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再呆十天半月,或許就能突破紫府三氣圓滿的最後瓶頸,晉升到四氣了。但是她這念頭一起,忽然很想再見到那人,就怎麼都坐不住了。這時她將三種法力全都收斂入體內,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她所坐之處的三步內都潔淨無塵,但這個圓圈之外,石地板上都已經積滿了厚厚一層灰塵。她的紫府之身,免於污穢的範圍只在幾步之內。她確實是已經是很久沒有出去過了。
她也不知道外面是何年何月,到了什麼時間。將石門推開,她便看到走廊拐角處的桌案上已經擺好了一枚玉簡。這玉簡上也有厚厚一層塵埃,估計就是連菱與勾誅最後一次來訪的時候給她留下的了。
林玫兒將手一拂,一股柔和法力輕輕掃過,玉簡頓時如擦拭過一般變得晶瑩透亮。她將一縷神識探入,發覺這玉簡中有神識禁制,只能供她一人閱讀。若是換了別人的神識,稍稍探查也就會導致一切訊息被清空了。
其中的內容是連菱在五個月之前留下的,說他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會全體動身去眠惡山,大約一年之後迴轉,讓她在鱗王府安心修煉。至於他們要辦的是什麼重要的事,連菱並沒有提及。不過他們這一夥人中有木飛這個樹族人存在,林玫兒對他們去眠惡山並不吃驚。
林玫兒在拜了連菱爲師之後,和勾誅、木頭都是同門的關係。如今同門全都走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這昏暗洞窟裡,讓她感覺一陣冷清。
“哼,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乘着我閉關,他們出去快活……”
她推門而出,外面的密道中連菱早已讓黃璐佈下了重重禁制。若是有人試圖闖入,在密室中的林玫兒便能提前得知。連菱甚至還給她準備好了逃生密道。但她有兩名金丹之力,若是在鱗王府中穩守護院大陣,妖界能突破的人還真是不多。
這些禁制對她當然沒任何阻攔,她輕鬆穿過,上到了鱗王府中。
她身爲王儲,是有自己的府邸的。但她既然是太師青萍子的弟子,青萍子又是鱗王的道侶,她也就名正言順跟隨師父住在鱗王府了。再加上她在鶴族中地位崇高,在府中儼然是真正的主人。
府中依然一切整潔,井井有條。王府並不是密室,即便沒有主人在,也會有奴僕侍女每天灑掃。只不過這時所有人都睡了。外面夜色深深。林玫兒抱着一線希望在各人的臥房門口走了一圈,全都是空無一人,感覺不到一絲氣息。
回到自己臥室,林玫兒在木塌上躺了一會兒,卻睡不着。她起來將窗推開,年初的寒氣隨風而入。明月懸天,如同一隻皎潔的大眼盯着三界衆生。月色盪漾在如黑玉一般的天池水面上。她忽然心念一動,自言自語地說:“你們能去眠惡山,我也能去啊。憑什麼我就要在這裡枯守着?”
她一向是想走就走,反正自身東西不多,都在仙荷中。縱身往窗外一躍,她背後雙翅展開,奮力一拍,氣流拍在水面上,蕩起一圈漣漪,推動她往夜空之下高飛而去。
從東妖界的天池到西妖界的眠惡上一路上萬裡,蠻荒中兇險無數,就算她有翅膀,也不可能就這麼飛着去。她很快飛到天池城中一座島上,島上有一座巨石修建的大殿,高大無比的石門上寫着“咫尺天涯”四個大字。
咫尺天涯島平時人流極多,但現在半夜是關閉的狀態,黑漆漆得街巷上空無一人。林玫兒不管那麼多,直接飛到半空,從大殿上方的一扇天窗中穿入。天窗中本來有禁制,只不過年久失修,並不那麼強了。這禁制被她的紫府護體法力一撞,頓時轟轟作響,穿開一個巨大的破洞。
就在她前腳剛走不久,青鱗島上空飛馳而來一隊上百人的飛天軍,爲首的正是車騎將軍利如鬆。他們停在上空盤旋,不斷往下方傳音:
“鶴王有旨,速速穿長公主林玫兒往青白驛面見陛下,不得延誤!你等速速打開禁制!”
