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持續不停的行駛了一夜,第二日凌晨方纔總算趕到了目的地西天紅海。
此時天還未亮,昏暗的天色下是一望無際的海面,海水呈深紅色,看上去猶如一片血海。公子寒率先走下馬車,站在海邊,看着海面一言不發。
青黎將白芷從白憂身上移開,讓她平躺在馬車內,又替她蓋上了一牀錦被,這才伸手要去抱白憂。白憂擡手攔下青黎的動作,額頭上頓時滲出一層細細的冷汗,低聲道:“不必,我自己下去。”
青黎道:“綿骨針已經深入了你的血脈,你若是不想要這條命了,便儘管亂動就是。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要是死了,公子決計不會留下你的妹妹,而李生財未死,必定會將她再捉回去。”
白憂一震,轉眸看向白芷,擡起的手終於還是放了下去。
青黎雙手分別摟住白憂的背和膝蓋處,將他橫抱了起來,見他低垂了眼緊抿着脣,不由柔聲道:“你不用擔心,公子不會對小芷怎麼樣的,倒是你這次的做法實在是過分了,一會需得好好向公子認錯才行。”
白憂眼睫輕輕一顫,之前他被李生財壓在身下,早已心死,卻沒想到李生財突然慘叫一聲被人擊飛,而白憂一回頭就看見了滿面擔憂的青黎和麪色森寒的公子寒。白憂直到現在也清晰的記得當時公子寒看着他的眼神,那雙深紫色的眼中全是厭惡和痛恨,就像是在看着世間最骯髒的東西。
之後發生了什麼白憂並不清楚,因爲李生財被擊飛後,爬起來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逃走也不是穿衣服,而是反手打昏了白憂,而白憂再醒來時,已經是在馬車內了。
青黎將白憂抱出馬車,站在公子寒身後,道:“公子。”
公子寒沒有說話,青黎便抱着白憂一直這麼站着,直到天邊漸漸變亮,等到天色完全亮起來之後,公子寒才道:“真髒。”
白憂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頓時變得更爲蒼白,他雙脣死死的抿緊,眼睛始終垂着,一語不發。
青黎擔心公子寒會爲難白憂,趕緊柔聲道:“公子,當時的情形你也看見了,小憂怕是有苦衷的,再說事情並未”
公子寒打斷青黎的話,冷聲道:“把他衣服脫了,扔進去好好洗乾淨。”
青黎這才鬆了一口氣,將白憂放下,伸手輕柔的脫去了他身上的外袍。白憂一動不動,他白皙的肌膚上還有已經乾涸了的白濁痕跡,衣服剛脫下來,一股麝香味便飄散出來。青黎擔憂的看向公子寒,見他沒有說話,正要去抱起白憂,卻聽公子寒突然道:“你也進去洗乾淨。”
青黎微微一怔,看着公子寒的背影,道:“公子”
公子寒不爲所動,青黎輕咬了下脣,知道是因爲自己抱過白憂,所以公子寒便也嫌他不乾淨,才讓他和白憂一起進去洗乾淨。心底涌上一股刺痛,青黎微顫着雙手去解自己的衣袍,卻是拉了幾次也沒能將腰帶解開,不由咬緊了下脣,眸底浮上一抹水霧。
白憂道:“你若是真嫌我髒,大可直接殺了我,何必這般爲難他?”
公子寒冷笑一聲,頭也不回,道:“你也知道你髒。”
青黎怕白憂再惹怒公子寒反而會被懲罰得更爲嚴厲,趕緊道:“我沒事,很快就好,小憂你別再惹公子生氣了。”說着右手一劃,一道藍光閃過,腰帶已經被他削斷,青黎快速脫下自己的衣袍,將白憂抱起來,擡腳邁入了深紅色的海水中。
肌膚剛接觸到海水,白憂便感覺一陣剝皮刮骨般的痛楚狠狠襲來,瞬間痛得他雙眼發黑,卻是抿緊了脣忍着一聲不吭。感覺到青黎抱着他的雙手也在不停的顫抖,知道他同樣也不好過,心底不禁對公子寒生出一抹恨意,對青黎道:“你放開我,我不會沉下去。”
青黎依言鬆開了他,白憂見青黎下脣已經咬出了血,面色也早已疼得煞白,心底密密的疼了起來,不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你怎麼樣?”
