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讓士卒往下扔雷,只是重重道:“回城!”
他其實也曾覺得趙洞庭嚴令不準傷害任何百姓有些小題大做,甚至剛剛心中也興起將下面那些百姓連通元軍全部炸死的想法。但是看到那些百姓們衣衫襤褸,他又止不住的想,若是自己命令士卒往下扔雷,那行徑和元軍又有什麼區別呢?
數百熱氣球又向着永福縣城飄蕩而去。
地面上,仰頭看天,看到數百熱氣球向南飄去的元將們,個個嘴角都是露出輕蔑笑容。
任偉撤軍的主動,落在他們眼裡,無疑是婦人之仁。而且,這些軍中的百姓,實際上是有些端倪的。
他們根本不是真正的百姓,而是由士卒裝扮而成。
糧草寶貴,高興卻是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在大軍之中帶上數千累贅。若永福縣未失,這些百姓到城下,立刻就會化身爲士卒。
夜幕降臨了,數百熱氣球還在向着永福縣城飄蕩。
而在北面原野上,元軍卻是有恃無恐地紮下營寨休息。
歷史上,高興曾覆滅頭陀軍,平復整個福建的亂民,其謀略,的確在將領中算是出類拔萃的。
在這個年代,他有名將之能。要知道,以前連文天祥和他對峙,也沒能討到多少好處。
古田縣外頭陀軍營地中燈火通明,很多士卒已經睡下,但還有不少士卒還是在守着營地,防範城內元軍偷襲。
只是,城內元軍並沒有任何出城的跡象。
他們要的,只是守住古田不失而已。
夜色深了。
武夷山脈深處。
深山中的夜色總是較之外面要降臨得更早,這時候的武夷山中已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而三水苗苗寨中,卻如同頭陀軍中營地那樣,燈火通明。
樂無償被擒了,熊野卻還沒有現身,誰都不敢對這個真武境蠱師掉以輕心。
蠱師們的種種手段詭異莫測,稍有不慎,洪無天等人全部折損在熊野手裡都說不定。族老給趙洞庭說了許多蠱師的故事。
他們能殺人於無形。
蠱蟲如毒,但比毒還要更爲難以捉摸行跡。
悉悉率率的聲音在叢林中響起,但極微弱,在山中的蟲鳴聲中,根本聽不出任何的動靜。
三水苗寨北面山坡地面上,落葉從中,無數細小的蟲子如潮水般向着苗寨中涌來,數不清有多少,如同蟻羣。
這些蟲子大的都不過拇指般大小,小的更是如同指甲蓋那般,有蜈蚣,有蛇,還有各種各樣的讀物。最多的,卻是如同七星瓢蟲那樣的小東西。
這些小東西,纔是真正的蠱蟲。而蜈蚣、蛇,都只能算是毒蟲。
蠱蟲需以無根之水,也就是清晨的露水餵養,這也就註定他們不會長得多大。偶爾間,還會有蠱蟲放出微微亮光。
成羣的蠱蟲向着三水苗寨內蔓延,這情形,倒是像極了海岸的螃蟹。
“啊!”
有守夜的苗民看到森林地面上偶爾亮起的如螢火蟲般的光芒,當即臉色大變,就要吹響掛在胸前的口哨。
但是,還沒等他們將口哨放到嘴裡,神情就僵在臉上。
這些發光的蠱蟲有蠱惑之效。
蠱蟲的神奇,的確讓人難以捉摸。
不過這些苗民們到底也是蠱師,很快便回過神來,口哨聲在苗寨北面乍響。
這哨聲,將沉寂的夜色在瞬息間劃破。
許多間房屋內都亮出燈光來。
趙洞庭、洪無天等人都很快從屋中跑出來,然後便看到有很多苗民挑着擔子往寨子北面跑去。
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大糞臭味。
趙洞庭偏頭問族老,“族老,他們這是做什麼?”
這股惡臭,真讓他有想捂住鼻子的衝動。
族老也是眉頭皺着,並不習慣這種味道,神情緊張,道:“這是用來對付熊野的蠱蟲的。”
趙洞庭詫異,“大糞還能對付蠱蟲?”
族老瞧了瞧他,道:“蠱蟲是純淨之物,最受不得大糞這樣的污穢之物。一旦被潑上,再厲害的蠱蟲也會死。”
趙洞庭臉色突然變得古怪,但沒有再說什麼。
他倒是沒有想到,大糞竟然對蠱蟲還有如此奇效。
而就在這時,自深山中忽然傳蕩來猖獗笑聲,“你們滅我蠱奴,整個寨子,都準備淪爲本王蠱蟲的血食吧!”
這聲音顯然是以內功催發而出,極響,且極爲凝聚,聽着卻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無法捕捉到出聲人在哪個方位。
熊野果真來了,但不願意現身。
趙洞庭的眉頭不禁皺起。
洪無天、鐵離斷、元離子雖強,但並不熟悉對付蠱蟲的辦法。
如果苗民們擋不住熊野的蠱蟲,那他們,也將束手無策。偏頭看向族老,他問道:“族老,可能引得熊野現身?”
族老卻是嘆息搖頭,“熊野的蠱術無人能及,要逼他現在現身,我們……唉……”
他顯然沒有自信。
但趙洞庭不諳蠱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只能道:“難道我們只能在這裡任由熊野操縱他的蠱蟲肆虐?”
“不會。”
族老道:“他的蠱術雖強,但想光以蠱蟲滅掉我們寨子,也是不可能的。只要我們滅掉他不少蠱蟲,他肯定會現身的。”
他眼神定定看着趙洞庭四人,“到時候還得勞煩四位擋住他了。”
洪無天三人將長劍抱在手裡,都是淡漠點頭。
不爲苗民,就單爲樂無償之仇,他們也絕對不會讓熊野好過。
苗寨北面,蠱蟲越過了木柵欄。
有苗民被蠱蟲、毒蟲爬到身上,他們身上雖然也有蠱蟲飛出來,但很快卻被吞噬了個乾淨。
這些小小的卻讓人頭皮發麻的東西,發揮出讓人側目的威力。
倒在地上的苗民個個死相猙獰,極其恐怖。
蠱蟲、毒蟲從火焰旁繞過去,如同一股股小小的黑色洪流,密密麻麻,層層疊疊。
直到有許多的苗民們挑着擔衝上來,將大糞潑到那蠱蟲、毒蟲的羣中,才總算是稍緩這些小東西的蔓延速度。