鱗王府中的管事和奴僕們紛紛起來,點起燈火,整個鱗王府中一片慌亂。
沒有主人在鱗王府中,他們誰也無法打開禁制。好在府中管事有秘鑰在手,將利如鬆和這些飛天軍引入到王府中,上下搜索了一番,沒有找到林玫兒。她的臥室空空如也。
利如鬆在林玫兒臥榻上仔細一看,還有躺過的印痕。用手一抹,尚有餘溫。然後一看窗戶大開,心中頓時感覺不妙。
“不好,難道跑了?”
他也不知道林玫兒爲什麼要跑。他只知道鶴王傳訊自己女兒過去,而且青白驛正招待着諸族衆王,顯然非同小可。
但這位公主從來都是桀驁不馴,地位又高,實力還極強。所以他有意多帶了些飛天軍的人來,心想着他們雖然不敢對儲君公主動手,但用人命圍住她,死掉幾條人命也得將這位奶奶“請”到青白驛去。
難道公主得到了消息,暗自跑了?利如鬆正要下令所有人分散飛到高空追蹤,卻聽到寂靜的夜空裡,傳來一連串轟轟的響聲,有光芒如閃電般傳遍了天際。只是這並非是雷電,而是某種禁制被破開引起的靈光波動。
“不好……”利如鬆目光所及的湖面遠處,隱隱露出一個巨大建築的尖頂,“那是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是天池城的大傳送陣所在。如果林玫兒去了那裡,那十之八九就是要離城而去了。她如果就這麼走了,利如鬆如何回去覆命?他一下子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利如鬆一面極速傳音給鶴王,一面傳音到傳送陣,嚴令禁止他們進行任何傳送。然後他對着咫尺天涯的方向一指,說:“快!跟我來!”上百名飛天軍一齊嘩啦啦地扇動翅膀,跟着他如同一羣奔命的大雁一般,往咫尺天涯的方向飛去。
這時在咫尺天涯大殿的中心,一個巨大的傳送法壇上,壇上陣位中坐着一名瑟瑟發抖的中年男子。他是這座傳送陣的管事之一。其他人都落荒而逃了,唯獨他跑得太慢,被留了下。
他全身纏着一條明晃晃的銀色長鏈,長鏈的盡頭是一隻銀色如骷髏手骨一般的爪子,上有五隻鋒利的銀鉤。神奇的是這鏈子彷彿是有靈性的蛇一般,在他身上緩緩地滑動,尤其是那爪子,五隻鋒利的銀鉤在他脖子上輕輕地“撫摸”,讓他戰慄不已。
銀鏈的另一端,一身白色衣裙的少女笑吟吟地坐在傳送陣中,美眸光芒閃爍,如同天池湖水波光盈盈:“陳管事,你是打算傳送呢,還是打算死呢?”
這鏈子正是勾誅送她的“銀爪飛鏈”。她在天池城託高手重新打造過之後,又有林菡的仙血加持,這法寶品級大爲提升,變成了一件有靈性,能被她隨心所欲地控制的絕好兵器。
陳管事哭喊道:“長公主饒命啊。利將軍傳音來了,陛下也傳音來了,都嚴令不得開啓傳送陣。私自動用傳送陣那是死罪啊!長公主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吧?”
他雖然哭喪得悽慘,其實卻抱了一個心思,覺得在這天池城裡,法度嚴明,即便是貴爲儲君的林玫兒也絕不敢隨便殺他。而他只要耗着時間,等到利如鬆帶人來了,這件事就和他徹底無關了。
林玫兒粲然一笑,說:
“你可想好了。我現在是儲君,我要是殺了你,最多被訓斥幾句,禁足三月,頂了天了。你呢?
“要是開啓傳送,事後還可以推說是被我逼迫的,林茁還有幾分可能放你一條活路。
“要是不開傳送,那你現在就死。他們最多給你個風光大葬,替你照顧了老婆。我給你從一數到十,你若還不傳送,就等着下葬吧!
“一,二,三,四……”
還沒有數到五,這人已經完全崩潰,眼淚和鼻涕齊下,卻準確地開啓了傳送。整個大殿內的景象一晃,就像一片湖水忽然漏底,原本平靜的湖水猛然往下泄露,在空間中形成了一個大的螺旋形的漩渦,林玫兒將銀爪飛鏈收回,身影隨之消失。
等利如鬆帶着人馬衝進來的時候,已經只能見到一點殘餘的漣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