青黎搖了搖頭,聲音也是極低,道:“我沒事。”
公子寒冷眼看着他們,見二人一副依依相惜的模樣,突然蹲下身來,白憂頓時警惕的看向他,像是怕他再使什麼手段。
公子寒右手伸進深紅色的水中,手指在裡面輕輕攪動,面色不變,彷彿手碰到的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水。白憂握緊了青黎的手,也沒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有何不妥,而青黎雖然知道白憂這樣做很不妥,卻也沒有力氣將手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心底反而隱隱生出一絲快意,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公子寒看着二人在水中緊握着的手,眸底閃過一絲暗光,道:“三天三夜,一刻都不能少。”
不過在這水中呆了片刻白憂便感覺自己快要被源源不斷襲來的痛苦撕裂了,而公子寒竟然要他們在這裡面呆上三天三夜才能出去!自己倒是沒什麼,白憂卻不想連累青黎,擡眼朝公子寒看去,白憂道:“你怎樣折磨我都沒關係,但青黎明明什麼錯也沒犯,你放了他,我任由你處置。”
青黎驚道:“小憂?”說完便擔憂的去看公子寒,果然公子寒脣角一彎,表情竟突然變得極爲柔和,青黎見他如此,心底卻是猛的一跳。
公子寒柔聲道:“白憂,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總是連累他人爲你付出,你卻還一直妄想着要去保護別人?即便我不放了小青,你也只能任由我處置,還是你覺得我必須要你心甘情願的接受我的懲罰不可?”
白憂重重一震,只聽公子寒又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以爲只要你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別人便不會再受苦了嗎?我告訴你,小青便是爲你所累纔會與你一起受罰,而你,你實在是太弱了。儘管你在人類之中武功已是數一數二,但仍是有無數武功不如你甚至是不會武功的人可以壓在你的頭上,比如李生財,你爲何會一直受制於他,拿他沒轍?那是因爲他知道你的軟肋,他清楚的掌握了你的弱點,而你想要保護自己的弱點,便不得不屈服於他,任他對你爲所欲爲!”
見白憂面色越來越白,青黎焦急道:“公子,別說了,求你別說了,他會承受不住的!”
公子寒不理他,聲音越發柔和:“你看看小青,你方纔還想着要保護他,可是他哪裡比你弱了?他會法術,你會嗎?他隨便一招就能輕輕鬆鬆制服你,你能嗎?可笑,像你這麼弱的人,竟還大言不慚要保護別人,真是可笑至極!姬炎果然沒有說錯,你就是個廢物!” шшш◆ ttκǎ n◆ C○
說完公子寒眼底浮起一抹失望之色,道:“你和你父親真是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他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青黎大聲喊道:“公子!”
公子寒總算不再說什麼,他將手從海水中收回來,站起身,轉身就要離開,忽然聽見白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聲音很低,卻有着不容忽視的堅定:“即便是再強的人,也會需要別人的保護,儘管我現在還很弱,但總有一天,我會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我想保護的一切。而你,你之所以會這麼說,不過是因爲你身邊沒有這樣的人,你不信任任何人,最可笑的人,應該是你纔對!帝傾寒,你纔是可笑至極,可悲至極的那個人!”
這是白憂第一次直呼公子寒的名字,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堅定的反抗公子寒。
青黎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瘋掉了,這究竟是怎麼了?一向極少發怒的公子寒突然開口將白憂貶得體無完膚就已經讓他覺得難以置信了,而一向十分隱忍的白憂竟也突然開口反駁了公子寒的話,還說公子寒纔是最可笑可悲的人?!
天哪,佛祖,您這是在同小仙開什麼玩笑?趕快讓這兩人恢復正常吧!
公子寒轉回身看向白憂,白憂也直直的看着公子寒的眼睛,兩人的眼神無聲廝殺了一會,公子寒突然輕輕的笑了,道:“那我就等着那一天的到來,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白憂認真的道:“說到做到。”
青黎已經完全石化了。
氣氛一時變得極爲靜謐,三人都不再說話,公子寒站了一會,正想轉身走向馬車,遠處的海水卻突然強烈的翻滾起來。水下像是有巨大的東西在遊動,而且還正朝着三人這邊而來。三人的目光都齊齊轉了過去,巨大的水波涌到近前,突然有東西從水中衝出來,濺起無數的水花,公子寒手指微動,一道透明的結界便擋住了向他們濺來的水花。
水花過後,一條威風凜凜的龐大黑龍出現在三人眼前。黑龍停留在空中,琉金色的雙瞳直直的看着公子寒,發出一聲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