果你少給他添點麻煩,我可以儘可能的幫他拖到四個月,否則的話,我也不能保證。”
四個月,這個數字還是給我造成了不小的震撼,我的心跳一下子就開始快速,心跳聲迴盪在耳邊,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的喉嚨有些乾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羅醫生卻不以爲然的說道,“在你的事情上,易燊的智商爲零,我一直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他一次次這麼衝動,從英國不管不顧的飛回來,但看到你之後,我卻更加好奇了。”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話,也沒有什麼腦細胞去思考這些問題,我對這個羅醫生充滿了好奇,但我也知道,他可以幫到何易燊。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遞給我,平靜的說道,“這盒藥膏可以祛除眼睛上的浮腫,一天擦三次。”
我呆愣的接了過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將盒子交給我之後,羅醫生就直接轉身朝着樓下走去,不鹹不淡的說道,“打理好你自己,我不想易燊明天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你這副模樣。”
我朝着他離開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依舊沉浸在四個月的怪異情緒中。我能見到何易燊的時間只剩下四個月了,這個消息讓我丟了魂。我站房門口站了一個多小時,整理好情緒之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給宋傾打了電話,讓她二十分鐘之後,來這裡接我,宋傾有些疑惑,卻也沒有質問。二十分鐘後,宋傾和司機全都出現在了別墅門口,我沒什麼東西要帶的,直接上了車離開。
“樑小姐……”
“先送我回家,讓我換套衣服。”
半個多小時後,到了家,我沒有急着下車,轉而看着宋傾,說道,“你整理一下這兩天公司需要處理的事情,一會跟我彙報,我上去換個衣服,二十分之後下來。”
我沒有等宋傾給我回應,就下了車朝着家裡走去。讓我意外的是,進門之後,我居然看到門口有個淡淡的鞋印突然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蹲下來看了一眼,這個鞋印明顯是男士的鞋子,尺碼很大。但只有這一隻鞋印,裡面卻再也沒有任何痕跡了。
我不免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我現在也沒有時間追究這件事情,我進了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還不忘擦了些羅醫生給我的藥膏,因爲我也確實不想讓何易燊見到我這麼憔悴的樣子。
二十分鐘後,我準時出現在了樓下,等在門口的,除了宋傾之外,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來的安四。但安四的出現總能讓我放心一些,加上剛纔在門口看到的鞋印,也讓我覺得,他的存在很有必要。
我朝他點了點頭之後,就上了車,車子開出去之後,宋傾捧着筆記本向我報告了這幾天的公司的一些情況。好在沒有什麼岔子,除了幾份要簽字的文件有所拖延之外,一切都很順利。
宋傾說完之後,我轉而問道,“閆晟那裡怎麼樣,西郊地塊有沒有新的進展。”
“昨天閆晟的項目經理來過公司找你,我聽他的說辭,可能是準備啓動西郊項目的建工,好像是閆晟拉到了一筆投資,具體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嗯?”沒想到顧閆凱居然還能給自己想到後路,我心裡不禁有些懷疑,也對他產生了一定的戒備。我想了想,說道,“你聯繫閆晟的項目經理,讓他明天來公司找我。”
我突然想起來,羅醫生說何易燊應該明天會醒過來,便又改口說道,“還是讓他後天過來吧,明天我有別的安排了。”
“好。”
半天的時間,我將最緊急的事情全都處理完了,拖了幾天要簽字的文件都審覈了一遍。但是公司的事情實在太多,我幾天沒來,要處理的事情就已經堆成了山,好在宋傾已經替我分了類,我按照她做好的標記,一點點的慢慢翻閱。
晚上的時候,宋傾到了我的辦公室,對我說道,“樑小姐,已經八點了。”
我下意識的想要說,我再看會文件,可是突然想到何易燊之前交代的宋傾的事情,我猶豫了一下,關上了手中的文件夾,收拾了東西,說道,“那走吧,回去了。”
我和宋傾走出了建燊的辦公樓,在走向車子的途中,我餘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站定腳步轉身看着另一邊。邵華靠在一根電線杆上,懶散的站在那裡,嘴裡叼着一根菸,冷冷的睨了我一眼。
他的出現,免不了讓我想起了顧正南,一時間,思緒有些翻涌。我原以爲邵華過來,應該是有什麼事情,沒想到他看到我之後,就隨手掐滅了菸頭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怔怔的回不過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邵華還不至於突然出現,給我甩個臉色再離開吧。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無奈之下,我也只能上了車。
從我被顧閆凱帶走之後,顧正南始終都沒有出現,也興許是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何易燊身上,所以沒有在意,但心裡到底還是失望的吧。只是,我也沒有辦法去證實什麼,只要想到顧正南,我多少會覺得有些對不起何易燊,眼下,和顧正南的事情,暫且放一放吧。
第二天,我還是和往常一樣到了公司,處理一些必要的公務,不經意間,我在網上看到了一條關於閆晟的新聞,大致的內容好像是閆晟和一家國外的投資公司完成了一項戰略合作,具體的內容我沒有去關注,也沒有這個心情和時間,我想着早點處理完,就可以去找何易燊了。
我五點多的時候離開了公司,我多少有些緊張,我不知道何易燊有沒有醒過來,見到我之後,我該說些什麼,又很怕自己失控或者讓他察覺了什麼。
羅醫生給我的藥膏我按照他的說法一直在用,好像浮腫真的消失了不少,在去的路上,我拿着鏡子看了好幾遍,其實真的看不出什麼來,卻始終提心吊膽。
我到了別墅之後,剛走進大門,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羅醫生,他手裡提着箱子,看樣子是剛剛替何易燊檢查完。在見到我的時候,他也停下了腳步,站在那裡打量我。
我着急的問道,“何……他,醒了嗎?”
“嗯,醒了一會了。”羅醫生看了我一會,又說道,“看來,你調解的不錯,希望你可以幫到他。”
我還來不及開口,羅醫生就已經繞過我,步履穩重的離開了這裡。
我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久,甚至開始練習微笑,覺得自己準備了差不多的時候,才朝着何易燊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